姜岁认真看了看,“不太记得了,可能是在哪里撞到了,不怎么痛就没管。”
有些薄茧的手指在上面揉了揉,姜辞镜说:“蠢。”
“……”姜岁撇嘴。
姜辞镜一天不骂他就浑身难受似的。
洗漱后,姜岁就吃上了热腾腾的饭——由姜总从S市带来的大厨制作,比谢燕至那勉强能吃的水平好多了。
他在吃饭,姜辞镜就在旁边打电话,姜岁从饭碗边缘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哥,没有实质性证据只有人证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办啊?”
“还好。”姜辞镜淡声,“那个镯子我已经让人追查到去向,谢豪经常去的赌场也找到了,当初谢豪一掷千金的事情不少人都记得,十万块不是小数目,很容易就能对得上,至于其他人证,我也在让人去找了,送他们进监狱是很简单的事情,区别只在于量刑多少而已。”
姜岁眼睛立刻亮了,甜甜蜜蜜的凑到姜辞镜旁边,“我就知道哥最厉害了!"
姜辞镜面无表情,似乎完全不吃他这套,这时候外面忽然吵嚷起来,姜岁放下饭碗就想出去看个热闹,姜辞镜按住他肩膀,言简意赅:“碗里饭吃完。”
“……哦。”
姜岁飞快把饭吃光,擦了擦嘴角,又用漱口水漱了口,这才跟姜辞镜一起出门,就见来人是谢豪和文秀娟,他们非要进来,人家主人不愿意,就争执起来了。
“我都说我认识他们了!”文秀娟看见两人,立刻道:“岁岁!姜总!”
姜岁厌恶的皱眉。
他原本就不喜欢文秀娟,知道她干的恶心事儿后就更憎恶了,真不知道文秀娟到底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他和谢家杰一母同胞这种话的。
文秀娟上来就想抓姜岁的手,姜辞镜把姜岁往自己身后一推,语气平静毫无起伏:“文女士,有事?”
姜辞镜和这个偏远落后的小镇格格不入。
他穿着剪裁讲究的黑色衬衣和休闲的西装长裤,五官深邃面色冷淡,就连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身上都透着属于上流社会的精英感,看着彬彬有礼,实则高高在上,文秀娟怵他怵的厉害,当即就不敢造次了,捏着自己的手道:“我这不是怕岁岁住的不习惯吗?家就在附近,干嘛还要花钱住别人家呢?”
“是啊是啊。”谢家豪帮腔道:“有这钱给我多好……”
“老谢!”文秀娟赶紧瞪了谢家豪一眼,谢家豪顿时闭嘴了。
“岁岁你别听你爸的,他开玩笑呢,他这人就是比较幽默。”文秀娟陪着笑脸,搓了搓手道:“其实我来呢,还有另一件事,姜总,正好你也在,想必两个孩子之间起的那点小争执,你也知道了吧?岁岁估计是被宠坏了,弟弟妹妹从小不在身边,没人跟他争过玩具,所以受不了,还闹到了派出所,其实这放在兄弟之间再正常不过了嘛……”
姜岁听的火冒三丈。
谢家杰都要被关拘留所了,文秀娟这话里话外的还在给自己儿子找补呢,还阴阳怪气他小题大做!
姜岁冲出去就要骂人,姜辞镜按住他脑袋,把人按进了怀里,淡声:“安静。”
姜岁闷闷的磨牙:“我生气!”
“知道了。”姜辞镜摸了摸他后脑勺,抬眸对文秀娟道:“文女士,你的话漏洞百出,毫无逻辑,颠倒黑白倒是玩儿的还不错。”
“第一,从小到大,姜岁不管要什么东西,我都会给他,他不需要做任何的争夺,他的就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第二,兄弟之间,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我和姜岁才是兄弟,谢家杰算是个什么东西?”
文秀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姜辞镜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冷漠的道:“第三,谢家杰盗窃罪是由警察定案的,属于刑事犯罪,刑法怎么写就怎么判,姜岁不会出具谅解书,任何人都该为自己的错误受到惩罚,这么简单的道理,文女士,还需要我来教你么?”
“你……”文秀娟气的浑身发抖,亏她还以为来了个明事理的人,结果这都偏心到姥姥家了!
“就是因为你们这么娇惯着他,才让姜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文秀娟愤怒道:“早知道生出这么个糟心的讨债鬼,我就该掐死他,免得现在被——啊!!你干什么?!”
姜岁愣愣的看着姜辞镜:“哥……”
姜辞镜掐住了文秀娟的脖颈,脸上没有表情,眸光却凶戾的让人不敢直视,“你再说一遍。”
“我……”文秀娟抖若筛糠,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敢直接把她掐死在这里的。
姜岁那么肆无忌惮,全都是这个恶鬼一般的男人纵容出来的!
“我……我错了!”文秀娟脸色惨白,因为呼吸不畅,声音都断断续续的:“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姜辞镜甩开文秀娟,从口袋里取出湿纸巾擦了擦手,似乎她身上有什么致命细菌似的,厌恶的显而易见。
文秀娟踉跄两步摔在地上,还没从那阵惊恐中回过神,谢豪也是两股战战,都不敢去扶一下自己的老婆。
姜岁躲在姜辞镜背后对文秀娟扮了个鬼脸,更是把文秀娟气的差点吐血。
夫妻两意识到谢家杰的事儿已成定局,不敢再招惹姜辞镜,就打算先跑了再说,却不料文秀娟刚爬起来,就有几个警察过来了。
“文秀娟,谢豪是吧。”警察打量两人。
“是……我是文秀娟!”文秀娟惊喜道:“警察同志,是不是我儿子的事有转机了?其实他没有满十六岁,身份证上年龄是不对的……”
警察打断她的话,冷着脸道:“是你们就好,你的妹妹文禾来派出所报警,说你长期敲诈勒索她,金额在十万元以上,文秀娟,谢豪,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什么?!”文秀娟惊愕道:“不是……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文禾都要死了,她怎么会……”
谢豪心虚的不得了,毕竟文秀娟从文禾那里敲诈来的钱,大半都让他拿去赌了,他咽了口唾沫,道:“警察同志,是、是她敲诈文禾,跟我可没有关系啊!”
“少废话!”警察呵斥道:“你也是共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接受调查!”
两人被押送上车,警车呼啸而去,姜岁偏头问:“哥,我们也要去吗?”
“不用。”姜辞镜说:“这个案子太大,派出所审不了,会被转去县上。”
他转头看着姜岁,“你不用管这件事,我的人会让这对夫妻在监狱里最少待十年,你还想在这里待几天?”
“其实一天都不想待了……”姜岁小声说:“这里东西好难吃,又没有空调,我的游戏机还坏了……”
他又提起心心念念的游戏机,姜辞镜无奈的叹口气,给自己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拿了个盒子出来,笑着道:“小少爷,您打开看看。”
姜岁打开盒子,就见里面放着的正是他那台游戏机,要不是亲眼看见被谢家杰砸成了碎块儿,姜岁几乎要以为这就是自己的那一台了。
不管是机型、卡带、还是按键保护壳,都一模一样。
姜岁打开开关,发现游戏进程都跟自己之前打的差不多。
“修好了?”姜岁惊讶,“好厉害,那个样子都能修好。”
助理笑眯眯的道:“这是新的,姜总特意给您配的,跟之前那个虽然还是有点不同,但也没办法了。”
老实说,姜岁完全没有看出任何不同,“那这个游戏……”
助理咳嗽一声,望天:“不是我帮您打的。”
姜岁看向姜辞镜,姜辞镜:“也不是我。”
不等姜岁再问,他已经转身进屋了,“既然不想再留在这里,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姜岁连忙跟上去,“哥,游戏好玩儿吗?之前那个Boss你怎么打过的?”
“不知道。”姜辞镜嫌他聒噪,干脆拦住少年的腰,直接架在了手臂上往楼上走,“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姜岁都被他这么拎着习惯了,也没反抗,“你能让咱家的私人飞机来接我吗?我不想再坐那个碰碰车了。”
“你太任性。”姜辞镜教育他,“下次有这种要求应该提前说,私人飞机起飞航线需要提前报备,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哦。”姜岁又说:“哥,肚子被勒的难受。”
姜辞镜脚步一顿,把他放下来,又给他揉了揉肚子,“娇气。”
他们原定于第二天就出发回S市,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文禾的邻居王婶子就急匆匆的找上门,说文禾这次是真不行了,就剩一口气吊着,让姜岁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岁才从被窝里钻出来,他呆了呆,而后一下子醒了。
姜辞镜按了按他脑袋上翘起的呆毛,“去见吗?”
“……嗯。”姜岁闷声说:“她都没见到文秀娟和谢豪坐大牢呢,怎么就……”
姜辞镜当然不是会安慰人的性格,他只是给姜岁喂了颗水果软糖,道:“我陪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亿点点,有事出门了,所以晚了,抱歉抱歉。
更一个小剧场:
大姜:任何人都该为自己的错误受到惩罚。
(岁岁犯错)
大姜:姜岁不用。
第77章 骄阳(11)
姜岁对于文禾的观感,其实有些复杂。
他能感受到文禾爱他,也不评价文禾当年插足别人感情这件事,但这一切都太仓促了。
仓促的得知自己的身世,又要仓促见证母亲的死亡,去赶去文禾家里的路上,姜岁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到了地方,姜辞镜和元屿并没有进去,只有谢燕至带着姜岁进了房间,文禾比起上次见面,脸色更加灰败,真的就像是一盏已经燃烧到了尽头的灯,火苗幽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骤然熄灭。
她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喃喃的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王婶子在旁边抹眼泪,“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唉,多好的一个人啊,都是被那狗男人和黑心肠的姐姐姐夫害了!”
谢燕至低声道:“小姨?我带姜岁来看你了。”
听见姜岁的名字,文禾似乎清醒了几分,胡乱伸出手想要在虚空中握住什么,姜岁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
文禾的手几乎就是一层皮裹着骨头架子,冰冷的就像是一具尸体,她想要说话,眼泪却已经先流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啊我的乖宝,是妈妈没用……是妈妈对不起你……”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仍旧在对自己的孩子忏悔。
姜岁抿了抿唇角,轻声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文禾已经尽了她的最大努力,只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测,谁也不知道多年前命运的齿轮一转,他和谢燕至就过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燕至……”文禾颤抖的抓住谢燕至的手,“我……我也对不起你……对不起……”
谢燕至平静道:“我不怪你。”
“你也不要……怪岁岁。”文禾哽咽的说:“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你们都是好孩子。”
谢燕至抬眸看了眼姜岁。
小少爷这会儿皱着眉抿着唇,眼圈泛着红色,好像要哭,又忍住了,这么娇气脆弱的一个人,要是在谢家长大……谢燕至漠然的想,也许都活不到今天。
亏得他皮糙肉厚,才能在这个人间炼狱里活下来,如果是姜岁,估计早就成了炼狱里的枯骨,何必跟一个被泡在蜜罐子里养大的小孩子计较。
“嗯。”谢燕至道:“我没有怪过他。”
“那就好……”文禾神色安详了瞬间,但病痛的折磨很快就让她五官狰狞起来,她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姜岁抱住她枯瘦的身体,道:“我送你去医院,我哥有投资私人医院,他们肯定可以救你的。”
文禾艰难的摇摇头,哑声说:“好孩子……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幻象,竟然露出笑容来,“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爸妈还活着的那十来年,爸爸教我认字,妈妈带我养花……在我最后的时光里,想起来的竟然还是那时候平平常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