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恳切道:“我听闻留霜仙尊慈怀济世,悲悯众生,品行端正,渊清玉絜,神往已久,拜入玄一门、赢得此次比试,皆是为了能够追随您!”
孟令秋神色嘲弄。
这个姓祝的不会以为拍两句马屁,姜岁这个眼高于顶的人就会收他为徒吧?
“你我也算有缘。”姜岁沉吟两息,道:“既如此,我便收你为徒。”
“……?!”孟令秋一时收不住情绪,阴冷的看向了姜岁。
他在干什么?!他竟然真的要收这个姓祝的!?
“多谢仙尊!”祝成绫连忙叩首,“我一定谨记仙尊……不,谨记师尊教诲,以惩恶扬善、匡扶天下为己任!”
姜岁轻轻颔首,一挥衣袖,便有一枚翎羽落到了祝成绫的手中,“这是落鹜山的通行令牌,明日来山上找我。”
说完便飘然离去了。
祝成绫捧住翎羽,欢喜道:“谨遵师尊之令!”
他一口一个师尊叫的顺畅无比,孟令秋差点把自己的牙咬碎。
哪里来的下贱东西……也配叫姜岁师尊?!
祝成绫丝毫没有意识到师兄对他的憎恶,欣喜见礼:“师兄,师姐!”
佟绮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点头道:“小师弟。”
姜岁不在,孟令秋装都懒得装,一扯唇角,讥诮的笑了声,撞开祝成绫的肩膀冷冷离去。
……
姜岁一路行色匆匆,往落鹜山而去,他怕遇到应持月,还专门走的小路,却不料刚刚转过山路拐角,迎面就被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吓得连连后退,好在有人从背后一把揽住了他的腰,才让他不至于摔下这险峻陡峭的悬崖。
三月总有细雨,山石之上生着一株古桃树,花开如云似锦,细雨纷纷花也簌簌,空中有浅淡香气,姜岁在细雨桃花中转过头,就对上了男人一双暗绿色的竖瞳,阴冷而满含恶意,面上却又带着笑容:“仙尊怎么这般不小心,要是摔下去,怎生是好?”
“……”姜岁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条阴魂不散的蛇,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阁下怎么会在这里。”姜岁掐紧了手指让自己保持镇定,端出仙尊的架子,温和又疏远:“此处是玄一门禁地,阁下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禁地?”应持月含笑道:“我看此处山石秀丽,花开锦簇,风景绝佳,一时看得入迷,误入其中,真是鲁莽。”
姜岁动了动身体,意思是他可以放开了,应持月会意,松开了他的腰,却一个转身将他抵在了嶙峋的石壁之上,男人比他高出许多,垂眸看下来时极有压迫感,嗓音却很柔和:“仙尊生的真是与我亡妻太像,我一时恍惚,还真以为是我爱妻重回人间了。”
姜岁后背已然冷汗涔涔,面色清冷:“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阁下不要沉湎于过去,也请放开我,我不是……唔!”
他猛地瞪大眼睛,绯红颜色迅速从脖颈蔓延到耳根、眼尾、双颊,却动都不敢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赤红色的小蛇从领口蜿蜒而入,完全钻进了衣衫里,贴着温热细腻的皮肉蠕动。
“连怕蛇都这么像。”应持月在姜岁耳边轻轻说,手指抚过他颤抖的喉结,忽的掐住了他细瘦柔韧的腰,“仙尊,莫不就是我的亡妻?”
那条蛇在身上乱钻,姜岁被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自幼就害怕这种阴冷黏腻又有毒的东西,吓得声音都发抖:“你拿出来……你让它出来!”
应持月吻了吻他带着香气的发丝,柔声问:“叫谁帮你拿出来?”
姜岁实在受不了了,抓住应持月的手臂,咬着唇哽咽道:“……主人。”
“主人,让它出来……我真的好害怕,我怕的要死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个白马金车的时候,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健康的东西,我忏悔。
第95章 枯蝶(3)
“不对。”应持月漫不经心的摩挲怀中人颈部的血管,那微凉的手指就好似另一条阴毒的蛇,让姜岁浑身颤栗,“再好好想想。”
“……”姜岁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不想妥协,那条小蛇却缠着他的腰身往下继续蠕动,冰凉又黏腻,吓得姜岁一抖,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了应持月的颈窝里,“夫君……夫君!你让它出来!”
应持月身体一僵。
夫君。
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的柔软又缠绵的称呼,响在耳边时就像是恶毒的蛊虫顺着耳廓往里钻,一路随着血液流进心脏,毒入肺腑。
姜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那条蛇越来越作怪,他忍受不住的抓紧了应持月胸口的衣服,竭力想要躲开那种怪异的感觉,用应持月很喜欢的那种,又轻又软的声音唤他:“夫君……你疼疼我……”
应持月的瞳孔越来越偏向兽类,最终变成了纯然的一双蛇瞳,猛地扣紧了姜岁的腰,冷冷道:“不许叫这么骚。”
姜岁:“……”
要不是应持月从这里摔下去死不了,他是真的很想把这长虫一脚踹下去了事。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暴君,当年他跑了真是太明智不过的举措!
待在应持月身边五年,姜岁很知道他的脾气,要是跟他横,他能比你更横,典型的吃软不要吃硬。
“夫君,你别吓我了。”姜岁抱住他精瘦的腰,将头靠在他心口,软声说:“我很胆小的。”
“。”应持月勾起他的下巴,看他飞红的眼尾,满山桃花春色,竟然都抵不过他眉目动人,“胆小?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刚刚不是还不认识我么,怎么现在又一口一个夫君,渡衡知道这事儿么,嗯?”
姜岁咬了咬下唇,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决定先哭一顿再说,纤长眼睫一颤,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哭的好不可怜。
应持月有些烦躁,他知道这人最会装乖卖可怜,十五年前在一度春风,姜岁就是这样含着眼泪哀戚的看着他,满堂美色尽皆黯然,唯有他楚楚动人。
于是他把这个小骗子带回了妖界。
身为奴隶,却最喜欢蹬鼻子上脸,吃饭要哄睡觉要抱,见人修仙便觉得有趣,非缠着他要引气入体。
可这个骗子一身凡骨,毫无仙缘,街边随便抓个人都比他更有悟性,让他成功引气入体的难度简直堪比突破大乘期,但他想要,就要垂着眼睫委屈巴巴的求,不答应的话就要耍性子,应持月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和心血,才终于洗去他一身尘垢,助他踏进仙门。
“哭什么哭。”应持月粗鲁的将姜岁脸上的眼泪擦去,“再哭我就让它进去了。”
姜岁吓得立刻不敢哭了。
应持月轻嗤一声,抬手将那条赤红色的小蛇召了出来,蛇顺着他手腕往上爬行,融入皮肉,变作了黑色的蛇纹。
见他终于将蛇收起来,姜岁长长的松了口气。
看见那条红蛇,他就会想起一些非常屈辱且不愉快的记忆,从前跟在应持月身边时,他就想过要是有朝一日他成了应持月的主人,必定也要他自己好好尝尝被蛇缠身的滋味。
但到底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后来他寻思着,也许这样搞应持月会很兴奋。
……下贱的兽类就是这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繁衍,也不管他是个男的完全不可能产卵。
“夫君。”姜岁讨好的亲了亲他下颌,“你怎么会来玄一门?”
“我要是不来,怎么能知道名动天下的留霜仙尊,原来是我的爱妻呢。”应持月并不垂首让他亲近,只是覆着薄薄的眼皮,看他柔软的红唇,“我的好岁岁,是不是该跟夫君解释,你为什么要诈死骗我,与渡衡做道侣?”
“莫不是嫌弃为夫是妖物,比不上渡衡仙尊怀珠韫玉?”
姜岁:“……”不然呢?
一直留在妖界与应持月厮混,他撑死了是应持月宠爱的一个奴隶,况且妖界的修练功法并不适合他,入了金丹境后他修为再无增益,想要再往上爬,就必须得找一个精通修炼之法的高人指点。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嫌弃应持月这只蛇妖,又凶又坏,还动不动就变成原形来缠着他,一觉醒来被巨蛇缠的动弹不得,估计是个人都受不了。
但这些,他是不可能跟应持月说的。
“夫君怎会这样想我。”姜岁纤薄的眼皮染上醉人的红色,他抿着唇角,似乎在强忍着委屈:“分明是夫君要与那只蝎子精成亲,我才想要离开的,否则等夫君迎娶了妖后,我不但要忍受妖后的责难,还要日日看着夫君与妻子恩爱缠绵……光是想想,我都要喘不上气了,还不如直接离开,成全你们!”
他越说越委屈,头埋在应持月心口,肩膀轻轻抖动,不一会儿应持月就感觉到胸口衣物一片濡湿。
姜岁这个……
这个撒谎成性的骗子。
应持月明知道他嘴里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可当姜岁靠在他怀里抽泣,诉说自己的委屈时,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开他。
“我何曾要与什么蝎子精成亲,流言而已,值得你这么哭?”应持月冷着脸抱住姜岁,拍了拍他还在颤抖的背脊,道:“少摆出这副可怜相。”
对着姜岁的“骨灰”鳏居妖界十年不曾离开的他才能叫委屈。
应持月这人,温言软语时往往要人性命,冷言冷语时才是软下了蛇蝎心肠,姜岁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心想十年过去了蠢蛇还是吃这套,落两滴眼泪就能哄的他团团转,也不知道妖王的位子到底是怎么坐上去的。
“可是夫君不娶蝎子精,总要娶什么蜘蛛精狐狸精,难不成还能娶我这样一个从一度春风买出来的奴隶吗?”姜岁声音带着哽咽,“我自知配不上夫君,才诈死离开,在我心里,夫君是最最要紧的人,夫君怎么能说我嫌弃你?”
应持月握紧了手指。
骗子。
他说的全是假话。
一个字都不能信。
“是么。”应持月声音很沉,“那你为何要与渡衡结为道侣?”
“我离开妖界后,原想随便找个地方了此残生,正巧听闻玄一门在招收外门弟子,我便拜入了玄一门。”姜岁委屈的说:“可我无权无势,受尽欺辱,好不容易在宗门大比上得了头甲,想要拜渡衡仙尊为师,得他庇护,他却拒绝了我。”
应持月眯起眼睛,“谁欺你?”
姜岁早就忘了,反正他睚眦必报,有人得罪了他他是一定要报复回去的,既然不记得,那应该早就报了仇了,故作大度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不计较了。”
“后来我师尊身死,满门凋零,眼见着又要落入当初的境地,却偶然之下遇到了渡衡仙尊,我恳求他收我为徒,他却说自己不会教徒弟,但仙尊心善,见我可怜,便说愿与我结为道侣,从此玄一门便无人敢欺我。”
说到这里,姜岁轻轻咬牙。
渡衡要是真有这么良善就好了,事实上当他请求渡衡时,渡衡看都没看他一眼。
“仙尊是个好人。”姜岁张口就是鬼话连篇,“他爱剑成痴,常年闭关,但因为我住进了落鹜山,旁人也就不敢轻看我了。”
应持月良久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姜岁心里有些惴惴。
“我的岁岁如此貌美可人,渡衡竟能忍住不碰你?”应持月握住姜岁的后颈,看着他的眼睛,弯起唇角道:“为夫可是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了。”
姜岁:“……”
都说蛇性本淫,应持月更是一条贱蛇。
“渡衡仙尊所求的只有飞升,对这些……并不热衷。”姜岁眼睫细细密密的发颤,好似折翼的蝶,只能落于枝头徒劳挣扎,残忍又美丽,“夫君,我心里只你一个人,你不信我吗?”
“为夫当然信你。”应持月在他耳边喃喃,“那岁岁跟夫君回妖界好不好?”
“!”姜岁猛地抬起眼睛。
应持月冷冷一笑,“怎么,你不愿?”
“我如今牵扯甚多,不能轻易离开。”姜岁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丹田之上,“而且我不久前受了伤,经脉受损,只有落鹜山的灵泉能够温养我的经脉,若是此时离开,夫君,我会死的。”
应持月蹙眉,用灵力探查一番,就见姜岁灵台一片颓圮,果真经脉淤堵,若非有另一股灵力撑着,恐怕早就耗空了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