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众人都是大惊,“比第一美人还要好看?那岂不是要好看的上天了!”
“天爷,我都不敢想象到底是怎样一个美人了。”
“……”
被他们议论的好看的上天了的人此刻正坐在茶馆的二楼喝茶,申屠谕就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的道:“现如今怕是就连玄一门的耗子都知道你要与渡衡结契了。”
姜岁恼怒道:“上次不是说好不许再生气么?”
“我没生气。”申屠谕语气平静,“我只是在想你与渡衡举办合籍大典那天,我该送你什么贺礼。”
姜岁:“。”
跟申屠谕认识这么久,姜岁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有这样阴阳怪气的一面。
这茶是喝不下去了,姜岁便在桌边放下灵石,起身出了茶楼。
他出门惯来会遮掩容貌,因此并未引起旁人注意,申屠谕跟在他身后,姜岁买了些糕点,道:“我请渡衡看过我的情况。”
姜岁修的毕竟是道法,应持月是只大妖,不懂人族的修炼方式,申屠谕是只大魔,纯靠一身蛮力拼杀出来,估计连魔的修炼方式都没有搞清楚,姜岁若想在这条路上走的更长远,渡衡的意见确实殊为重要,申屠谕便认真的听起来。
“他说我没有仙缘,最高也就止步于化神境了。”姜岁道:“但他告诉我,他有一门心法很适合我,这门心法有温养丹田,去除尘垢的作用,如果我静心修炼,假以时日,必定能有所进益。”
申屠谕:“若是有这种心法,肯定会引起修真界大动,从前怎么未曾听闻过?”
姜岁:“因为这是渡衡自己悟出来的。”
申屠谕:“……”
魔头有些郁闷。
想想人家渡衡闭关时候还能悟出这样能称得上逆天改命的心法,他却至今连人族的文字都认不清,真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两人边说话边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姜岁垂眸在油纸袋里翻找自己喜欢的糕点,忽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撞上来,油纸袋飞出去,糕饼洒了一地,要不是申屠谕及时扶了一把,姜岁也要摔倒在地,他惊魂未定的看去,就见一个浑身破烂的小孩儿摔在地上,嘴里还叼着个干巴巴的死面饼。
那小孩儿结结实实的摔在石板上,却一声不吭,爬起来就要继续跑,姜岁一把将人拦住:“你这小乞丐,撞了我不说赔偿,怎么一声道歉都没有?”
小乞丐挣扎起来,似乎有什么急切的事情,很快姜岁就知道原因了,因为一群凶神恶煞的乞丐追了上来,为首的指着小孩儿破口大骂:“你这个遭瘟的,竟然敢在你爷爷的地盘上讨饭?!真是不揍你一顿你都不知道这块地姓什么!”
他伙同了一群人追过来,见小乞丐和两个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站一起,顿时就有些气短了,拱了拱手道:“敢问两位仙君是这小贼的?”
申屠谕对人间百态向来没有兴趣,这小乞丐因何挨打他也不甚在意,是以没有回答,姜岁倒是看了眼小乞丐,道:“没什么关系,不过请问几位,为何要当街追打一个孩童?”
那人道:“这整条街都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地盘,他坏了规矩,来此乞讨得到的东西不上供与我,难道不该打?”
姜岁从前随着母亲生活时,知道许多市井之间的泼皮规矩,就算是乞讨这样的事儿里面也有弯弯绕绕,若是以往他肯定懒得管这个小兔崽子,任由他被这些乞丐打死拉倒,但与岑霁结契在即,岑霁那般清风朗月的人,若是知道他见死不救,难保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
是以姜岁想了想,取出两颗灵石给那领头的乞丐,道:“小孩子不懂规矩是常有的事,诸位不要见怪。”
拿了灵石,那乞丐也不敢不依不挠,瞪了小乞丐一眼,道:“今日算你走运,有这菩萨心肠的仙君救你一命,若是往后还敢再犯,爷爷们必定叫你乱葬岗里待着去!”
说罢便吆五喝六的离开了。
姜岁回头想要跟小乞丐说话,就见他这会儿趴在地上疯狂的往嘴里塞糕点,腮帮子鼓的大大的,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胃开始痉挛,想要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他却又咽回去,继续死命的往嘴里塞,生怕少吃了一点就会饿死。
“……”姜岁蹲下身说:“这些东西都已经脏了。”
小乞丐不理他,继续吃。
姜岁将自己的钱袋解下来,放进了小乞丐手里——反正里面也没多少钱了。
小乞丐愣了愣,抬起头看他。
“这些钱你拿去,应该够你度过今年冬天了。”姜岁说:“以后若是还要乞讨,记得提前去拜拜山头,免得叫人打死。”
小乞丐握紧了钱袋,嘴里还在哗啦哗啦往外掉糕点屑,呆呆的看着姜岁,似乎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白白给人送钱的傻大缺。
姜岁:“……”
这小孩儿的目光着实令人生厌。
他站起身就要走,小孩儿终于开口了:“仙君!”
姜岁转眸看他:“何事?”
小乞丐抓着绣工精致的钱袋,脏兮兮的脸上倒是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他盯着姜岁,道:“若我想要报答你,该去哪里找你?”
姜岁可不稀罕一个小乞丐的报答,随意道:“那就去玄一门找我罢。”
两人渐行渐远,申屠谕:“怎么忽然这么好心?”
姜岁:“我一直这么好心。”
“嘻嘻嘻嘻嘻,这个脏脏的小乞丐怎么看着那么眼熟!”花魂尖锐又满含嘲讽的声音响起,“真想不到啊,你还有这么落魄的时候呢。”
“……”孟令秋作为入梦之人,是无法干扰梦境的,他想要抓住姜岁离去时飘起的衣袂,却只抓住了一手流散的风。
他和站在原地的那个小乞丐一样,死死抓住了手中的钱袋。
只是小乞丐手中的钱袋是崭新的,他手中的,却已经是多年前的旧物。
原来那个在乞丐手里救他一命、让他拜师玄一门的人,是姜岁。
只是他用了幻术,以至于再次见面时,谁都没有认出谁。
“孟令秋,你在难过吗?你为什么难过?该不会因为他曾经给了你几颗灵石,他挖你骨头的仇你就不报了吧?”
“闭嘴!”孟令秋骂道。
花魂才不闭嘴,继续说:“他只是想要塑造一个乐善好施、悲天悯人的好形象而已,根本就不是关心你!”
“……我知道。”孟令秋喃喃说:“可他确实救了我的命。”
母亲去世后,他一路流亡,给人当帮工黑心老板不给工钱还将他暴打一顿,讨个饭又被当地互有勾结的乞丐打骂,那时候他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姜岁给的那些灵石,他可能当天夜里就会拿尖锐的石头捅破自己的脖子,结束这痛苦颠沛的一生。
靠着那些钱,孟令秋一路跋山涉水找到玄一门,成为了玄一门的外门弟子,他到处打听那位好心的仙君,却一无所获,谁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命运似乎就是爱捉弄人心,上一世姜岁临死前,他得到了恩人的消息,急忙前去查看,回来时就只看见了姜岁冰凉的尸体。
他不知道是谁杀了姜岁,于是那一日魔宫上上下下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孟令秋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过离开魔宫,就像他不知道上一世对姜岁,究竟是敬爱更多,还是恨意更多。
好在……好在重来一世,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孟令秋没有理会花魂的冷嘲热讽,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道:“师尊如今与申屠谕关系很好,何至于走到了之后决裂剜心的地步?”
花魂阴恻恻道:“姜岁其人,自私狠辣,容不得丝毫的背叛,或许他将申屠谕的心剜出来,只是因为想要验证,申屠谕的心,到底在不在他那里呢?”
……
合籍大典后,渡衡果然闭关,姜岁成了落鹜山的另一个主人,这里十分适合修炼,姜岁修习岑霁传授的心法,觉得大有裨益,原本他只是空有境界,不能随意驱使体内的能力,如今已然可以融会贯通,炼化这些灵力为己用。
他境界有所增长,名声也日益斐然,靠着岑霁的指点和申屠谕给予的灵力,终于在入住落鹜山的第四年,踏入化神境。
这一年,他甚至不满三十。
因为声名鹊起,又境界高深,姜岁也拥有了自己的尊号和追随者,对于眼下的生活,姜岁其实很满意,曾经他趴在家里漏风的窗户前看着邻居家的小孩儿们成群结队去私塾,心里又难过又羡慕,那时候他就想,若有一日他能站的比所有人都高,那就好了。
儿时的奢望成了现实,似乎过去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可以被抹平,然而命运从未放过姜岁。
在姜岁斩杀了作恶的“魔兽”再度扬名时,申屠谕忽然有急事要回魔界一趟,他毕竟是魔尊,很多事情还是要亲自处理才行,姜岁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这一次,申屠谕离开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音信。
修真界与魔界的关系已经日益紧张,渡衡闭关不出,姜岁要代他处理许多事,如今各派已经在商讨讨伐魔界的大事,不断有仙鸟空带来问询:讨伐魔界之事,留霜仙尊持何意见?渡衡仙尊又是否同意?
姜岁看着那雪花般的来信,眉头越皱越紧,捏碎了两颗通灵珠也不见申屠谕的影子,他终于决定亲自去魔界一趟,魔界的十二护法杀了好几位修真界大能,就连新进门的弟子也遭遇了围杀,兹事体大,他必须要跟申屠谕面谈。
业火城里魔宫巍峨耸立,街道上却一个人都没有,偶有风卷起枯败的落叶,显出一片萧条景象,姜岁握紧了佩剑,隐匿身形混进了魔宫。
魔气缭绕的大殿里,十二护法正在议事,姜岁小心靠近时,正听有人道:“……姜岁那厮着实可恨!他这些年美名远播,全靠尊上陪他演戏,这伪君子自己要杀的人,最后反倒是尊上为他背了黑锅!上次跟苍山派的那个牛鼻子老道对上,他说尊上灭了药王峰,我听来真真可笑,这蠢货哪里知道,这般好事都是那光风霁月的留霜仙尊所为!”
“那群自诩清高的正派人士越发得寸进尺,近年来我们有所退让,他们就要蹬鼻子上脸!大护法,尊上到底预备何时攻打修真界?!”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撑着自己的下巴,道:“不急。”
“还不急?再等下去,他们都要打到业火城来啦!”
“尊上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被姜岁迷惑了心智不成?”
女人叱道:“胡说八道什么!尊上所为,自然有他的道理。”
众魔都问尊上到底是什么道理,绯铃叹口气道:“你们这些蠢货,若是直接跟修真界对上,我们能有几分胜算?届时落得个两败俱伤,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尊上扶持姜岁坐上高位,就是为了能够一举胜过修真界,若有人里应外合,还怕我们赢不了?”
面容俊俏的十一护法疑惑道:“可那姜岁是个冷心冷肺的薄情之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尊上放弃现在的尊荣地位?他向往的是高不可攀的云端,而非我们这魔沼啊。”
绯铃咯咯笑道:“人心向来最难测,可性命最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她雪白的手指一翻,手里便多了一个小盒子,道:“匣中之物名为噬命蛊,只要尊上服下母蛊,姜岁服下子蛊,从此便不能违抗尊上的任何命令。”
二护法道:“若他违背,又会如何?”
绯铃:“且不说他将受万虫噬心之苦,这虫子也自会操纵他的身体完成母蛊所命令之事,届时可由不得他愿不愿了!”
众魔都稀奇的很,想要凑近去看,绯铃却小心的收了起来,道:“这可是我在一座上古秘境中的得来的宝贝,稀罕得很,我已与尊上定下计谋,今日他便会回到落鹜山,哄骗姜岁服下子蛊,届时我们将掌握修真界的一切动向,此战焉有不胜之理?”
姜岁手脚冰凉。
他下意识想要找申屠谕问个清楚,可找遍了整座魔宫,都不见申屠谕的踪影,他只好回到落鹜山,当天夜里,申屠谕果然如绯铃所说回来了。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姜岁看着身形修长的男人,声音很轻:“我等了你很久。”
“出了点事,需要处理。”申屠谕见他面色不好,问道:“怎么了?”
姜岁喉咙里就像是哽了一根刺,他刚要将在魔宫的所见所闻说出来,申屠谕却忽然取出了一个小匣子,放进了姜岁手里,道:“给你的礼物。”
看见那个熟悉的精致匣子,姜岁手一抖,东西直接摔在了地上,就见里面装着是一个小玉瓶,申屠谕将玉瓶捡起来,道:“我在仓库里找到的,喝了可以修复经脉,你之前不是受了点伤么?”
他将瓶子打开,递给姜岁:“喝了吧。”
姜岁手指都在发抖。
“阿谕。”姜岁哑声说:“其实我去魔宫找过你。”
申屠谕愣了下,“我怎么不知?”
“我去的时候,听见十二护法议事。”他盯着申屠谕道:“他们说,你要给我下噬命蛊,让我成为你的傀儡,助魔界赢得此战。”
申屠谕皱眉:“胡言乱语,我并不知此事。什么噬命蛊?”
“不就在你手里么。”姜岁说,“你刚刚还要我喝了它。”
申屠谕反手就将瓶子砸碎了,里面只是一摊清液,并没有什么虫子。
“我不会那样对你。”申屠谕道:“此事我会回去问个清楚,你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