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晚上,还是在办公€€室里,思索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接下来,不断挣扎要不要在这封辞职信上落下审批,脑海中滚过无数念头。
再然后,就是整晚整晚去看一扇窗,去等一个人。
他€€在这一个多月里,患上了好像没办法入睡的睡眠障碍症。
即使闭上眼睛,思维依旧清晰悬浮,像灵魂脱离躯体,身体躺下,灵魂却在漫无归宿地飘荡。
直到今晚,他€€看着漫天星光,周围萤火点点。
他€€沉溺在身边人熟悉温柔的气息里,那张朝思暮想€€漂亮面庞上洇出的红迷醉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掌心的温度通过指骨过渡到身上。
他€€在靠近的灼热气息和星辰一样璀璨的眼眸里,灵魂像飞鸟长途跋涉得到短暂安栖。
于是,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想€€亲这个人,疯狂想€€亲。
然后溺毙在这样温柔的栖息地里。
这样,他€€就不会再失去。
“岑岑。”贺崇凛视线从表盘上移开,重新抬起€€眼眸,声音小€€心眷恋。
岑霁直到现在都还不太习惯他€€这样喊自€€己的名字,胳膊上因此生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
“你刚才说明€€天和后天都在是真的吗?”
“那你让我去哪里?”岑霁觉得好笑€€,没想€€到男人在这件事上这么执着,语气却不由得轻缓,“我要开始找新工作了,不能一直在外面玩下去。”
“你回来秘书€€处好不好?”贺崇凛轻蹙了下眉,“你的办公€€位一直给你留着的。”
岑霁沉默,没有应声。
像是不小€€心触到了他€€们€€的禁区。
大概贺崇凛也意€€识到,没有再提,只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岑霁终于嗯了一声。
他€€们€€从青草地上站起€€身。
头上星空又移了一点位置。
贺崇凛有点想€€牵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我睡着前有没有说什么唐突的话?”
他€€隐隐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那句想€€亲你已经分不清是真实说出口的,还是他€€沉溺在睡梦中的栖息地说的。
岑霁脸一红,试图把手拉开一点距离,又很快被€€追逐上:“没有。”
“那就好。”贺崇凛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因为€€那时梦境一样的美好氛围和近在咫尺颤动€€的浓密眼睫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如果自€€己说出这种心中想€€妄,他€€的吻会像蝴蝶扇动€€湖面,得到水波的回应。
驱车回到芸景小€€筑。
时间更晚了。
在银杏树下,岑霁关上车门:“你回去吧,好好睡上一觉。”
贺崇凛说好。
可是并没有马上离开。
岑霁没再像昨晚那样折返回来,羞恼质问。
他€€只是径直回到家中,爸爸妈妈已经睡下了,他€€便直接去了三楼。
把屋檐下的橘灯亮了一会儿,关掉。
再从窗户往外面看,就看到黑色车辆缓缓调转车头,驶离小€€道,融进漆黑的夜色。
忽然,这盏灯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私会暗号。
洋桔梗是凭证,灯在窥探他€€们€€。
从这天晚上起€€,岑霁以为€€不会存活很久的桔梗花一直未能凋零。
因为€€每天早上,他€€都会收到一束沾有晶莹露珠的纯白新鲜花束。
他€€依旧留下一枝,插在那只细颈花瓶中。
原先的就放在避光通风的地方倒挂风干,他€€把风干的花朵收集起€€来,不知不觉就收集了一捧。
然后把干花装进相框,或是插在广口花瓶里。
于是,新鲜的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有凋零,每天和攀爬在绿藤上的橘红花朵一起€€装饰着他€€的窗沿。
风干的就被€€定格在相框或是花瓶里,像是用复古文艺的画笔描绘出来的画作。
岑霁只能用这种方式延长它们€€的花期。
就像他€€依旧找不到解决这种复杂关系的最优解,只能自€€欺欺人地默许和延长这场打着追求和尝试名义的暧昧游戏。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
连他€€爸妈都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在和什么人谈恋爱。
“天天都来送花,一到下班时间就把你拐得不见人影。”岑景耀哼了一声,“你不是最不喜欢晚上六点后的时间被€€人打扰吗?”
岑霁噎了一噎。
随后,脸踟蹰地红了。
向芸笑€€了笑€€,打圆场道:“他€€现在不是不在上班期间吗,我觉得只要不是那位邵总,谈谈恋爱挺好的。”
岑霁的脸于是更红了。
今天的约见行程是先吃饭,然后去玩恐怖屋。
这段时间,白天,岑霁和猎头碰面,筛选意€€向公€€司。
晚上……就像他€€爸爸说的那样,被€€某个人拐得不见踪影。
岑霁想€€到他€€们€€做过的事情。
继续探索那天没有探索完的水晶世界。
一起€€在浪漫的地方吃无关上司下属身份的晚餐。
看一场有爆米花和汽水的电影,只是片子类型不是爱情片,而是恐怖类。
现场有好几对情侣,那些情侣选择这种片子似乎当它是调情的工具。
当荧幕上出现令人尖叫的恐怖镜头,总有情侣拥抱在一起€€,于是一边大屏幕上上演着恐怖戏码,一边昏暗的放映厅下,情侣用吻抚慰受惊的对方。
只有他€€和身边的人,津津有味全神贯注地盯着大荧幕,期待下一个更刺激的镜头来临。
当影片结束,才后知后觉观影期间应当假装害怕一下的。
可是,彼此已经袒露无遗。
装下去只会显得矫揉造作,这就使得他€€们€€两个连牵手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只是目光落在没有吃完的爆米花和半瓶柑橘味的汽水时,会让人产生一瞬遐想€€。
不知道他€€们€€两人像那些情侣一样在放映厅接吻的话,那个吻是爆米花味的,还是汽水味的。
总之€€,除了牵手、拥抱和接吻,他€€们€€几乎做了情侣一切该做的事情。
已经超出一开始的约定了。
“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贺崇凛见面前的人从一进到餐厅思绪就在发散。
他€€见过对方神游的样子,之€€前在办公€€室开会就看到过,像小€€学生做错事被€€抓包。
这张脸太不擅长掩饰了,易脸红的体质总是被€€白皙的肤色照得无所遁形,偏偏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自€€知的状态。
岑霁回过神,拿起€€银叉,笑€€了笑€€:“没有,很好吃。”
“今天去见的那家公€€司还满意€€吗?”贺崇凛如今在和心上人单独用餐方面逐渐脱离故作老练的青涩,重回游刃有余的节奏,连之€€前他€€们€€避开的话题都能谈起€€。
岑霁摇头:“他€€们€€的管理体系有一点混乱。”
贺崇凛往他€€餐盘里切了块西冷牛排:“那就不急,总能找到合适的,岑岑,你这么优秀,值得最好最合适的。”
岑霁望了眼这块切得工工整整的牛排,嗯了声:“我不急。”
心里却在默默地想€€,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离职。
要不是一开始在你这里起€€点太高,公€€司环境和氛围太好,怎么可能其€€他€€公€€司入不了眼。
这个人真恶劣啊。
编织了一张巨网徐徐网住他€€,还早早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
让他€€像鱼离开深海,一直没办法适应过来。
这样想€€着,餐盘里这块整齐的牛排都开始看着有点不顺眼。
因为€€它明€€晃晃地告诉自€€己,除了潜水馆,趣味运动€€会,以及那些被€€截掉的花,连之€€前让自€€己帮忙纠正强迫症都是不轨的蓄谋。
亏他€€还那么热心地帮忙出主意€€。
现在回想€€,什么地球爆炸,公€€司倒闭,听€€在这个男人耳朵里一定很可笑€€吧。
岑霁用刀具去戳这块牛排,不知不觉,力道有些重。
贺崇凛看眼前漂亮的眉头蹙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牛排做错了什么,惹恼了用餐的人。
他€€看得心动€€又疑惑:“怎么了?太硬了吗?我帮你重新切吧。”
岑霁微微一笑€€,语气是惯常的温和:“不是,我就是看它太整齐了,想€€切点棱角出来。你切的话,又会变成整整齐齐的样子。”
贺崇凛面色滞缓几秒,随后,心跳得厉害。
他€€已经确信眼前人在耍小€€脾气,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看起€€来也好像不自€€知,可他€€太喜欢了。
他€€喜欢这张温柔面孔上每一个生动€€的表情,为€€此心脏一直鼓噪个不停。
这种吃饭都能吃出心动€€感觉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他€€们€€去恐怖屋。
也因此明€€明€€恐怖感十足的氛围,岑霁却总是被€€身旁眼神盯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仿佛那些恐怖的怪物撕扯不了他€€,无法将€€他€€拆吃入腹,身边这个男人可以。
好不容易从一个难得让岑霁产生刺激和兴奋的逃亡场景出来,岑霁白着脸,气喘吁吁,指背却覆上一层艳丽的粉。
贺崇凛的心脏从在餐厅就不安分地跳动€€,此时看着眼前一张受到惊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