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胡女士偷偷保存下了视频。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护工,没办法真正拿捏沈鸿源。
于是干脆利落地联系了沈成。
两人一拍即合,先把胡女士送到国外安顿好。
然后由沈成,对沈鸿源进行长达十几年的勒索。
沈鸿源拒不配合警察的调查,警察只能暂时离开,留两位警察守在医院。
沈星遇做完笔录。
经过两位警察同意,才在警察的陪同下,进入了沈鸿源的病房。
沈鸿源躺在病床上,睁着一双混黄的眼睛,怔怔盯着天花板。
沈星遇在病床前坐下。
坐得很远。
他弓起身,双手交叉抵住额头,眼睛盯着地板看了很久。
沈星遇不是傻子。
经过警察的提醒后,一切违和都在他脑海里串联了起来。
沉默了很久,他才哑声道:
“你从小就教我,我是长子,是为了沈家存在的。”
沈星遇的声音很沉,带着满满的疲惫和茫然。
“我进公司管理层的那天,你告知了我遗产的真相。”
“你说,爷爷死前糊涂了,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燃燃,但燃燃一直找不到,这事传出去,对沈家很危险。所以你不得已伪造了遗产。”
“这些我信了。”
“燃燃出车祸那天,我去问你,你说你不知情,我也信了。”
沈星遇揉着额头,半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声音收得很紧,近乎无声道:“我以为你只是脾气不好,但依旧在为家族着想……”
“现在……”
沈星遇笑了起来,笑得很难看。
他看向病床上一直沉默的沈鸿源,问:
“所以,你瘫痪那天,见到我就砸了我一个杯子,是因为……你觉得我也会像你对爷爷那样对你?”
沈星遇一直是坚定的。
他为了沈家忙忙碌碌,即使沈鸿源只会发脾气,沈夫人只在意自己的衣服首饰,沈星卓跟个孩子一样毫无担当。
但沈星遇一直在拉着这个家。
偶尔,他也会觉得累。
感到自己像是在悬崖峭壁上独自攀爬。
身下是万丈深渊,身边并没有同行者,只有腰间坠了根绳子。
绳子下方,拴着的是沈鸿源等人。
他便这样拖着这根绳子一直往上爬,永远看不到尽头。
但从小被注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他撑了下来。
沈星遇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明明,少年时他很反感身上的重担。
可他最终他还是这样坚持地走了下来。
他不眠不休地工作。
他权衡利弊,摒弃情感,尽量不做任何毫无意义地事。
他以为,自己守护的是荣誉和珍宝。
到头来,却发现只是些连垃圾都算不上的东西。
沈星遇靠在医院冰冷的墙面上。
他茫然地问:“我……我们,在你心里算是什么东西呢?那么多年,你让我守护的只是你犯下的罪吗?”
沈鸿源一声没吭。
只静静地看着医院天花板的花纹。
他脑海里又响起父亲的斥责:“没用的东西。”
但沈鸿源很清楚。
沈老爷子和他不一样。
他这样训斥儿子,是因为他内心的愤怒,因为他看自己年轻有为的儿子不顺眼。
沈鸿源多希望,自己父亲也是和自己一样。
是因为年老而脾气古怪,才对自己说这些话。
但沈鸿源知道,不是。
以他父亲那种务实又看重利益的性格,不让他继承公司,骂他没用。
这些和无缘无故地发泄情绪没有任何关系。
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在他父亲眼里,他是真的没有能力,真的撑不起沈氏。
这比杀了沈鸿源还难受。
见到沈老爷子宁愿放弃自己,去培养自己的儿子。
沈鸿源因此困顿了很久。
直到有一次,沈老爷子在出席某个场合时突然低血糖晕倒。
老爷子进了医院,沈鸿源代替父亲出席。
这次活动上,沈鸿源听到了不少人的夸赞。
他们夸他有孝心,夸他年轻有为。
沈鸿源顿时燃起了希望。
他甚至想,自己之前可能的确做得不是很好。
但那也不全怪他,也不代表他真的没能力。
是老爷子给他的历练机会不够多。
老是给他安排基层的工作,或是把他派遣到子公司。
他根本没机会参与那些重大的决策,怎么可能变得有用?
可沈老爷子从医院回来后,立刻又进入了工作岗位。
沈鸿源又陷入了困顿中。
一次,陪着沈老爷子去医院复查。
医生交代老爷子血糖监控的事宜,以及注意胰岛素的用量。
沈鸿源留了下心。
他把早就丢到脑后的生物知识拾起来,想起胰岛素是个什么东西。
或许一开始去注意这些,还是出于孝心。
可从那之后,沈鸿源心里却像是种下了一颗种子。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
在老爷子熟睡时,给老爷子又打了一次胰岛素。
那是沈鸿源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心脏怦怦跳得厉害,生怕老爷子被自己打针的操作惊醒
他连说辞都想好了。
就说是血糖仪坏了,检测到老爷子血糖偏高。
他是过于担忧,才想着是不是该打一针。
老爷子醒来最多骂他蠢,应该不会多想。
可出乎沈鸿源预料。
沈老爷子那段时间本就疲惫,睡着后难醒。
而且胰岛素笔的针头极细,老爷子十几年来每天都要打一针甚至两针,腹部皮肤早就习惯了这丝轻微的疼痛。
这一针扎下去,沈老爷子竟然毫无反应。
沈鸿源当时紧张到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半点感觉都没有。
他只机械地看着胰岛素推进了几个单位,便立刻收回。
第二天一早,沈老爷子头晕不适,没能去上班。
沈鸿源的试验成功了。
他开始尝到了甜头,又始终小心翼翼。
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为了讨父亲欢心而苦恼的继承人。
围在老爷子身边,百依百顺。
陪护更是尽心尽力。
但暗地里,他却借着陪护的机会,晚上偷偷给熟睡的父亲注射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