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晏辞双手接过花束,垂眸端详了许久。
柯眠晚站着,看不到晏辞的表情,见晏辞迟迟没有说话,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飞速过了一遍所有可能导致他不喜欢的缘由,可惜搜寻无果,想着说点什么找补回来,就听面前这人笑着说:“大艺术家的审美果然无可挑剔。”
柯眠晚先是一滞留随后在晏辞的得逞的笑容面前回以微笑。
差点忘了,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最讨喜。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慢慢靠近,坐在中间排的林鹿之探出头来,朝他们招招手示意上车。
杀青收工,连带着需要打包带走的东西也多,所以他们开了一辆能装更多东西的七人座保姆车过来。两位保镖的奔驰跟在后面,约等于可以空出保姆车三分之一的位置放其他东西。
最后上车的晏辞顺手把剧组送的花束放到后排,顺理成章地选择和柯眠晚并排坐中间。
兀自整理好手中花束外层的缎带蝴蝶结,晏辞不经意一瞄,借由余光瞧见了柯眠晚抱着个方方正正的画框,看起来有点打算,但一直按兵不动,只在悄悄瞄他被抓包的时候迅速转移视线。
跟只小猫似的。
胆子不见得多大,却不知道试图引起他人注意的行为有多么犯规。
晏辞笑着看过去,扬了扬下巴指向他怀里的东西:“送我的?”
柯眠晚瞄回来,顺着台阶下楼,勉强递出去:“嗯。”
晏辞又问了句能拆吗,柯眠晚却跟没听见一般,看向窗外。
不拒绝就是同意。
有过上一次的拆箱经验在手,晏辞熟练的动作依旧带着珍惜。
遮掩用的帷幕慢慢落下,冷冽的银色画框内静静地盛开着一朵神秘而幽静的昙花。
立体造型的昙花活灵活现,晕染着浅紫色的花瓣加强了画面的立体感,周遭的错落有致的三朵夜来香通过花瓣的厚度做出前后关系,加强了空间的层次感。映入眼帘的画面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绽放的昙花现出了它最为惊艳的一幕,却永不会凋谢。
“我也要看!”就着晏辞托举展示的姿势,坐在后排的温照兴冲冲凑过来狠狠哇了一声。
“震撼到我了!这是怎么做的,好神奇啊。中间的是不是那个晚上开花的叫什么,嘶……叫什么来着。”
“昙花。”晏辞说完看向身边的作者,似乎在确认答案,“旁边的是夜来香?”
柯眠晚有点惊讶晏辞竟然认得出。
昙花名声在外还好说,夜来香可不多见。
得到小朋友的肯定回复,晏辞把两种花记在心里,又问:“这好像不是油画?”
柯眠晚看向他。
晏辞慵懒地靠着椅背,闪着光亮的眼眸注视着画面,表情十分柔和。
虽然没有第一句话就听到评价,但从晏辞的表现看不出嫌弃的意思,这他就放心了。
他点点头:“浮雕花卉,勉强算是雕塑的一种……我也是第一次画,还能看就行。”
说着柯眠晚突然想起什么般欲言又止。
他才想起来,昙花最有名的还得数“昙花一现”这一成语故事,而昙花指代的意向多数偏向转瞬即逝的美好,一听就不适合当成礼物送。
柯眠晚准备的时候专注于印象,完全没有考虑这一层,现在想想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偏偏想撤回也完了。
迎着晏辞耐心的目光,柯眠晚索性直截了当摊牌直说。
尴尬总比误会好。
他轻咳一声:“那个,中间的那个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感觉挺适合你的…不是,嗯……”
完蛋,他在说什么胡话。
含有笑意的目光看着快熟透了的小朋友,晏辞轻笑一声接过话头:“月下美人。”
“没想到我在柯助眼里的评价这么高。”
颇为愉悦的声音缓缓抚平了柯眠晚快打成死结的百口莫辩。
晏辞似乎知道柯眠晚想说什么,从容的声音如涓涓清凉,一点一点抹去他不知从何处解释的焦躁。
“正因为难得一见,昙花盛开才会有吉祥和幸运的象征。”
听到这里,有意避开提及昙花的温照愣了又愣,目光震惊。
她相信眠眠画的时候没考虑到,但她万万没想到昙花竟然还能这么解读?!
柯眠晚也听愣了。
这可不是昙花象征意义的主流解读方向。
晏辞却依旧从容平静,里外里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晏辞认真感悟的目光落在画面上,随后看向柯眠晚,笑着说:“借你吉言。”
昙花一现,亦是惊鸿一瞥。
浮雕花卉复刻出昙花盛开的模样,不会枯萎凋零,在画中永远留下了画者单纯热忱的美好祝愿。
愿他惊鸿永存,愿他吉祥幸运长在。
礼物从不需要解释。
因为是礼物,因为礼物本身边天然包含着赠予人美好纯粹的祝福。
柯眠晚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晏辞这类人有时候就可恨在太会说话,睁着眼睛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也偏偏是这种过分温柔最为犯规。
晏辞看了看放在身边的花束,又看了看手上立体花,结合小朋友犹豫躲闪的反常规表现,隐约意念到什么,笑吟吟地看向身边人:“这才是原本给我准备的?”
“……也不算。”
言语上是无情的否定,柯眠晚的耳尖却在慢慢升温,逐渐泛成养眼的粉红色。
晏辞自然不会错过这道格外诱人的风景线。
他猜对了。
为他学的新技能?是怕他不喜欢,所以紧急补上了花束作为保底?
不管答案肯定与否,无尽的暖意轻轻柔柔地流经肺腑,空落落的心脏被填充得满满当当,舒适极了。
“好看。”
柯眠晚充耳不闻,默默把身子转向车窗,心里忍不住腹诽道:这人能不能换个形容词!
晏辞又欣赏了一会儿,眼见柯眠晚越来越不想面对他,身子几乎都要正对着旁边的车门了,这才作罢。
小心翼翼地将画框塞回原包装,晏辞“顺嘴”一说:“回去挂它哥旁边。”
柯眠晚:“!”
软乎的座椅被羞愤的手指按了又按,从容的表情之下,心中响起了无声的咆哮。
挂挂挂挂你个大头鬼!!怎么还认上亲了!
而且这个人嘴里说的话不能全信,当在哄他,听个乐就行了。至于挂还是不挂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会莫名其妙去晏辞家里查岗。
在副驾的林鹿之心里拔凉。
后面的哑谜他听不懂也就算了,杀青画……他也想看。
下午两点半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勉强算为午餐的聚会选在了一间私家菜馆,相互都是熟人,相处起来气氛轻松愉快。
吃到一半,柯眠晚借口去洗手间,出门后转身直奔收银台。大部分高端饭店都是先餐后款,
“结一下8房的单。”
前台的小姐姐记得前面这位小太阳系的帅哥,笑着悄悄提醒道:“晏老师的单都是直接刷账户余额的。”
低马尾的小姐姐掩住嘴,目光突然越过柯眠晚,笑得更开心了:“晏老师。”
柯眠晚微微一僵。
和前台的小姐姐打过招呼,晏辞上前拦住打算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撤回楼上的柯眠晚,笑意不减:“柯老师偷偷来这里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
柯眠晚早就不是第一次被晏辞逗的那个柯眠晚了,在晏辞面前,他做好了所有尴尬的准备,当真实面对之际选择坦然接受,且可以越抹越黑:“做一点偷偷摸摸的事。”
晏辞眼底的笑意更甚:“想耍赖?”
“嗯???”
柯眠晚的淡定和从容被这句从天而降的黑锅砸懵了。
晏辞不介意帮忙回忆,不紧不慢地说:“上次约的应该是只请我一个人吧?”
喔,上次说的报酬啊。
柯眠晚瞥了晏辞一眼,绕过他上楼:“请屋及乌。我都没嫌吃亏,你倒不乐意了?”
“怎么好让柯老师吃亏,”晏辞跟在后面,“否则我这个黑心资本家的名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好好好,还委屈上了。
柯眠晚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这位酷哥对外的冷漠可靠是怎么装出来的。
“就你会说。”柯眠晚没忍住吐槽,“我记着呢,没忘。”
“真的?”
极度不相信的语气点燃了柯眠晚的争辩欲:“要不你录音为证。”
晏辞微微扬起脑袋,点这头说:“也行。”
说着他拿出手机,一副当场取证的模样,气得柯眠晚捏紧拳头,抡起手臂,找准落点对着晏辞的肩膀——不痛不痒地锤了两下。
“真想录啊!”
他就随口说说,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就在这时,出来去洗手间的何叔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在门口。
他就多喝了一杯玉米汁,怎么看到了……眠眠殴打老板?
柯眠晚裂开了,但试图挽回形象。
收敛起拳头,他标准站好,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