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张艺术相关的照片内, 一张人物照格外显得十分突兀。
师姐上次发给柯眠晚的, 初出茅庐的晏辞领奖时的照片被他保存了下来。
鬼使神差地, 柯眠晚点开了这张照片。
照片像是被放到最大了十次后截取下来的, 异常模糊,但是柯眠晚就是好奇。好奇晏辞这位公私分明的人, 怎么会在领奖台上露出那么私人的鲜活表情。
习惯了吹风机的轰鸣声,乍一下消失,衬得周围过于安静。同时也放大了室内所有再微小不过的声音。
听着声儿, 柯眠晚迅速灭屏,把罪案工具往身边一扔,当着晏辞的面乖巧坐好, 接着去够放在桌上的红花油。
挪开手机,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
晏辞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背着柯眠晚坐下。
明亮的灯光下, 晏辞脊背上的痕迹更为刺眼, 柯眠晚看着都觉得痛。
“你不是参谋长吗, 怎么能搞成这样。”柯眠晚有些不忍心。
战损画画就行了。
“没办法, 为国为民。”
柯眠晚额角一抽,从说明书里抬头想瞪过去让晏辞正经一点, 偏偏此时此刻的晏辞完全背着他,眼神威胁无处可用。
略微带着辛辣味道的香气散发出来。
他愤愤往手上倒出红花油——却是轻轻地抹到脊背上,打着圈涂抹。
冰冰凉的液体猝不及防地触及肌肤,晏辞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感受到手下这人的瑟缩,柯眠晚打算揉开药油的手一滞。
难道是要搓热了再上皮肤?
唔……不管,抹都抹了。
用错方法也没办法,就当是晏辞命里一劫吧。
白皙的手指时不时倒一点药油,慢而缓地在红痕附近涂上药油。
在柯眠晚看不见的地方,晏辞垂下眸,丝毫不见浮玩笑话上的轻松。无表情下冷峻的面容隐忍,似乎是抑制其他的什么感觉,这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突出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
药油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加上搓揉的促进发作,晏辞只觉得原先没怎么感觉到疼痛的地方,如今是火辣辣地烧着,燥热难耐。
疼痛可以适当缓解其他感触,但小朋友根本不敢用力。
更加滚烫的指尖游走在他的脊背上,轻揉轻按。
晏辞阖上眸,难说他是该享受此刻独处的时光,还是应该将眼下的每一分每秒归为煎熬。
适当的搓揉确实有助于加剧药效,同时加剧了他的饥渴难耐。
他觉得自己必需找点话题分散注意力。
“最近学业忙吗?”
低沉的声音依旧平稳,面上忍耐着什么的表情却不叫声音那样容游刃有余。
“学业不忙,”柯眠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打击八卦挺忙的。”
柯眠晚故意一声叹气:“之前没发现,我身边好多人不是你的粉丝,就是对你抱有路人的高好感。”
“托你的福,我上下课都会被一堆人围追堵截问八卦。”
“八卦?”
“昂。”柯眠晚面带笑意,“问你有没有对象,问你私下里是什么样子,好不好相处。”
某些关键词触动到了什么,晏辞的眸光微动,闪过几分无法言说的落寞。
晏辞:“嗯,确实是八卦,你怎么回的。”
“对象?我说你有啊,”
“没有。”
柯眠晚的话说到一半被晏辞无情打断,他无语抿嘴:“我说你的对象是工作,爱之深,一天不工作就浑身难受。”
还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呢,听他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
说着,柯眠晚戳了戳愈发随性的某人:“要不是我真跟你熟,知道没这可能,上赶着否定是最大的心虚好吗。”
晏辞只是笑笑,没接话。
“还有呢?”
“还有?”柯眠晚沉思道,“还有问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交易。为什么三天两头可以在你剧组有事儿干。”
不可言说的交易。
“回答与否似乎不怎么重要。”
柯眠晚点头。
可不么。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似乎喜欢听否定回答。
“然后,怎么形容我的?”晏辞又问,“还是性格恶劣的黑心老板?”
下意识吐出来一句“没有”,柯眠晚马上意思到自己又跟着晏辞埋下的坑走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想听我夸你可以直说。”
盖上药油的盖子,柯眠晚抽出两张餐巾纸擦拭手指:“私下吐槽是一回事,对外又是另一回事了。”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擦药告一段落,晏辞却没半点转身的迹象。
他保持着原先的动作,装模作样地捧着手机,心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晏辞言听计从,直白承认:“夸吧,想听。”
好啊,改打直球了。
丢掉垃圾,柯眠晚盘算起什么,微微眯眸:“这是专项服务,要收一点八卦的附加费。”
不等晏辞回答,柯眠晚拿来手机,伸手挑了个没沾上药油的肩胛戳了戳,示意人转身:“晚点告诉你,先看这个。”
柯眠晚解锁屏幕调出照片,身边的这人依旧背对着他,充耳不闻。
?
怎么一到提前支付八卦费就开始装聋作哑的了!
不过没关系,柯眠晚不会介意这些小事。
请不动神,他会自己去找。
柯眠晚滑下沙发,起身绕过晏辞坐到他对面,递出手机。
自然而然地这么一瞥,柯眠晚的目光难以避免地扫过到了某处使人沉默的罪魁祸首。
柯眠晚:“。”
虽然他早在之前就职业病大作,不可避免地有过设想,但实物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再多的设想都无法相比的。
柯眠晚礼貌目移,但心道可恶。
怎么有人真的哪儿哪儿都能够得到造物者的偏爱!
不比柯眠晚的感叹,晏辞缓缓呼出一口气。
单纯药油引起的躁动尚可忽略,但游走在肌肤上的另一道温度仿佛星火,早就将草原燎得势穷力竭。
阴燃起的火苗被曝光在视野之下,晏辞说不清他现在是轻松了不少,还是更加饥渴。
“抱歉,药效问题。”他一言以盖过,“想问我什么。”
柯眠晚瞄了他一眼。
面色正常,耳朵颜色正常,声线依旧平稳,和正常情况下的晏辞毫无区别,满脸写着无欲无求。
就好像摆在眼前的绝世尴尬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适才的遮掩只不过是为不冒昧到他。
柯眠晚心里泛起一阵可惜。
他还以为能够看到晏辞的新一面。
活血化瘀血气方刚嘛,可以理解。
既然本人都不在意,柯眠晚自然没什么好替人尴尬的。参考资料和人体速写课上不是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也没心情开这种无聊的颜色玩笑。
“这个。”
晏辞侧过身体,偏头凑过去看。
模糊的照片带着岁月的痕迹,在一段长时间的沉思之后,尘封着的厚厚灰尘被探询者拍开。
“是我刚入圈那段时间。”晏辞回忆道,“你从哪儿来的这张照片。”
柯眠晚实话实说:“我师姐给的。”
等了半秒,晏辞略微一挑眉。
他以为小朋友还会有下半句。
躺在柯眠晚手机里的照片就连晏辞也没见过,能够想起来有关这张照片的记忆也单纯只是他自己对这一幕有印象。
照片太久远,能把这张不知道谁拍的古早照片保存到现在,少说也应该是一位老粉。
柯眠晚眨眨眼。
晏辞在等他说什么?
倾诉一下师姐追了他多久,然后现在又有多少墙头吗。
不是不行,但……有点不想。
和话题无关。
且他家里没有大明星,只有性格恶劣的毒舌朋友。
“快说。”柯眠晚催促道,“当时想什么呢,这副表情。”
正常人上台领奖,装也该装出开心和激动来。当时的晏辞确实是笑着的,但没有兴奋、也绝对说不上欣喜。在柯眠晚看来,晏辞展露出来最清楚的是眼底藏着的自嘲。
晏辞有点意外。
那时刚刚出道上台,表情管理能力不如现在,但他早就习惯带上伪装,并不觉得自己当时的表情透露出了多少真实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