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尔重重按了一下他的头,“等着,让015进来给你打抑制剂。”
信息素是把雄虫和雌虫粘在一起的加强版胶水,清苦茶香和甜腻的焦糖纠缠融合,难言的焦灼盘旋在心口,让抽身的动作变得艰难。
耶尔怀疑自己多在浴室停留一会,就会忍不住啪地黏在雌虫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他屏着一口气,匆匆逃离浴室,将一室苦茶清香关在门内。
磨磨蹭蹭洗澡的时间,015已经充满了电,并且准备好去执行这个艰难的任务。
耶尔坐在沙发上缓了回神。
他没有信息素失控,刚才顶多算被诱导释放,休息一会后热度很快消退。
想了想,他又唤醒光脑,给休伊斯打去通讯。
“已经能自主控制信息素的释放了?”
屏幕上休伊斯的神情有些诧异,“这是好事,证明他的身体正在逐步恢复机能,不过正常来说没有那么快的。”
“雌虫体内激素紊乱的问题还是很严重,突然陷入发情期的情况还是会出现,必须要重视……”
后面是一长串的专业词汇,耶尔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明白只要合理地安抚和注射抑制剂,就没什么大问题。
结束了咨询,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没喝几口就听到身后浴室门开的声音。
然后是轱辘轱辘的轮子声,最后是雌虫被放到沙发上的细微声响。
耶尔盯着杯底晃动的水,被信息素和蒸腾水汽打翻的理智重新占据上风,耳尖后知后觉地有些发烫。
“已经好了!”
015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后,疑惑地看着背对它的耶尔浑身一抖,“您在做什么呢?”
“咳……”耶尔以拳抵唇,咳呛几声掩饰尴尬。
“没什么,我出去看看,你继续做早饭吧。”
他在门口踟蹰了一会,还是推开门出到客厅。
西泽正坐在沙发上,一边手肘抵着膝盖撑住额头,另一边小臂则随意搭在大腿上,听到声音后抬起头和耶尔“对视”。
他只穿着一条宽松的睡裤,上半身红潮未退,正皱眉压抑着大脑里的眩晕和刺痛,听到雄虫的声音后抬起眼。
“雄主。”
他低声道,这次显然熟练了很多,湿漉漉的碎发垂落眉间,看起来格外乖。
“……嗯。”
耶尔不自然地低咳一声,坐在另一边沙发上,“感觉好点了吗,抑制剂的效果怎么样?”
“还行……”
西泽的声音被烧灼得沙哑,断断续续但格外坦诚地将身体的感受说出来。
“腺体还在发烫,但信息素已经停止溢出……抑制剂的浓度提升两个百分点应该刚刚好。”
真是精确又严谨的回答,耶尔微微咂舌。
余光却瞥到雌虫仍然通红的耳朵,和膝盖上收紧的手指,猛然意识到并不是只有他感到不自在。
这个认知让耶尔瞬间坦然。
甚至有些恶劣地起了兴致,歪着头凑近西泽,轻笑道,“真的吗?你现在闻起来还是很香。”
感受到清浅的呼吸喷洒在颈侧,西泽的下颌线倏地绷紧。
他喉结上下滑动半晌,才低声道,“雄主……闻起来也很甜。”
“就像融化的焦糖一样。”
砰。
耶尔眼睫一颤。
心脏再次轻轻撞击胸腔,泵出血液的速度加快。
这也太可爱了吧。
今天第二次,他这么想着。
……
015正在厨房做早餐。
等待期间,耶尔打开了光脑浏览新闻。
艾塔尔星系官方新闻牢牢占据了首页,他略过一系列政客博弈产物,翻到了占着一个小方块的周边战事报道。
【德萨战役在历时半个月之后,终于在今天落下尾声。这场战争相比于莱米尔战役规模更小,损伤更低……】
【在帝国新上任的上将安托€€艾德卡的带领下,这场战役圆满走向胜利,相信帝国也会走向更加和平且美好的未来……】
短短几百个字,只将战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其中更多的篇幅围绕着近两年来最热门的一个名字€€€€
“帝国新上任了一名上将,你知道吗?”
耶尔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这篇新闻报道,漫不经心地道,“名字叫安托€€艾德卡。”
安托€€艾德卡。
西泽瞳孔紧缩,放在桌子上的手倏地收紧,沉重的实木桌被他碰撞得吱呀一声响。
“怎么了?”
耶尔吓了一跳,疑惑地将视线投过去。
而几乎是瞬间,西泽就垂眸敛去了异样的神情,“……没什么。”
耶尔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道,“你是在哪一场战役中受伤的?”
西泽声音低低道,“……是莱米尔战役。”
不是最近这场啊,确实,时间对不上。
耶尔沉吟片刻,随口问道,“有军衔吗?”
“少校。”
015把早餐端出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耶尔咬了好几口煎蛋,又想起一个已经被他抛之脑后的疑问。
“你……为什么自愿叫我为雄主?”
耶尔斟酌着词汇。
明明不久前西泽还是极为抗拒的样子,这期间没发生什么大事,雌虫却主动转变了态度,这就很奇怪。
“虽然我也很开心啦,但总要有个理由吧?”
耶尔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雌虫笑道。
他自觉自己没什么奇特的魅力,唯独一个雄虫身份加成buff,在西泽那里还是个负面增幅,但居然能跨越困难模式达成和谐局面。
“我们才相处没两天,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轻易就信任我,况且……我是个雄虫不是吗?”
“……”
西泽神情有些怔愣,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
确切地说,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曾经是极为优秀的侦察兵,非常善于捕捉微小的痕迹,然后做出正确的判断。
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发生得那么快,闪电一般降临至眼前,刹那的灵光会叫他远远避开,或是伸手不顾一切地抓住它。
他现在做的事,似乎并没有比他之前厌恶的相差多少。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已经从绝境中脱离,不至于摇尾乞怜才能苟活,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前路一片渺茫时就应该抓住一切机会,不再畏惧地阔步向前走,兴许那并非死路一条。
沉默半晌,西泽垂眸沉声道,“只是遵从自己的心。”
耶尔费解地蹙了蹙眉。
但凝视了会雌虫沉静的侧脸,他又蓦地理解了他的想法。
“你……”
耶尔瞳孔微缩,声音难得有些艰涩,余光突然瞥见手腕内侧。
袖子沿着清瘦的腕骨滑落,露出下面的一片狼藉,内侧的苍白皮肤上道道细长的伤疤凌乱交错,结着深深浅浅的血痂。
他心脏倏地一颤,下意识拉起袖子遮住。
潜藏在暗中的阴翳突然伸出尖刺,猛地刺了一下他的眉心,心脏被注入腐蚀性的毒液,泛起一阵阵麻痹的刺痛。
“反正别寄希望在我身上。”
他脱口而出,语气急促而冰冷。
一阵沉默后,又慢半拍意识到自己反应好像有些过激,耶尔拧着眉语气凶恶地找补。
“反正我就是个普通的D级雄虫,可不保证符合你的期望。”
西泽拿着筷子的手稍掩了一下唇,低咳一声,“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本来也没有把多少期望放在您身上。”
“……?!”
耶尔睁大眼睛,唰得扭头看他,看到一双微弯的笑眼才意识到被逗了。
一时郁闷难言,赌气地把剩下的煎蛋一口塞进嘴里。
他决定今天上午都不要理这个雌虫了,然后将015乐呵呵端过来的牛奶一口闷掉。
早餐结束后,为了帮015节约一点电,耶尔帮它收拾了一部分碗筷。
但打开水龙头的刹那,和水声一起响起的还有015的惊呼€€€€
“您的手!怎么受伤了?”
015不会为之前的伤口咋呼,耶尔迟钝地低下头,才发现左手手背横贯着几条细长的伤口。
伤口是新的,表面已经红肿起来,又因为泡了水,边缘微微泛白,看起来有些可怕。
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视野似乎猛地震颤了一瞬,尖锐的耳鸣猝不及防响起,让他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