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处轰然一声,尖锐的噪音在耳边拉响警报,逆行的血液让四肢麻痹僵冷。
后面的记忆陡然模糊,变成一片嘈杂的噪音,粗重凌乱的喘息,歇斯底里的叫喊,慌乱又无措的解释……全部从他的世界消了音。
兵荒马乱一整晚后只剩精疲力竭,喉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茫然又机械地走过又一条街道,终于眼前发黑跪倒在一个垃圾桶旁。
“叮。”
一块金属的狗牌被撞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耶尔缓慢地移动眼珠。
那块熟悉的狗牌上一片凝固的红,深到发黑的血和着恶臭的污水,缓慢地从垃圾桶底下溢出来。
他的小狗躺在垃圾桶里,被车轮碾碎了脊骨,袒露出森白的骨头和粉色的内脏来,肠子流了一地,破碎得几乎捡不起来。
好不容易被养得柔软蓬松的毛发湿漉漉的,紧贴在冷僵的身体上。
灰蒙蒙的眼睛看着垃圾桶外的天空,时常哈着热气的嘴微张,像下一秒就会“汪呜”地叫出声。
……汤圆?
耶尔猛地睁开眼睛。
窗帘只拉了一半,深红而明亮的霞光倾泻而入,蔓延到床头一角,让他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心脏好似已经撕裂,只剩下带血的残块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窒息闷痛不已,耶尔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强撑着脱力的身体坐起。
大脑一片空白,刚才肆虐的噩梦如残雪消融,不留痕迹,只剩下笼罩在心头的巨大惶恐,强烈到承担不住的悲伤和愤怒在灼灼焚烧。
耶尔在床上呆坐了一会,身体仍然止不住惊悸和颤抖。
梦中的情境已经记不清楚,但却蓦地让他想起雌虫来,仿佛即将干枯而死的旅者寻求清凉的水源,第一次如此紧迫而渴望地€€€€
希望西泽此时此刻能在身边。
他颤抖地掀开了被子,身体却脱力到根本站不起来,跌跌撞撞地仓促走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爬了几步挣扎着起来,好不容易开了门,却发现家里一片死寂冷清。
他在浴室里找不到雌虫。
客厅没有。
阳台没有。
厨房也没有。
哪里都没有,仿佛雌虫从未出现在这个家中,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春秋大梦。
而现在,他醒了。
耶尔呆呆地跪在地板上,如血的残阳潮水般淹没了他。
燃烧般的天空,空荡荡的家,血色的夕阳仿佛穿透时空的缝隙,从记忆的深处映照进来,带着令他震恐的熟悉感。
所有的回忆一瞬间归位,像是曾经射出的一颗子弹,终于在多年后洞穿额心,却早已流不出鲜血。
他怎么会忘记的……?
他为什么会忘记。
他曾经失去过一只小狗。
耶尔深深弯下脊背,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所以不是故意不长嘴的啦quq,将军顾虑太多,时常忧思深重(还爱熬夜!秃头预警!)
后面关于梦的剧情可以对接v后第二章 “同床共枕”,那是耶耶受到刺激后大脑为了自我保护修正后的记忆,而这才是当时的事实。
这次的梦不关药剂的事,是耶耶快要二次分化了,精神图景剧烈动荡引起的,只是后面阴差阳错了。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之前的设定,精神图景就是用来储存记忆的,不管多久远的,自以为忘记的,其实都好好地在里面,等待着再次被发掘。
第53章
嘀嘀€€€€
病床旁的精密仪器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复杂的线条和数值在屏幕上不断跳动,生成一份份数值传输到医生手中。
明透的玻璃内,雄虫正躺在病床上, 眉心微蹙, 呼吸面罩中的雾气清浅地浮现又消失, 安静得让西泽几乎心悸。
玻璃的反光映照出一身挺括利落的军装,军帽帽檐压住了碎发, 却遮掩不住那凌厉深邃的金色眸光,淬了冰一样冷。
他入神地看着病床上的雄虫,手指克制地抚上冰凉的表面, 隔着玻璃描摹耶尔的眉眼。
时间倒退回那一天。
“……”
这场仗有些艰难, 但仍然赢得很漂亮。
曾经生死与共从战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军团, 就算被迫和头狼分离了五年, 作战起来依旧契合无比,几乎所向披靡。
这把尘封的刀从未钝缺,亦未染上锈迹。
“上将!”
白朗从身后小跑上来, 将统计好的情况汇报给西泽。
“各部队已经清点完毕,目前的情况是……”
从星舰的指挥台可以看见下方的场景,如血的残阳笼罩了这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烈, 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告。
明明已经看过这种场面很多次,而且也很清楚这次的作战非常成功, 不会有漏网之鱼,西泽却莫名感觉心头萦绕着不安和焦灼。
“……汇报完毕, 请上将指示下一步的任务!”
白朗将光脑合上, 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和骄傲, 并腿立正后刷地敬了一个礼, 字正腔圆道。
但上将的背影似乎猛地僵住, 手用力抵住了眉心。
精神链接另一端传来极致的痛苦和惊惧,情感共享让这份浓烈的情感郁结在心口,西泽生生忍下喉间涌起的腥甜。
“立刻返回艾塔尔!”
他猛地转身往门外走,声音嘶哑地命令道。
白朗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上将启动机甲,将身后的大部队遥遥甩在后面,一路往艾塔尔而去。
“……驾驶员,加快速度!”
又一脸懵逼地看着西泽神色冰冷地抱着雄虫下楼,那个要被重点保护的雄虫脸上身上居然全都是血,脸色白得跟鬼一样,状态明显不对。
“怎么会这样?!这片明明没有受到过袭击!”
白朗狠狠皱眉,看向值守的警卫员,厉声道,“你们没有察觉到一点异常吗?”
西泽大步越过他们,冷声打断了他,“上来,立刻前往主星。”
怀里的身体瘦削而轻减,抱起来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却在发着异乎寻常的高热,温度穿透层层布料传递过来,是几乎能融化血肉的滚烫。
星舰上专业的医疗兵冲上来,将雄虫小心放在了病床上,开始进行紧急治疗,紧迫而凝滞的动作瞬间将打赢的轻松一扫而空。
“散开!不要围在这里!”
“快!把呼吸机拿来……!”
西泽往后退开几步把空间让出来,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耶尔,头也不回地道。
“立刻联系二区的医院,让他们提前将医生、设备和药物准备好,全部要最好的那一批。”
“改变原先迁跃路线,先头部队插入星航073,剩下的接入国航011,主舰队从第五星港进入主星,其余的你来安排。”
“是!”
接到新命令,白朗的神情严肃下去,连忙小跑出去安排任务。
这场浩浩荡荡的迁跃和回归,一共持续了六天,将全星际的媒体都炸了个遍,无数片报道雪花般飞出,但愈发显得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作为回归的目的地,主星有多混乱无从得知,但这支舰队停泊在第五星港时,等待在面前的是帝国皇帝的热情迎接,和无数贵族的虚与委蛇和忍气吞声。
作为主将,西泽没有应邀进入皇宫说明情况,也没有联系任何媒体准备发布会,而是将驻扎点设在了主星最为顶尖的医院中。
这个敏感的地方瞬间又引起无数猜测,但这些都和已经武装成军事要地的医院无关,仿佛自成一片小世界。
“上将!”
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西泽从回忆中抽身,将手放了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医生,跟不上军雌的步伐而不得不一路小跑,将一份资料递过去,“最终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西泽接过资料翻开,第一眼就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资料上得到的最终结果,是第二次分化提前。
但没有雄虫的二次分化是这种情况,没有精神力或信息素的溢出,也没有失控或狂躁等其他表现,而是陷入退不去的高热和唤不醒的沉眠。
医生胆战心惊地抹了抹汗,口观鼻鼻观心地讲解道,“虽然和传统情况不同,但各种数据包括激素心跳等,都指向这一种结果。”
“造成异常的原因我们正在排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雄虫的身体状况,然后再联系……呃、专家组讨论接下来的方案。”
本来想说按照惯例联系雄虫保护协会,分配合适的雌虫帮助雄虫度过二次分化。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上将这么在乎这个雄虫,应该就是这个雄虫的雌君,二次分化这种私事怎么可能假以他虫之手,便连忙急刹车。
西泽将这份资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思忖半晌,突然道,“有雄虫第一次分化时的数值吗?”
雄虫的第一次分化就是进行精神力的引导,协助雄虫构建出属于自己的精神图景,在这之后就能进行等级测试。
雄虫保护协会全权负责这项流程,配备有专门的雌虫进行引导,而具体的数值和资料都会保存在协会的档案处。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为难道,“雄虫的各种资料都储存在雄保会,医院没有备份,而且雄虫阁下的第一次分化不是在我们这里进行的。”
“不过根据雄虫阁下现在的表现,显然是抗拒释放出精神力的,倒像是某种应激反应,可能和第一次分化没有引导好有关……”
西泽将资料合上,语气淡淡,“知道了,你们先治疗吧。”
等医生下去准备,西泽将资料递给白朗,唤醒了手腕上的光脑。
他早就换回了曾经的光脑,其他的不说,至少加密程度是最高级的,没有消息泄露的风险,而耶尔送的被好好放在了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