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为跟在王子身后的小仆从的015大声道,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耶尔脸热许久,最终只能故作冷淡地啧了一声,推了推雌虫让他快走。
“……不许再说话了,赶紧出门,要迟到了。”
*
悬浮车从别墅一路驶入军事基地。
对于军雌的册封典礼一般都在主基地举行,陛下亲临举行仪式,为被册封的军雌戴上勋章和绶带,这个过程会在各大平台进行直播。
典礼的参加者多为军团的军雌,也允许携带部下和家属进入,但相比贵族的舞会还是严谨得多,相对也枯燥无聊一些。
耶尔坐在车上,被一路护送着到达目的地,夹在一圈荷枪实弹的军雌中进入了典礼现场。
“冕下,这边走……这里是上将亲属的专属休息室,您可以在这里观赏典礼。”
白朗和第一支队被分配过来紧跟着雄虫,此时快走一步为耶尔打开了专属休息室的门,恭敬而简洁地讲解道。
“b小队留下,a小队跟我进去。”
一半的军雌把守着门口,剩下的跟着白朗进入休息室中,在室内的墙边立正站好摆正枪支,以便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耶尔一路上神色都严肃而冷淡,一直到进入休息室才终于稍稍放松了肩膀。
休息室是一个视野很好的半开式包厢,能一览无余地看见中心的册封场地,里面已经准备好茶水和各种点心,就等典礼开场了。
他在沙发上落座,看向门神一样站在沙发旁的白朗,“不坐?”
“不了,您休息吧,茶几里的东西是上将为您准备的,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吃点。”
白朗也放松了些,但仍然保持着警戒,“您不用这么紧张,这个包厢是绝对安全的,上将的布置从来不会有差池。”
茶几表面是茶水和点心,下面还有几个抽屉,耶尔挨个拉开了一下。
第一层,琳琅满目的零食。
第二层,各种全息电影&游戏芯片。
第三层,和研究有关的电子资料,包括一些还没看到的书架上的孤本。
第四层,只有一个小灵通一样的通讯仪。
“这是什么?”
他眉梢微挑,把那个小板砖拿起来,觉得这不该是虫族的科技产物。
“帝国研究所的最新研究成果,可以无视百分之九十九宇宙射线和干扰传输信息的通讯仪,从固定在地面上的庞然大物浓缩成这么一个小东西,正准备大规模量产,届时投入星舰或机甲中使用。”
白朗瞟了一眼,又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
“陛下出席的典礼都会开启高强度干扰器,但您也许可以通过这个联系到上将。”
“这么厉害?”
耶尔将通讯仪翻过来看了一眼,才发现背后镶嵌着一个小铭牌€€€€【耶尔】
所以,这是专属于他和西泽的加密联络通道吗?
他笑起来,手指戳了戳那个银色的小铭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打扰西泽准备册封典礼。
时间准时达到既定的数字,典礼如约开始进行。
从帝国皇帝冗长的动员词过后,现场响起了激昂的军歌,耶尔原本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察觉西泽要出场后警觉地支棱起身。
“要来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靠在玻璃上,看着下面的方队中间走过一支小队,最前面的赫然就是一身挺括军礼服的西泽。
相比刚出门的时候,西泽胸前的礼服上佩戴着各式各样的勋章,一排紧挨着一排,多到整个上半身都要别不下。
它们随着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相击,发出细微的叮叮声,让那看起来几乎像是一层金色的甲胄,代表着无上的荣耀和辉光。
耶尔想起雌虫身上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伤疤,那是连自愈能力强大的军雌都无法抹去的痕迹,那是雌虫出生入死征战多年的证明。
每一个勋章都对应着无数或愈合或留痕的伤,凝结着无数的血与泪,是对军雌这半生累累功绩的最大肯定。
可是那些被他守护在身后的,龟缩在主星醉生梦死的皇室和贵族,并不把这些伟大和牺牲放在眼里,甚至毫不犹豫出手加害。
五年。
那是饱含着巨大的痛苦,忍耐过无数的酷刑和无下限的羞辱,拼命挣扎求生的五年啊。
耶尔抿紧了唇,鼻腔一时酸涩,但还是强行压了下来,专注地看着下方庄严至极的场景。
哒、哒、哒……
硬底军靴叩击着光滑的地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萦绕在无数虫的耳边,成为他们的救赎或者噩梦。
他凝视着西泽一步步往前,步伐稳定而坚毅,路过无数心思各异的视线,无视了那些心怀鬼胎的计算,来到了高台前。
“帝国上将希尔泽€€蒙特……”
白发苍苍的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仰起头看着面前耀眼夺目的军雌,满脸的褶子颤动了一会,不知是怀念还是畏惧。
可能是自己都觉得虚伪,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些假惺惺的话,沉默了一会后按照流程走了下去。
“砰!”
一再贴近想看得仔细点,不知不觉就撞到了玻璃上,耶尔揉了揉额头,换了个角度继续往下看。
他其实并不知道雌虫具体在做些什么,但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西泽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向着预定的目标迈进。
暗中部署、强势回归、抢夺权势……
他在拿回那曾照耀在肩的荣光,夺回专属于他的地位和话语权,向着那些曾施与伤害,或落井下石的虫亮出冰冷的刀锋。
€€€€还在艾塔尔的时候他就知道,被折断翅膀落入泥泞的鸟儿,终有一天会拼命生长出新的血肉,自由振翅高飞。
耶尔眸底的笑意满溢而出,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放松而愉悦,周身肉眼可见地绽开了朵朵小花。
完全没注意到下面媒体的闪光灯噼里啪啦,有一些已经将镜头移到了他的方向。
而场内显然不是所有虫都像他这么开心的。
“什么荣誉元帅,不上不下的,没有实权在军部也没有专门的位置,就是专门设计出来给上将难堪的……真是无语。”
白朗刻意走远了一些避开雄虫,但路过同样神色不得劲的同僚时,还是忍不住咬牙低声道。
“陛下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连这种馊点子都想得出来,不过也肯定是二皇子那个草包在耳边吹风。”
他暗骂几声,偏偏现在束手无策,完全没办法做些什么。
“第三军和第四军那些废物,一个个机甲不会开近战又拉胯,合起伙来私下搞小动作倒是溜,一套又一套的,恶不恶心啊……”
帝国死水一滩多年,早已经老朽又守旧,恐惧一点变革的风吹草动,根本接受不了上将的突然回归。
如果那些贵族联合起来排挤他们,就算上将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强大到全然不惧,至少流血冲突是少不了的。
等等……
白朗眉心一跳,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扭过头看向耶尔。
说到筹码和助力,他们身边不就有一位吗?
S级雄虫,千年难得一见的帝国瑰宝,较之皇室和贵族都珍重百倍,几乎能倾覆虫族的可怕存在。
上将把冕下保护得太好,再加上平常雄虫的好脾气,从不以自己的等级自傲自夸,一时让他们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大杀器。
“S级雄虫……”
白朗喃喃了一声,顺着想了想这个名号可能会带来的增益,眼睛顿时亮了亮。
但正要向着耶尔的方向走去,耳边却突然想起上将的警告€€€€
【别说多余的话。】
他动作一顿,深感棘手地嘶了一声。
显而易见,上将舍不得耶尔冕下趟脏水,但事实上只有他能保住冕下不受伤害。
而在那之前,稳住实力一举夺权非常关键,这个阶段最需要拉拢各方势力,防止被全面孤立和阻击。
S级雄虫的存在几乎相当于定海神针,若能彻底加入己方阵营,合理利用一下,天平毫无疑问会向着他们这边倾斜。
“真是无语……!”
身后传来白朗突然提高的声音,耶尔耳尖动了动,倏地回过神来。
他偏了偏头去听雌虫的抱怨,谁知越听越眉心紧蹙。
“你们在说什么?”
白朗猛地咳咳咳了几声,直接忽略了雄虫的询问,继续提高声音道。
“咳!我可什么都没说,对吧,卡德?”
“我可没说这场典礼是个笑话,是公爵府串通二皇子哄骗陛下给上将的下马威,我也没说所谓的荣誉元帅是个狗屎职位,在作战署和议会厅连张椅子都没有,也没有实质投票权。”
“我才没有说第三第四军团已经变成贵族子弟聚集地,里面作奸犯科什么东西都有,一直想着串通安托打压制约上将的势力,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军火上……”
身后雄虫已经完全转过了头,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白朗假意咳嗽的声音更大了些,看着面前神色慌张的同僚,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哎呀,上将让我别说多余的话,我还是不说了吧。”
耶尔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雄虫半身被下方大亮的灯映照着,显得另一边就有些晦暗不清,只有一双点漆似的眼眸灼灼,如梦初醒似的。
居然是这样……吗?
所以这就是一场骗局,对西泽而言并非荣耀,而是意味深长的羞辱和施压,根本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偏偏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祝贺雌虫,以为这是一种胜利和嘉奖……真是蠢死了。
耶尔冷着脸出神,等终于理清这突变的消息,才堪堪注意到掌心的刺痛。
他垂眸一看,原来是刚才握拳的力道太紧,指甲在手心掐出了好几个鲜红的印子,像是弯弯的小月牙。
但疼痛尖锐又迟钝,和眼前的伤口并不匹配,他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手在痛,而是左边胸腔深处,那无比柔软的地方激烈地撞击肋骨,在耳膜处喧嚣鼓噪,生发出源源不断撕裂般的剧痛。
这段时间,西泽和他说了很多东西,牵涉众多,纷繁复杂……几乎什么都有。
却唯独没有说到自己的难处和困境,没有提起过一路走过来殊为不易,也从来没有诉苦被排挤施压独木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