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落魄雌虫上将后 第171章

那个精干利索的小老太叉着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他,表情很凶。

“快一点,按照你这个蜗牛速度,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顶?!”

当时他短胳膊短腿的,真的像只蜗牛一样在地上爬,很快占了一身的灰,外婆就一边叹气一边把他背起来。

“哎哟,你妈也真是的,管生不管养,干脆把小孩也带下去算了,省得在这里受苦受难,连饭都吃不上一口。”

那时他以为外婆不喜欢自己,却还是在求护身符的时候,听到了“保佑我的小孙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祈愿。

“……”

耶尔倏地垂眸,摩挲着那个护身符许久,还是放了回去。

他们只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从八岁到十二岁。

就算那些记忆随着一场高烧而褪去颜色,源自内心的思念也会告诉他,这也是他最安稳和快乐的四年。

当时他终于从医院里出来,非常及时地进行了报复,然后恢复自由,精神不太正常,很多时候还挺烦人的。

“你又怎么了?哭哭哭一天到晚哭什么哭!”

沾着粥的勺子敲在头上,让捂住脸啜泣的小孩懵了一下,而后就听见外婆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那时一边抽噎,一边说着刚才思考的东西,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惨的小孩了。

家人是什么呢?

为什么他没有会关心、爱护他的爸爸妈妈,反而一天到晚挨饿被打?现在连上学都没办法上了。

“家人就是一根绳子,不管你去到哪里,都会牵扯住你的心,不至于让你飘飘忽忽没有着落,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那干练的小老太温情不过一秒,便面露嫌弃地挥挥手。

“当然了,有些“家人”是不太像人的,甚至猪狗不如,那根线干脆利落剪断就是了,没什么可惜的。”

“反正啊,做人主打一个问心无愧,犹犹豫豫纠缠不清像什么男子汉!擦干眼泪不准哭了!”

她啧了一声,心焦着厨房里的菜,但又觉得把小孩晾在这里不太好,只好把他抱到门槛上坐着,敷衍地哄了一下。

“坐着别动,乖的话明天带你去摸小羊。”

但是后来外婆也没有带他去看小羊,因为要操心他上学的问题,一边到处借钱,一边拿空余时间缝缝补补,非常忙碌。

关于那些日子的记忆在脑海中沉浮,让耶尔的神色柔和下来,又拿起了那只乌龟木雕。

小乌龟探着一只头,样子憨态可掬,和家里的镇宅神兽莫名相似。

当时外婆难得有空,他被带到镇子上,恰好碰见摆摊的木雕师傅,一眼看到了那只威风凛凛的雪豹。

但雪豹没拿到手,反而被塞了一只丑不拉几的乌龟,他当时嘴一撇就要哭,然后就被揪着耳朵训了几句。

“乌龟怎么了?摇头晃脑的多可爱啊!那什么大老虎大狮子都雕得太丑了,而且乌龟的寓意好啊,龟就是归,永远有家可归的意思。”

乌龟,乌龟。

可是他已经没有家可以归了。

耶尔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压下眼眶的热意,将那个盒子合上,决定还是先搞卫生。

要是今晚都弄不完,他就没地方住了。

……

天气渐渐暗下去,屋子里的动静也小了。

等大片如火的云霞散去,榕树投下一片黑糊糊的阴影,屋内闪烁了一下,亮起一盏昏暗的小灯。

耶尔打了水烧热,勉强洗了个澡,就拿着手机躺在了床上,刷了一会后就准备抱着被子入睡。

做了一天的卫生浑身酸痛,而且明天还要出发去镇上的墓地,倒不如提早睡觉,一切等明天再打算。

但不知道是那些玩具的原因,还是许久没回家积攒的想念,让耶尔迷迷糊糊间做起无数纷杂的梦来。

“……”

“你这小孙子天生命薄,扫把星一个,天生不亲近相信别人,以后很可能要落得孤寡一辈子的!”

梦中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容,但能清楚分辨到里面的幸灾乐祸,耶尔想了一想,应该是某个多嘴多舌的村里人。

“呸!你才扫把星一个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样*%¥&……”

后面是一连串骂人的土话,而抓握着他的手干瘦有力,带着莫名的安心感。

他那时不知道什么叫扫把星,但后来想想,真的觉得挺贴切的,毕竟沾上他的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就连外婆也是。

她在六十五岁的年纪,也就是在收养耶尔的第三年,患上了肝癌,晚期,没有治疗的意义。

最后一年有关于外婆的回忆,基本都是黑白的,县城医院的惨白,没有灯的黑夜……还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似乎是生怕扫把星的诅咒应验,在弥留之际,她总是拉着耶尔的手,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叮嘱的话。

“不管是这里的家,爸妈的家,还是以后你自己成的家,记住了,主要你的心安定下来了,有思念和牵挂的人了,那就是你的归宿。”

“我死后你应该会被福利院收养,偶尔回来看看就行,也不用做些什么,打扫打扫灰尘,祭拜一下就好了。”

“不回来也行,这屋子什么都没有,回来的路也难走,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吧。”

“……”

无数回忆蜂拥而至,让耶尔始终睡不安稳。

终于在一次惊醒后,他坐起身,在一室安静中呆坐了一会。

而后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老屋的门,坐在了儿时经常坐着的高高的门槛上。

夜凉如水,繁星闪烁。

耶尔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头顶闪烁的星星,将它们随便连在一起组成奇怪的形状。

不知道是寒露太凉,还是穿得太单薄,他没坐多久就感觉到了针砭般的寒意,露在外面的耳朵都冻红了。

“呼……”

耶尔呼出一口寒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厌倦。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像是一道深渊,生生断裂了他的二十二岁。

曾经他有一间出租房和一只狗狗,有许多人和他同行,原本终于可以摆脱贫困,走上一个十足优秀的工作岗位……但这些都消失在了那三年。

往后是无可追溯的模糊回忆,往前是迷雾未清的漫长年月。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重新出发并不难,难的是真正接受背后空无一人的现实。

就像这身后的这间屋子一样,再怎么努力清洗干净,曾经居住的人不在就是不在了。

他已经……没有家了。

【别这么说!你的人生还长呢,以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一定会和谁王八绿豆看对眼,然后顺利成家立业的。】

外婆的话倏地响起,一如既往带着奇怪的幽默感,让耶尔忍不住勾了勾唇,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

【主要你的心安定下来了,有思念和牵挂的人了,那就是你的归宿。】

莫名的,他想起了苏醒后就时不时听到的声音。

那声调和内容总是让他产生错觉,仿佛自己和这道声音的主人有过一段非常深刻的情感,夸张点来说甚至爱得要死要活。

他不知道【雄主】是什么东西,但是总能听明白关于【喜欢】和【爱】、日常生活琐事甚至直白求欢的内容。

耶尔啧了一声,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

他昏迷期间身体肯定是不能动的,但或许灵魂出窍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谈了一段恋爱,甚至可能已经结婚了。

灵魂出窍这个说法非常匪夷所思,换成鬼魂可能还好理解一点,毕竟这里有着一整套完整的关于阴曹地府的传说。

所以他很有可能遇到的是阴桃花,结了一次阴婚,有了一个……鬼老婆?!

€€€€但听那低沉的声调,更像是鬼老公。

想到这里,耶尔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扼杀了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幻想。

冷静,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与其相信这个说法,还不如相信他的精神又出问题了,而且已经严重到开始出现幻听和幻视,需要吃药治疗。

“!”

他正胡思乱想间,一瞬流光倏地从头顶天空中划过,几乎像是黑夜中烧灼的星火,闪烁着转瞬即逝又惊心动魄的美。

耶尔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看到无数流星破开轻盈夜色,像是噼里啪啦落下的星雨,在空中划出了道道繁盛又流畅的轨迹,然后在尽头迸发出璀璨的光。

他正惊叹着,倏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伸手遮挡了一下眼睛,才发现天地中居然笼罩着一层浅淡的红光。

“?月光为什么是红色的,而且现在好像也没有月亮啊……”

耶尔困惑了一瞬。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望远镜,这是大学时候参加天文社买的,清旧物的时候没舍得仍,便一路带了过来。

快速调了一下参数,他出到院子里,透过这一方圆孔去看遥远的天宇€€€€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景象,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片浓郁到了极致的猩红开始占据视野。

像是泼洒的血又像是玫瑰的瓣叶,似乎还在有节奏地律动,和胸腔中的心跳莫名契合了节拍。

【这就是维拉之心。】

砰。

砰……砰……砰……

耶尔瞳孔微缩,视线倏地扭曲变换一瞬,而后猛地闪现出几个鲜明的画面。

狭窄又昏暗的舱室内,那个身影俯身抱住他,吻去他脸上湿漉漉的泪水,在耳边呢喃着温柔爱语。

【我现在将这颗心送给您。】

【如果以后您感觉到孤单,或感觉到没有安全感,就用观星仪看看这颗心,只要它还跳动一日,里面蕴含的爱就不会消失……直至永恒尽头。】

一片模糊的昏暗中,只有那双熔金的眼眸熠熠生辉。

那望远镜“啪”一声掉落在地,骨碌滚了一圈沾上灰尘,耶尔却根本顾不上去捡,浑身颤抖地捂住了头。

【……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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