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国忠不定罪,她和韩山心底那根不甘的枝桠永远不会剔除,它会遮挡清风日光,让人心不自觉囿于阴暗。
她又想到余小蕊眼里的悲楚和狰狞。
不可告人的家丑像一把刀凌迟着她的小半生,如今刽子手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她守着这个秘密让自己成为那把刀,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好。我听你的。”韩溪说。
“而且,驰远的案子你们都知道。”韩山又说,“他上周已经委托律师提起上诉,季政委也透露过警方正在暗中调查被告学生,所以,这件事迟早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我们就算不提供证据,余国忠也会被查,但是有余小蕊的证词,就能确保余国忠的量刑不会太轻。”
“那这个视频……我们交给警察?”齐轩犹疑道,毕竟偷拍的视频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交给我吧。”韩溪叹了口气,她知道韩山的用意,“我去说服余小蕊。”
韩山眉头皱起:“不行,还是我去吧,万一她情绪激动……”
“你去她情绪肯定激动。”韩溪好笑道,“好歹她暂时对我没有敌意,至少能把事讲清楚,放心。”
“是啊韩山。”齐轩说,“女人之间沟通起来会更容易一些,到时候我陪韩总去。”
韩山沉吟片刻,想到余小蕊视频中怨毒的神情,以及季长青脸上的抓痕,还是觉得不妥。
“我再考虑考虑……”
这时,齐轩的电话振动几声,韩溪看了眼时间,打趣道:“老婆催了吧?”
“啊。”齐轩掏出手机,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什么事,就是问问。”
“长得帅是让人不放心。”韩山冷不丁开了句玩笑,没注意身边两人意外的表情,他站起来,“你先回去吧,余小蕊不用再盯了,明天休息,周一去公司。”
“……哦,成。”齐轩跟两人道别,“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打电话。韩总再见。”
“以后也喊我姐吧。”韩溪笑着朝他摆摆手,“路上小心。”
“好的溪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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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山把人送到门口,回来就见韩溪仔细叠起毛毯,状似无意地感慨:“还是有老婆好啊!走哪都有人牵挂。”
“嗯。”韩山心里想着别的事,随口应道。
“你羡慕吗?”韩溪问。
韩山闻言脚步一顿,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弯唇。
“当然。”他坐下来,语重心长:“姐,其实人这辈子很短,一个人再坚强也难免有脆弱的时候,不是吗?”
韩溪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点头认同:“是。”
韩山舔了下嘴唇,尽量说的委婉:“虽然……亲人之间也能给与关心和保护,但是,如果有个人能陪在身边彼此依靠,在他面前你可以卸下武装,不用故作强势,也很好,对吗?”
“……对。”
韩溪眸光闪动€€€€
自己弟弟说到底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小伙子,年龄到了自然也想有个家!
“你现在真的变了好多。”她说。
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会交朋友,会开玩笑,过去那个冷峻寡言的男人,如今才是真正的成熟了。
韩山笑笑:“也许吧。”
知道提的太明显韩溪脸皮博薄又该踢皮球了,于是他点到为止,“总之,我不可能让你操心一辈子,你也该为自己活了。”
韩溪面露欣慰,韩山以后也许确实也不需要她操心了,等他有了自己的家,工作上也有齐轩这样靠得住的朋友帮衬……
想到朋友,韩溪心念微动:
“弟弟,你找余国忠犯罪的证据,是不是也是为了驰远?”
韩山移开视线,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如果不是为了让那家伙早点出来,他就不用这么急着要余小蕊的证词了,毕竟多让余国忠被亲女儿折磨两三个月他乐意之至。
韩溪显然也清楚其中的区别。
“看来,你和他关系很好。”
“关系……”韩山低了低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吧。”
韩溪神色古怪地看着他,直觉自己弟弟提起驰远,就像沉静的深潭拂过一缕妖风,整个人气场都变了。
“那个……”韩山抬眼表情恢复如常,解释道,“我能提前出狱,也有他的手笔。所以我想缩减案子开庭的时间,就当还他一个人情。”
人情还了,就好算账了。
韩溪面露恍然,忽然觉得好笑。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那张纸条虽然像监狱里带出来的,但不一定和韩山有关系啊……
“好了,时间不早了,冉冉该睡觉了。”
她拍了拍韩山肩膀,站起身:“你也早点休息,别累着。”
“好。”
韩溪扶着冉冉慢慢上楼,韩山蹲下来收拾满地的玩具,顺便给季长青发了个消息:
“政委,风信子什么时候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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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齐轩去公司签了助理入职书,随后便开车到学校门口守着。
前天晚上季长青回韩山的消息,告诉他法院已经正式立案,周一法律文书就会寄送到江夏露家。
韩山并不清楚江夏露的具体情况,只能盯紧点,尽可能随时掌握事情的动向,防止有变。
然而下午,江夏露这边果然出了状况€€€€
齐轩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韩山刚目送韩溪离开办公室。
白天她把监控里的视频截取有效片段存到手机里,然后把韩山的电脑送去公司。找余小蕊的事情韩山最终决定和她一起去,即便韩溪认为没必要。
电话接通,齐轩语气凝重:“江夏露失踪了。”
韩山神色一凛:“什么?”
“她家人中午去学校接人回家,回去没多久人就找不到了,他家人刚报了警。”
“在家失踪的?”
“应该是偷跑出去了,但是没走正门,监控显示她从小区一侧翻栏杆出去的,背着书包。”
“……”
办公室门被推开,韩溪去而复返。
她走到门口想起自己这两天琢磨的事情,于是想先探探自己弟弟口风。
“打电话呢?”
“我知道了,”韩山沉吟道,“你留意一下他家人的动向,我待会儿联系你。”
挂了电话,他无意识的看了韩溪一眼,接着给季长青拨号。
对面是长时间的响铃声,却无人接听。
韩溪犹豫了一下,开口:“弟弟,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嗯。”韩山挂了电话,在微信里编辑信息:
政委,江夏露失踪了。
“你觉得,孙梦这姑娘怎么样?”韩溪问。
“嗯。”对面没回,韩山皱起眉头,季长青前天说他今天休班,不应该接不到电话。
他继续编辑:她有没有可能被人挟持?
韩溪面露喜色:“那我试试帮你约一下,让她这两天来家里吃个饭?”
“嗯。”韩山收起手机,“姐,我先出去一下,你有事就去忙。”
“啊?你去哪?”
“有点事,晚上回去跟你细说!”他拎起椅子上的大衣,一阵风似的大步离开办公室。
韩溪:“……”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有找借口推辞或者拒绝,应该……有点戏吧?
她眯起眼睛,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几下。
傍晚最后一绺微薄的霞光在铁窗里消失。
驰远懒懒地靠在被垛上,双腿摊开呈葛优躺。
他指尖夹着管教给他的案件受理通知书,举着胳膊飘来荡去。
龚小宝翻了个白眼:“€€瑟一天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坐着那片纸飞走了。”
“你当这是魔毯?”驰远乐了,“宝儿,咱俩打个赌,你猜我这案子几天能开庭?”
龚小宝抄起袖子,倚在门边像一根压弯的竹杆:“几天?几个月吧!”
驰远摇头笑笑:“非也……我猜最多一个月。”
龚小宝撇撇嘴,没接这话。
隔了一会儿远处有喊口号的声音传来,他直起身子:“不管多久,反正你是不会再回来了。”
驰远停下动作,坐起身:“怎么,舍不得我?”
“嘁。”
“哎呦。”他扶着栏杆站起来,蹦到他身边,从上衣口袋摸出两支烟:“喏,今天特意给你要的。”
“怎么又两根?”
“嘘!”驰远跳到走廊窗口,看了眼楼下下工回来的列队,“那天是和季管教领的,今天老季休班,我跟张管教又领了一次。”
“嘶……你他妈真鸡贼。”龚小宝接过烟藏进帽子里,“那我也猜一个月。”
“靠!那还赌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