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何容易 第52章

他惶然地感觉到,知理正在远去。他想握住知理的手,想要乞求,却已经无济于事。他从那双眼里读出了怆然。

知理握紧了拳头:“你不喜欢我这样敏感放不开的,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没有不喜欢。”

“那天你在605跟他们聊天,我都听见了。你说我像含羞花似的。”

……容澈想辩驳,但这句话确实是他自己说的,他身为一个作家,一时想不到什么语句辩白,就觉得心里慌得难受。可他真的没有不喜欢。

知理站了起来,以一种即将破碎的,摇摇欲坠的姿态:“容澈,我以为我可以安心依靠你,以为你不会伤害我,可你却让我遍体鳞伤。甚至把我最不想被人知道的,我得抑郁症的事情公之于众。”

门锁响了一下,谈休开门进来,对上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理理,我来这边不小心听到。我说一句,他不是故意告诉我们的,是为了跟何谙打听医生。你的主治医生就是何谙的大伯。”

“你也知道?了了他们呢,全都知道?”

谈休默然不语,房间里陷入了僵局。

知理一下子有些情绪失控,对容澈说:“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揭我的伤疤?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生病了!我一直都隐瞒得好好的。”

容澈站起来,一把将他抱入怀里,不顾他的挣扎。知理一开始挣扎得非常厉害,用手捶打容澈,容澈强忍不发声,到最后知理失了力气。

知理一脸的心如死灰,哑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分手吧。”

知理说完,从容澈怀里挣脱出来,转身走向门口,关上了门,“砰”的一声。

谈休看了失魂落魄的容澈一眼,赶紧追出去:“理理,你再考虑一下,千万别冲动啊!”

第59章 打击

那天之后,知理强打精神,进入了高强度的复习阶段,中文专业要背的东西非常多,他根本没时间去想自己已经分手的事情,机械性地学习。

有天晚上下了雨,天气低温。知理写字的手已经冻僵了,寝室里没有开空调,他给电暖袋充电暖手。

桌上的手机自动亮屏,发出消息提醒。

他拿起手机,看到容澈的消息,心头一跳——他们分手后并没有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甚至有时候,知理都在想,他是不是只是在赌气而已。

容澈说在宿舍楼下,让他下去,如果他不下去,就一直等着。而外面正在下雨。

天太冷了,知理不敢让他冻着,赶紧拿上雨伞下楼去了。

走出宿舍的大门,容澈撑着伞站在雨里。知理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一抬头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

容澈神色很差,好像经历了一场重大打击,满脸疲惫地问道:“理理,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吗?”

知理“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容澈点点头,看他穿得单薄,就把自己的白色围巾取下来,裹到他的脖颈上,没有再纠缠,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隐没在橙黄的路灯光里,隐没在淅沥飘渺的寒雨里。

知理觉得,心如刀割四个字可以完全概括自己的心情。围巾上还带着容澈的体温。他知道,这一次是决断了。

十三号下午,知理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终究是忍不住,去公寓楼604找容澈,可是房门锁了。容澈也不见了。

知理打开605的房门,只有谈休在收拾东西。知理也不说话,就看着谈休。

谈休也不说全名:“他已经考完了,何谙开车送他去机场,这会儿应该已经飞走了。”

-

放假回家之后,知理每天在家躺着,几乎不出门,吃不下饭, 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他不想去想容澈的事情,一想心脏就痛得不能自已。分手之后,他的心就好像坏掉了,总是油煎火熬。

容澈回家之后,什么消息也没有,六人群里没有消息,微博里的消息也没有,文也没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天,茗了给知理打来电话:“喂,理理,我是了了。明天早上你要去医院复诊,你知道吗?要我们陪你去吗?”

之前有一次要复诊的时候,茗了刚好从容澈那边知道了,于是就把日期记下来了。

容澈离开了,茗了觉得他这个做大哥的总要承担起责任,照顾弟弟。之前没有照顾到,以后总该细心点。

知理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说道:“不想去,随便吧。”

可茗了不答应,略微有些强硬地说:“这可不行,看病的事情怎么能耽误呢?明天早上九点钟我们来爸家接你。就这么定了。”

茗了和星冉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带了一箱牛奶、一箱蛋卷酥还有一箱八宝粥,当是给爸爸的年货。

李源见到他们也不是很高兴,靠在沙发上抽香烟,就说了句“放着吧”。他现任老婆假客气地让他们随便坐,他们说不坐,马上就要去外面有事。

李源二婚的小孩在房间里玩遥控汽车,把茶杯从妈妈的化妆台上推下来了,他妈听到动静立刻冲过去,一边拎着他啪啪打,一边骂他。

茗了说:“爸,理理最近在家还好吗?”

李源就差吹胡子瞪眼了,满脸不爽:“你还问我还好吗?在家里也不知道做家务,就知道在家里躺着,从早躺到晚,也不吃饭,跟要成仙了一样。骂他也不说话。”

星冉急了:“爸,他是抑郁症患者,你知不知道?你应该对他宽容一点,多照顾他啊。怎么能放任他不吃饭呢?”

李源摆了摆手:“什么抑郁症,都是想出来的毛病,说到底就是懒骨头。”

“爸,够了。儿子病了,您作为父亲,一点都不关心儿子就算了,您还这么说他!您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茗了再也看不下去,怒火中烧,眼里都藏不住。他是三胞胎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从小到大都是。李源作为父亲也极少见到他发火。

茗了看向星冉,使了个眼色:“冉冉,去帮理理收拾行李。以后他住我们那边。剩下的行李我会找搬家公司来搬。从今以后,他的一切都不劳您挂心。”

李源站起来指着他,因为愤怒脸都涨红了,眼瞳漆黑:“李茗了,这是你对你爸说话的语气?我配不配做一位父亲要你小子来说?”

茗了望着父亲,忽然变得风平浪静,像是已经看透了,语调轻松又透出一些不屑:“您骂吧,谁让您父爱如山呢。”

李源站起来就给了他一下,茗了捂住脸,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却一言不发,站直了冷冷看父亲,目光依旧不屑,傲视一切。

星冉还没走远,冲过去挡在茗了身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父亲:“爸!您太过分了!了了这么大了,你怎么能打他呢?”

李源说:“打的就是他,不忠不孝的东西。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滚!”

茗了倔强地点了一下头,拉着星冉负气而去,转身过去推开知理的屋门。

知理躺在床上,已经被吵醒了。他睡眼惺忪,身上穿着棉毛衫,还盖着好几重棉被,电热毯的红色信号灯亮着。被子上放着衣物。

茗了说:“理理,跟我们走,以后这就不是你的家了,我们那边才是你的家。我们三个和妈妈永远在一块。你的学费、生活费,哥哥替你想办法,我就算是四处打工也不会再让你留在这里受委屈。我们帮你收拾行李箱,陪你去医院看病。”

“我不想去医院。我好累。”知理说。

茗了不给他商量的余地,拿过黑色毛衣让他穿上,说道:“必须去医院,挂号多难啊,乖。你只有去了,下次的号才能成功续上呀。你这个病需要长期看的。”

知理不喜欢待在这里,也觉得去妈妈那儿好,于是被说动了。

陪知理收拾完东西出来,三个人手上都提着东西。茗了提着拉杆行李箱,知理提着笔记本电脑,星冉拿着一袋衣物,用手机软件,打车去医院。

坐电梯时,茗了给何谙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带点委屈地说:“我被我爸扇了,因为理理的事情。”

何谙回复:“真过分,痛不痛?好想过来看看你,可是我出国了,在亲戚家住,过年才会回来。”

茗了的思念更甚了:“你早点回来,我已经想你了。”

-

假期里,知理原本瘦了好几斤,因为没有食欲,不吃饭。这次复诊,医生给他多开了点能开胃的药,挺管用的。

从这之后,他就变得爱吃了,吃什么都觉得香。可是郁郁寡欢,除了吃就是睡。

每天除了洗漱和三餐,还是躺着的时候比较多,身体沉重如挂了千斤坠,不爱运动,也不是很爱说话,总是懒懒的。

茗了悄悄问过,谈休说联系不上容澈。茗了也知道,知理虽然什么都没说,心里一定很难过。知理和容澈的感情虽然只有短短数月,可是很深刻。

初恋总是最难忘的。不用说,知理在这段感情中深受打击,一时缓不过来了。

知理的精神状态,倒也稳定,没什么特别反常的地方。但用“颓废”两个字来形容完全不为过,一具行尸走肉。

除夕将近,某天星冉起夜,打开房间门,看到知理穿着白色睡衣,无声地走在黑漆漆的客厅里,双眼无神,也不开灯,于是星冉吓了一跳。

星冉拍拍胸口说:“理理,你怎么在客厅里飘荡,幽灵一样,吓死我了!”

茗了从下铺出来,站在门口心疼地说:“冷不冷啊?又要冻感冒了。”

星冉把知理往客房里拽,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跟容澈分手了心里难过?那你也不能这么冻着啊,真要生病了。”

不说还好,一说知理就崩溃了。

“你不要提他!不要提他!”知理完全是抓狂的状态,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捂住耳朵,颤抖着,极度痛苦地说,“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求你了!”

茗了伸出手臂抱住他:“理理,理理,没事,哥哥们都在。我们不提他,以后都不提好不好?”

妈妈裹着冬天的棉睡衣,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睡眼朦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茗了一边拍拍知理的背,一边对妈妈说:“没事,就是做噩梦了,您先回去睡吧。他很快就睡觉去了。”

茗了还是不想让妈妈担心。妈妈知道知理抑郁症的事情,但了解并不算多,只知道知理变得不活泼爱笑了,还没意识到这个病的严重性。

妈妈将信将疑,担忧地问:“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您回去睡吧。理理,我陪你睡觉好不好?”茗了又对一脸被吓到的星冉说,“你也回去睡吧。他压抑太久了就是要发泄一下的。”

茗了看知理并不排斥他,就把他拉回客房里,首先把他的被子重新铺好,放到一边,再去自己房间,把自己的被子也搬过来,并排放着,再在上面铺上毛毯,让知理躺进去。

茗了用遥控板把热空调打开,说道:“开个热空调,温度适宜的时候,情绪会稳定一些。”

他在知理身边躺下,用手机播放轻柔优美的音乐,再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我平常睡前会听的轻音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茗了又把一只手臂横在他身上,额头靠近他的肩膀,安抚说:“理理宝宝快睡,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第60章 盘旋

星冉打开客房的落地窗帘,照进来一片明净,窗外是雪白一片,飘着雪花,对于南方人来说,这是最惊艳的一刻。

星冉一说话嘴里就冒白气:“理理理理,起来看雪,下初雪了。”

为了知理的情绪稳定点,家里都让他开着热空调睡觉,但是他不开,说只用电热毯就够了,说空调太费电。

知理翻转了一下身,继续埋在温暖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说:“雪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睡觉。”

他这段时间天天睡觉,起来跟另外两兄弟玩的时间都不多,好像进入了冬眠。

星冉站在他床边看他:“睡觉什么时候时候都能睡,南方整个冬天可就一两场雪。你再不看就没机会了。”

知理闭着眼睛,毫无兴趣:“太冷了,我要躲在被窝里。你们去看吧。”

南方冬天睡觉总要盖很多层被子,所以一夜之后,被子容易歪斜,有时候还会掉下来一半,这时候就重心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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