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堪大任 第28章

旁人震惊,心想今科状元郎这脑子真好用,这都能“圆”上。

于是很快周边官员们都知道了,俞飞声和慕笛玉大概是怕他们接旨当时的反应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心生不满,所以正在努力找补,逢人就说他们是两情相悦、感谢陛下成全……真是堪成大事者。

俞飞声和慕笛玉无可奈何,当真开始担心起陛下会否心生不满了,毕竟陛下好心成全,却被传成逼迫。

两人心中有愧,只好埋头好好办差事,多为陛下献力。

兰微霜听着那些耸动人心的谣言,却是乐不可支得很。

宫里太无聊了,吃瓜调剂一番。

早已知道婚嫁新政的官员们看着俞飞声和慕笛玉这事儿的热闹,等新政的具体章程公布下发后,这些大夏最为位高权重的重臣反应稳定。

让那些此前不知道新政一事、被新政条例吓一大跳的普通官员们摸不准具体怎么回事,只能一块儿哑巴下来,就算心里觉得不妥,也不敢冒头。

毕竟是陛下的命令,上头的大人们都没有提出异议,想来是这新政自有其深意,应该是他们眼界不够,还看不透……可是这新政,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待消息在民间发酵,亦是众说纷纭。

喧喧嚷嚷了近一个月,才逐渐平静下来。

兰微霜待在宫里,每日晒晒太阳赏赏花、看看话本钓钓鱼,倒没什么变天的感觉。

这日他坐在湖心亭钓鱼,谢淮清入宫来了,兰微霜懒得挪动地方,让人把谢淮清带过来。

谢淮清到的时候,兰微霜正好钓起一条鱼来,他伸手解开鱼钩,然后又把鱼丢回了湖里,继续钓,主要就是解个闷。

谢淮清靠近:“陛下。”

兰微霜点了点头:“有事?”

谢淮清看了看兰微霜手里的钓鱼竿,说:“有点趣事,不过只怕需要陛下随臣出宫,亲自去看。”

兰微霜挑了下眉,想了想,放下了鱼竿:“行,出宫看看去吧。”

反正他正好无聊。

自打给俞飞声和慕笛玉赐婚、改革了婚嫁章程之后,这近两个月里,兰微霜过得格外太平。

乌金院的生意没什么新动向可说,万书阁、印刷馆、天下学堂仍在有条不紊地运转,俞飞声和慕笛玉因为慕家亲戚都得从南边赶过来、和俞家见了面才好筹备婚礼,所以如今婚事也还没办,兰微霜想上喜宴上凑个热闹还得再等等。

本来还以为婚嫁新政出来后,会有朝臣来苦劝,结果连这都没有,弄得兰微霜的暴君打卡次数一直没再变过。

此前攒的那六次打卡换的两次抽奖机会,兰微霜还没用,实在不想再开出两吨粮食了。

倒是御田那边,慕笛玉这期间又来禀报过改良农具的新动向,效率从初版的提高三倍有余变成了五倍、也已经反复试验过了,可以开始往民间推广使用了。

如此功劳,兰微霜下旨给了御田上下参与改良农具的人不少赏赐。

还有馥南山的避暑行宫,从去年冬月开始修葺,至今半年过去,春日将要结束、夏日即将来临之际,工部汇报表示已经修整一新、只待陛下前去避暑了。

至于那些之前从宫里被分配过去的宫人们,全留在避暑行宫那边太夸张了。

工部尚书提议说正好印刷馆想要扩张、天下学堂的学童越来越多也想要新场地、都缺人用,陛下不介意的话,就把这些从前在宫里伺候的宫人们送过去。

正好他们已经有经验了,可以帮着修建印刷馆和学堂的新屋舍,修完了还可以留在馆内和学堂内帮工。

兰微霜抬抬手,允了。

倒也没什么需要兰微霜特别费心思的。

……

兰微霜随谢淮清出了宫,这回马车直接往定国公府去了。

路上,兰微霜也没问谢淮清想带他看什么,想着保留点惊喜感。

到了之后,确实挺惊喜的。

——谢淮清让人推出来了一辆木质的自行车。

通体都是木头材质,除了坐垫的地方为了舒适加了软布垫,外观乍看和兰微霜给了谢淮清的那辆自行车是一样的,认真看看会发现差别还是挺大——虽然有放脚的踏板,但踏板踩不动,也没有踩动时带动轮子的链条结构。

推着往前走是走得动的,毕竟木轮工艺还是挺成熟,但骑在上面,就只能以双脚蹬地面为动力。蹬地后保持好平衡,也可以骑着往前走一段,但走不了两丈又得蹬地了,要是在路面不平的地段,还不如自己走来得快。

但是,就算是现代化的自行车也并非万能的,以时下的技术,如今这木制版本已然不错了。

东西和样式依旧稀奇,这版还可以量产,价格虽也不会多低廉,但总归比板车便宜方便,若是搬运体积得当的重物,能派上用场。

谢淮清推出来的这辆木制自行车,把手部分也还原得很精细,量产起来也可以不这么精细,只要是把手就行,能再降点工作量和成本。

简而言之,消费群体可以面向普通百姓了。

而且,若是路途遥远,骑这车总是比徒步走省力些的。

谢淮清最初想着让人研究这自行车,是觉得这么个稀罕物不派上用场太可惜,而一版一版敲定过来,他突然觉得这东西和蜂窝煤一样,军队里也能用。

军营之中,大多还是步兵,这些兵士往往还要负重行军,包袱被褥、甚至有带着锅的,这木制的自行车能提速减负、提高行军效率,而且没有那精细的链条运转正好,以脚蹬地做动力也是刹车、更方便平衡、更易上手。

而且这自行车动静轻,或许在探路、观测前方异动上,有时能发挥出比骑兵和步兵都有利的作用。

谢淮清的想法是,仍以乌金院的名义对外售卖,反正卖的是木制版本,最初的那辆自行车本就是从乌金院卖出的,如今乌金院再卖精简后的,也不会让人觉得和皇帝有关。

虽然这木制简易版自行车在生产方面不会像蜂窝煤那么快捷,售出也没有那么可观,但应当不会全然卖不出去——就算民间滞销也没关系,谢淮清还打算以镇北大将军的名义直接让兵部向乌金院购置一批、投入军中试验使用,若是可行,再和兵部合作大量生产。

还有,若是自行车能量产,自然需要的木匠、工人也多,就和之前的蜂窝煤热潮一样,可以再给民间创造些工作机会。

而且商人逐利走四方,想必如同蜂窝煤,不用花心思推广,自行车自会渐渐去到其他城池。

兰微霜听完点点头:“行,你看着办。”

没想到继黄金万两之后,自行车还能继续创造价值,“自行车厂”还真能办起来,兰微霜原先觉得不大可行,本是心里想想就直接放弃了的。

真好,他以后去了新世界,落地就是大富翁。

“谢将军可真是朕的肱股之臣。”兰微霜笑眯眯地夸道。

都不用他说,谢淮清就自己琢磨生意发展了,还能总惦记着大夏的军队建设,多好用的臣子啊,贴心!

出宫逛了一圈,谢淮清又送兰微霜回了宫。

正巧,刚回到承恩殿,谢淮清还没来得及走,九思就通传说御史中丞求见。

兰微霜瞅了谢淮清一眼,奇怪道:“怎么你一来,其他事也跟着来,之前也是。”

谢淮清笑了笑,作了一揖:“那臣先去屏风后躲着了。”

其实,谢淮清也是朝臣,偶尔被撞见他也来面圣,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让其他大臣猜来猜去的。

兰微霜颔首:“去吧。”

片刻后,御史中丞来到殿内,俯身作揖行礼:“臣杜西风有事启奏,参见陛下!”

兰微霜懒洋洋地说了“平身”,又问道:“有事为何不去同谢丞相商议,非要见朕?”

杜西风噎了噎,心想您是皇帝啊,什么叫“非要见”……

“禀陛下,”杜西风端正态度,恭敬道,“因臣欲状告之人,同谢丞相乃至亲关系,臣自是信谢丞相会秉公持正、不会徇私,但臣不愿谢丞相难做,故求见陛下做主。”

兰微霜挑了下眉:“你欲状告何人?”

杜西风铿锵有力道:“臣欲状告谢丞相之次子、定国公、镇北大将军谢淮清!谢将军滥用职权、鱼肉百姓,两个月前,他竟因一己之私,无端命人革去了一个无辜书生的秀才功名、禁其科考、断其前程生路!”

兰微霜:“……”

怎么说呢,他突然想到一句话——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第27章

杜西风掷地有声地说了这段之后, 小心地等候兰微霜的反应。

然而兰微霜什么也没说,安静了会儿,才疑惑似的问:“杜卿怎么不继续说了?谢淮清到底做什么了?”

杜西风突然就感觉有点不妙, 陛下这个平淡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了。

“谢将军他……”杜西风咬咬牙, 话到这儿不继续说也不可能了, 索性一鼓作气继续声情并茂道,“那书生名叫崔望,谢将军他因为崔望不慎挡了他马车的路, 便心生不满, 让人革去了崔望寒窗苦读多年才考上的秀才功名!”

“本来这革了功名的就很难再考了, 偏偏谢将军做得更绝, 连一丁点机会都不留,强调此生都禁止崔望再考。”

“陛下不知, 那崔望家境不好、身世可怜, 父亲是个赌徒、在他年幼时因欠债而被人打死了, 其母含辛茹苦将其养育成人、供其读书, 在崔望成亲的第二年也因操劳过度而离开人世。”

“崔望发妻为其先后诞下一子一女, 一家四口这些年过得极为苦寒,所有希望尽付与崔望能高中, 今年崔望总算考上了秀才,可竟仅因为不慎挡了谢将军的路, 便受此惩处,实在过了啊!陛下!”

杜西风来告这一状,是提前深思熟虑过的。

经过此前婚嫁新政改革时, 礼部尚书季三顾在勉勤殿慷慨激昂的一通话, 近段日子以来大臣们都觉得醍醐灌顶,季三顾所言有理有据、确有道理。

陛下往日暴烈无度, 大抵是刚登基还不太熟悉如何为帝。

可自去年年尾起,陛下虽仍随心所欲、下发的政令总叫人摸不着头脑、手眼通天的能耐也叫人不敢越矩一步,但毋庸置疑,陛下一心为大夏、比任何人都少有私心、爱民如子且重视人才。

最重要的一点是,陛下如今不砍脑袋了!性命无忧!

就说那俞飞声和慕笛玉吧,虽然朝臣们至今不明白他俩是如何让陛下惦记上了,但陛下对他们的折腾也不过就是赐婚而已!

杜西风连重孙都有了,并不怕赐婚,所以便大胆来行使御史职责了。

然而兰微霜听完,只是淡淡道:“是吗,崔望如何挡谢将军的路了?”

杜西风顿了下,没想到兰微霜第一件事问的是这个。

他如实回道:“据说是崔望与人在万书阁前起了冲突,有百姓围观挡了路,正好谢将军马车经过被堵,谢将军心有不满,便将气撒在了有功名的崔望身上。陛下,如此作派,谢将军纵然功绩赫赫,也不该啊!”

兰微霜瞧了一眼屏风的方向,继续悠悠地问杜西风:“谢将军没波及挡路的百姓?”

杜西风迟疑了下:“是……据臣所知,并未。”

兰微霜点点头:“冤有头债有主,既是因崔望与人起冲突档的路,便不找百姓麻烦,挺好。”

杜西风:“……”

陛下,冤有头债有主,是这样用的吗?

兰微霜又问:“那与崔望起冲突那人呢,被谢将军怎么了?”

听着兰微霜的态度,杜西风额间微微冒汗,揖手道:“禀陛下,谢将军他……只找了崔望一人的麻烦。大抵是因为,与崔望起冲突的人是个青楼的妓子,身份卑贱,崔望确有功名在身……”

“大抵是?”兰微霜蹙眉,“杜卿气势汹汹来状告朕亲封的定国公,竟用‘大抵是’这样不确定的话吗?”

杜西风心头一颤,不妙的预感越发浓烈,怎么陛下似乎……不仅不打算找谢将军麻烦,还挺有维护的意思呢?

杜西风:“陛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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