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云渺看来属实没有必要,虽然主角没能大获全胜,但是他的目的基本都达到了。不仅炮灰值上升,永靖帝也慧眼识外甥赏赐了齐忱。
虽说还没让段霖那家伙心服口服,但意外和秦逸结识,也算完成了收小弟这一环节。
不过当事人执意要分出个输赢,云渺也乐见其成。毕竟他的任务就是不断给主角使绊子,却反而看着对方步步高升逢凶化吉。
而且云渺昨晚睡前分析了一番齐忱没赢的原因,那就是装备太差!自己把极为认生的乌云扔给对方,光制住这么烈的马肯定都花了不少功夫。
于是今早让他让齐忱自己挑匹适用的马,再加上好弓好箭。这回不可能再平手了吧。
而且……这回没有秦逸这颗老鼠屎掺和到里面。
对方昨日肯定是想去帮齐忱打猎,该说不愧是龙傲天的好兄弟吗?
虽然不知道秦逸今早跟着自己有什么目的,但现在别想离开他的视线!
小郡王得意洋洋转头看了身边的牛皮糖一眼。
没想到这一眼却让秦逸受到鼓舞,大冬天里却总感觉浑身烧得慌,烦躁得想找片湖凿开冰跳下去。
他怀里一直揣着要送给小郡王的定情礼。那是祖母带来的陪嫁,早早给了他就是要送给秦家未来的孙媳妇儿。
秦逸一直在找机会,想着自己哪天剖白心迹后,再将这礼物送出去。
可他一见到小郡王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对方也总是对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小郡王,我有个东西要送你。”秦逸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面红耳赤。
“什么东西?”云渺想起昨天对方说要带他打猎,满不在乎道:“如果是小狐狸的话,我已经有了。”
什么?
原来小郡王还是想要赤狐吗?他怎么那么笨,猎什么笨得要死的臭狗熊,去抓只狐狸不好么!
“……不是狐狸。”秦逸伸手在怀里摸索一阵,最后掏出一把匕首缓缓递过去,刀鞘上犹带着残余体温。
身后跟着的一众侍卫见状,忙上手拦住,却被云渺嫌弃一惊一乍赶开了。
从小见惯了御赐之物的小郡王,其实并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往往想要的,他还没开口就有人捧上来,而开口都要不到的,就是旁人不敢给他的。
比如刀枪剑戟,旁人家的男儿玩腻的东西。
云渺接过匕首,将其对着阳光细细观赏,像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这匕首是陪嫁,因此做工很是小巧精致。和田玉作柄,雕刻成玉兰花形上有如意云纹。鞘为木质,外包金,錾五色宝石并云鹤暗花纹。日光下流光溢彩,极具佩戴赏玩之妙。
然而拔开刀鞘,钢制刃峰寒光猎猎锐利无比,堪称剑气夺人。
无论是否善用兵器,都可看出这是一把劚玉如泥的传世短匕。
危险却极具美丽。
云渺喜欢得紧。
在一众死物中,这把匕首真是送得最合他心意。
小郡王这回长久地望向秦逸,桃花含情的眼睛在笑,艳若含丹的唇也在笑,笑意将那冰封湖水也尽数消融了。
秦逸就要心甘情愿溺死在这片湖里。
一个人怎么能笑得那样漂亮,那样合他心意。要是肯再亲一亲他,该有多好?
秦逸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我给你把这匕首佩上吧。”
“好!”云渺毫不犹豫脆生生地答应,但还是担心伤了自己会连累护卫的人,问道:“戴在哪里比较好呢?我只图个好玩儿,要是划伤就没意思了。”
“别在腰上,既漂亮又能防身。”秦逸长腿一迈跨下了马,上前道:“我来弄,保准不伤到小郡王一根汗毛。”
秦逸一双大手探进披风,恰到无误地揽住那截细腰。云渺怕痒,轻轻躲了躲却还是在对方手中。
终于实实在在触碰到心上人,可秦逸满脑袋绮念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念头。
冬日里穿得厚,怎么腰还这么细?简直一掐就折,他的渺渺好可怜。
越是这么想,秦逸手上的动作就越轻,轻到仿佛在故意挠小郡王痒痒。
结果就是匕首别了半天还没好,还让云渺痒得泪花四泛。
“你是不是揣着什么坏心思?”云渺突然想起秦逸是主角的好兄弟,干什么突然给自己送礼。
“我没坏心!”秦逸总算给对方戴好了匕首,忙把手从披风里抽出来,火急火燎地解释道。
“……那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小郡王耳尖悄悄红了,显然知道在旁人眼里自己这话没头没尾,和狗咬吕洞宾没什么两样,又找补了一句,“是不是想找我办事来着?我除了钱可什么都没有!”
“我、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说出来,我可不想欠人情。”
“我要,我想要……”秦逸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就要说出最关键的那个字时,异变突生。
“小心!”
林中,暗处飞来十几只箭。
有两箭的目标直指云渺。
秦逸飞身跳上云渺的马,徒手拦截住一只箭,手心缓缓流下鲜血。
另一只手因要勒紧缰绳并护住云渺,只能生硬闪避让箭矢射在身下马匹上。
乌云素日养在公主府中,既非战马更未曾受过特殊训练。一朝受惊,猛然撒腿向前方胡乱奔袭。
第15章 狸猫
“那个穿杏色衣裳的是谁?”
段成之几十米开外就瞧见了骑在马上的云渺。
那一行虽说十来个人,可一眼扫过去对方就是莫名打眼。
他有种熟悉感,恍惚觉得在哪处见过对方。
“这,奴才失职,只认得旁边那人是右丞府上的公子。”侍卫眯眼望了半天,眼神流露出几分淫邪,低声道:“京中世家公子和宗室中并不曾见过此人,皇子中也无这般年岁样貌的。想来……应是那右丞公子带在身边的小玩意儿。”
自从谋反一事败落,肃王府留在京中的眼线也被打的七七八八。皇宫尚且难入,更遑论常年闭门养病的安乐郡王,因此这一行侍卫俱是未认出云渺真实身份。
如今见云渺相貌生得昳丽风流,身上更未佩弓带箭想来是不通武艺。静静观望一会,发现那右丞公子秦逸对其又是赠礼讨好,又是下马在对方身上流连调.情,更坚定了内心判断。
就算对方不是男宠,这幅好样貌他们若见过定然不会忘却,既然毫无印象想来是无足轻重的人。
段成之却毫不留情打断下属们的推测,眼神紧盯云渺冷冷道:“那是荣安长公主的儿子。”
安乐郡王,沈云渺。
他还记得十一岁代替父王入宫为太后贺寿,在寿康宫见对方一会儿被太后抱在怀里,一会儿又到了永靖帝肩上。
那时他还以为对方是哪位皇子,恭恭敬敬见礼……
不是说沈云渺常年抱病从未参与过围猎吗?怎得今年破天荒来了,瞧他们行进的方向,和段霖走的那条道竟是重合了。
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脱离掌控,但对方带的人不算多更不见其他队伍,想来只是巧合。
不过就算今日未挡他的路,那安乐郡王也留不得……
段成之心底莫名浮上淡淡可惜,然而在自己的生死面前这些情愫都算不得什么。他给四周埋伏的人打了个手势,道:“放箭!”
……
身侧林木迅速后移,北风凄厉呼啸钢针般不断灌入双耳。天边金光迷蒙,太阳于瞬间枯萎战栗着躲入云层,将天地让给这凄凄寒色。
秦逸一手勒紧缰绳控马,另一只手掀起云渺的披风将其从头至尾笼在怀里,手心鲜血在衣服上染就血花。
他感受到怀中人筋骨瑟缩,起先还因惊吓与寒冷而止不住颤抖,此刻却静静躺在他怀里。
那暗处埋伏的一行人不少,他们此刻掉头返回营帐已是不可。只能期待随行的几个侍卫中能有人先行逃脱,骑上他留下的一匹马回去报信。
只是……他怀里的人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本就体质羸弱,就算运气好没在此时心疾发作,这一番折腾又要减去多少寿数?!
秦逸心急如焚,可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为怀中人抵挡冷风。
他火气旺,起初还能为云渺传递些暖意,后来奔袭久了也成了个冰窟窿无济于事。
心神极其紧绷加之视线阻隔之下,秦逸居然没有发现云渺右手探在斗篷外面。
素白手指紧紧抓着一只荷包,里头盛满的东西早在一路奔驰中飘洒殆尽。意识消失的那刻,云渺无力地松开手彻底昏了过去。
……
“混账东西!”
秦逸极其惊险闪过后方一只来箭,回望发现追上来三个敌人,双眼赤红不知是在骂对方还是骂自己。
不过好在身后三人的箭似乎在先前打斗中用尽了,此刻只是策马不停歇追赶,这让秦逸稍稍喘口气。
乌云好似从先前的发狂中逐渐恢复过来,秦逸刻意控制其放慢一些速度,好让身后一人追上来。
两马相距不过一臂之时,秦逸突然回身斜踢挑开了敌方手中剑,有了趁手兵器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一人。
正欲解决另外两人时,却突然发觉身体猛然向下陷落,不知是谁竟在此处挖了个陷阱捕杀猎物。
若此刻被困住,就算立即翻身逃跑恐怕也凶多吉少。
秦逸目光决然,迅速作出了抉择。
他抱紧怀中的小郡王,从马背上借力跃跳跌落于侧方陡坡。身下乱石嶙峋,霎时间传来的剧痛让秦逸闷哼一声,下一秒却鲤鱼打挺般用力翻了个身,就这么任自己在陡峭斜坡上滚落。
即便如此,秦逸还不断调整动作生怕伤到怀里的云渺。
他想要博得一线生机,却不是为了自己。
秦逸知道自己有病,他病在想去做摘月亮的疯子。
可他不知道怀中这轮月亮愿不愿意被他摘,所以心底很蛮不讲理下了判断——收了他的定情礼,就要做他的妻子。
那为了保护自己未过门的小妻子而死,想必也算不得不忠不孝。
倘若得救,人们在他的尸体旁发现了小郡王,又在小郡王身上发现他的匕首,一切就都会明了。
明白他的一片痴心,他的求而不得,他还未来得及出口的那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