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也能当万人迷吗 第16章

一路上果然发现不少蛛丝马迹。

只是没想到大喜之下迎来大惊,线索居然在处悬崖前断掉了。

满地尸首,血腥味浓重扑鼻。

而几缕幽寒月光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央,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握剑单膝跪坐于地一动不动。

“这、这人好似是安乐郡王身边的侍卫。”有人迟疑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啊、啊!”

活死人般静止的青年猛然从昏迷中惊醒,反折住面前之人的胳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清其身份,眸中冷厉杀意才渐渐退却。

他的字句好似是从喉咙中艰难挤出的一般,声音嘶哑低沉,道:“崖下、救人。”

此话说罢,握剑与制人的手俱是一松,砰得一声倒在地上。

和四周的尸体一般无二。

侍卫统领立即下令:“放绳索,下崖!”

……

……

细雪铺满宫道,松柏梅蕊之上皆堆霜砌雪。

宣鹤殿内,火盆铺置一地隔绝了凛冽寒风,药香氤氲。

太医与宫侍进进出出,无论静坐或忙乱俱是热出一身汗。

灯火摇曳,映照在床幔上朦朦胧胧,软玉锦枕上云渺长而翘的羽睫一动不动。

他沉沉睡着。分明手脚冰凉,却感到喉咙里刀割般热辣辣的疼。心头烧着一把无名火,火势蔓延一路烧到五脏六腑。

渴望着有一滴水救救自己,可下一秒却如坠冰窟般冷得发抖。

“整整三日,小郡王怎得还没醒!”

素日待人温婉柔和的荣安长公主,这几日摔了不少瓷瓶玉器,就连佛珠都扯断了一个。

她此刻声音沙哑而尖厉,冲着地上跪下请罪的一众太医宫侍道:“过了今晚,小郡王若是再无好转,你们便做好陪葬的准备!”

她的阿菟多可怜可爱。从小到大没有沾染一丝外头宗室公子的坏毛病,每回生病,说的最多的话不是“药好苦”、“心口好痛”。而是,“娘你别怪罪伺候我的太医,阿菟一定乖乖的”……

荣安长公主思及此处,再也止不住泪如泉涌。

宫装再华丽,妆容再精致,身份再尊贵,也掩盖不了她和全天下母亲相同的怜子之心啊!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对她无辜的儿子,她唯一的牵挂呢?

“娘……”

床幔微不可察地晃了两下,一声微弱的呼喊传了出来。

荣安长公主恍惚间以为自己爱子心切,耳边出现了幻觉,低声啜泣一下止住。

然而上天总算再次垂怜了她一回。

云渺依然躺在床上,然而那双灵动的桃花眼再次望向了荣安长公主,嘴角还带着乖巧的浅笑。

尽管对现在的小郡王来说,牵动肌肉笑一下都好累。

长公主立刻扑到床沿处,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在锦被上。

“阿菟,娘的好阿菟,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太医说……”荣安长公主猛得止住话头,手帕擦了擦眼角泪痕,扯出一抹笑容关切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娘,我渴。”

云渺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瘦了回去,小脸没有一丝血色。

他此刻舌根都发苦,不知道昏睡的这几日被人灌了多少苦药汤子,一时庆幸还好不是清醒时喝的。

荣安长公主亲自给云渺喂了几口水,又扶着对方再次躺好,把被角掖了个严严实实。

“娘,和我一起的人都怎么样了?”云渺一双眼睛灿若晨星,然而声音却细细弱弱跟只奶猫似的,难掩疲惫之态。

这回的事情,着实让这幅身体虚弱的厉害。

“霖儿可没你这么严重,只需静养等着伤口愈合就是。”长公主谈及别人,哪怕是亲侄儿也变得云淡风轻起来,只有提到秦逸时脸色稍显古怪,语气有些冷淡道:“秦家公子也只是些皮外伤,你皇舅舅连同公主府已替你谢过救命之恩。不必多想。”

“那就好。”云渺还眨着眼睛等待长公主说下去,见对方半晌没了动静,只是问自己感觉如何,忍不住提醒道:“娘,齐忱呢?就是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侍卫。”

“一个下人罢了,问他作什么?”

本以为母子连心,就算长公主还不知齐忱的真实身份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会对其天然的心生好感。

谁知云渺此话一出,长公主很明显冷了脸色,美眸一厉郑重其事道:“阿菟,你实话告诉娘。你对那个齐忱……为何如此另眼相待?”

“我……”云渺心头一跳,以为剧情偏移,身世端倪提前了这么多,鬓边不由得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我只是随便问问。”

倘若云渺坦坦荡荡,直言是关心身边侍卫的伤势,长公主或许还不会多加疑心。她太了解自家小儿心软意活,怜贫惜弱的性格。

可如今这幅有难言之隐的可怜模样,让荣安长公主不由得心惊肉跳。

“如此,看来你七表弟所言非虚。”荣安长公主语调平静,眸中却透着云渺看不懂的波澜。

“什么意思呀娘。”小郡王生了张天生适合做坏事的脸,澄澈双眼注视人时无辜极了,不明所以道:“段霖……他说什么了?”

第19章 狸猫

雪落红墙,灰白石阶上宫人正在扫雪清道。

被禁锢在床上养了几日病的小郡王,不顾身后一众下人惊慌失措,冲进七皇子宫里劈头盖脸给了段霖一巴掌。

段霖正屏退宫人独自换伤药,上身仅松松垮垮披了件玄色外衣,腹部还缠绕着几道雪白绷带,上头点点血迹让他比往日更添几分乖戾。

然而此刻被云渺二话不说扇了一巴掌,他只微愣一下却无半点怒意,连语气都如往日般吊儿郎当没有丝毫起伏。

“不怎么疼。”段霖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自己被打的那半边脸,蛇一样的瞳孔中含着点点笑意,目光扫过小郡王手中散发出淡淡梅香的袖炉。

他抬眼望向云渺,真心实意道:“小表哥如今手上没什么力气,不如多养几日再来打我吧?否则不能尽兴,还要仔细手疼。”

云渺只当段霖在讽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精致眉眼因怒气染上浅浅绯红,伶牙俐齿反击道:“你既这么心疼我,干什么不自己动手打给我看?整日胡说八道脸皮那么厚,我瞧你是故意让我手疼对不对!”

小郡王这幅抓住别人一点话柄,便咄咄逼人、蛮不讲理的模样,让段霖眼角不由得溢出几分笑意。

他这几日不敢去探望云渺,就是怕对方在病榻上看到自己怄一肚子气,再不好好吃药怎么办。

云渺先前气势汹汹冲进来时,他就发现对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都大了几分,用天大的毅力才克制住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

如今瞧对方又露出张牙舞爪的小猫模样,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小表哥教训的对,是我考虑欠周。”

云渺见段霖眉目低垂看不清神色,良久也不言语。以为对方服软了,就要顺坡下驴问问他为何造谣自己和齐忱。

谁知……

“你、你干什么?!”

小郡王惊慌失措,丹唇轻启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转头朝身后跟着的长生寻求依靠。

长生迅速往前挡了一步。

他就像附属于某人的影子,毫无存在感却又形影不离。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殿内,只从段霖迅速红肿起来的半边脸,就知道他对自己下手有多狠辣。

可段霖好像一丁点疼都感受不到,眼神执拗让云渺退无可退,喃喃疑惑道:“怎得我如此听话,小表哥也还会怕呢?我以为齐忱那条狗吸引你的就是这一点……”

眼前人这幅疯狗样子,让云渺后知后觉有些害怕,他目光惊疑不定,说话的声音也因心虚越来越小,“谁要你打自己这么重了,我可没说……你、你是不是想找皇舅舅告状?”

身上的伤还好掩盖,可堂堂一位皇子脸上出现巴掌印,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还下手那么狠,肯定是故意不想伤痕轻易消掉。

小郡王被七皇子深沉的心机震慑住半晌,回神后虚张声势道:“我不怕你!是你先说那些话骗我娘,是你先想害我来着!”

原来段霖那日刚得救,便带着伤口和血腥气去见了荣安长公主。

先是叙了番姑侄情谊,愧疚自己未能照顾好云渺,然后又大义凛然,支支吾吾道出云渺遇险的隐秘“真相”。

那就是——小郡王对身边那个名叫齐忱的侍卫情根深种,为对方前途苦心铺路,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偷偷跟在对方身后保护。

若非如此,待在帐内又岂会有半点闪失?

在这番有意的煽风点火、添枝加叶下,长公主对齐忱的态度也从“忠心救主”转为“护主不力”。

因而这几日都没让人接近云渺半分,琢磨着如何妥善了结这桩麻烦事。

……

“害你?”段霖突然起身,不紧不慢走到小郡王跟前。他缓缓俯身,嘴唇几乎贴上对方的耳廓,自顾自低声笑得开怀,“我只是怕姑母因为心疼小表哥,忘了何为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下贱之人绝不会因攀上主子,而改变骨子里流的血。”

段霖这话意有所指,却似有若无冷冷看了长生一眼,而后站直身子拉开距离,笑着扔下个惊雷来,“我若有心害小表哥,这几日何必日日以血入药,去饲旁人的身子呢?”

“你……什么意思?”

云渺瞳孔瞪大微微有些失神,他不禁想起这几日喝的补药,味道比往日更腥更苦。然而娘亲还总是盯着他,不仅不许吃蜜饯还必须喝得一滴不剩。

青*春*与*光*呀*整*理

段霖好像没看见云渺一脸难以置信的茫然,语气温情脉脉还有些邀赏之意,“我从那古方上读到,以至亲之血入药,可温补气血并疗气短心悸之症。”

“与你血脉相融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然而驸马没有皇室血脉,要长公主与太后来做既不孝也不妥,父皇更是不成……算来算去,你我竟是最亲近的。”

段霖说到此处,眼尾上挑透出些癫狂的兴奋来。

然而云渺却是再也听不下去,嗓子眼被掐住般抑制了呼吸,止不住连声咳喘,仿佛要把肺呕出来,语调都带了几分哭腔,“段霖你、你是不是有疯病!?”

长生连连给云渺拍着背,急得要去喊太医,段霖这才慌了神。

忙敛下笑意,神色正经道:“我骗你的!”

“我就是逗你玩玩,父皇和姑母怎会让我这么胡闹。”段霖将云渺半搂半抱到软榻上,忍着对方连打带踹,却只能低声下气单膝跪着,“不信你可以去问太医,问给你煎药的奴才,好不好?今儿要是有半句谎话,就叫我不得好死,众叛亲离。”

“不能说!”云渺突然不哭也不咳了,被段霖这毒誓吓了一跳,反手捂住对方胡说八道的嘴。

其实他从前也不信鬼神之说,但是怎么解释系统和联盟呢?搞不好呀,真的有天道报应。

不过说起这个,系统究竟哪里去了,为什么突然就消失把他扔在这个世界……

段霖还鬓狗遇到肉般,嗅闻着云渺柔软手心淡淡的梅花气息,就发觉对方情绪猛然低落下来。

就好像,被抛弃在雪地里无人问津的小流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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