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陶文昌这时敲门,“我进来了啊。”
“进来吧。”刘聿站起来,“不好意思,昨天我离开学校太着急了,才把重要的移动硬盘忘在图书馆,麻烦你跑一趟。中午想吃什么?我请。”
“这有什么的,我当锻炼了。”陶文昌摆摆手,“您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刘聿不好意思地低头:“唉,安排了一次相亲。”
什么什么?刘老师还真相亲去了?陶文昌揉揉耳朵:“您这动作可够快的啊,我还以为您特别排斥呢。”
“我不排斥,相反,我认为相亲是非常好的相识方式,能让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认识。只是……”刘聿像有难言之隐,“对方很好,只是不合适。”
他越这样,陶文昌越好奇,仗着师生关系好就问:“有什么不合适的,您说说?”
刘聿张了张嘴,刚要说,结果又闭上嘴,摇摇头。
“瞧您这扭捏的,又不是性别不合适。”陶文昌随口一说,全学院也就他敢和老师开这种玩笑。不过等到他话音一落,刘聿的眼神里分别闪过惊讶、慌张、无措、无奈等等神情,表情更是一副欲言又止。
陶文昌脑袋里嗡了个大钟,福至心临。
“刘老师,您不会是……”他问,“那个吧?您喜欢……”
刘聿像走投无路的人,只好无奈承认:“是,我喜欢……同性。唉,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我看出什么来了我,纯瞎猜的!陶文昌也没想到一句话就套了个王炸,刘老师您也太不禁忽悠了吧,这么轻易就承认?
“这……这……这真是,想不到啊,哈哈。”陶文昌假笑几声,他只接触过同龄gay,还没跨年龄操作过,一时之间也有些局促。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好乱找话题:“我就说您怎么一直单身呢,哈哈,没事,现在您这种情况很多,不排斥不排斥。哈哈……不过以后您还需要我帮您介绍对象吗?我……”
“需要。”刘聿轻声说,“同性,可以介绍了。”
作者有话说:
对别人
刘教授:我不相亲,我以事业为重。
对汪汪
刘教授:相亲是很好的方式,我不排斥。
第12章 我比较内向
轮到陶文昌的眼里闪过惊讶、慌张、无措、无奈,最后只剩下欲言又止。
我一不小心发现了老师的人生机密,这科会不会直接挂了?
补考都不给我过吧?
大四得清考吧?
一连串的问题在陶文昌脑海里盘旋,可一个都不敢问出口。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接了一单异性恋,没想到来来去去,怎么还是基佬传情啊?
“这……行,唉,其实我也理解您,您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好找。”末了,陶文昌索性和老师站在同一阵营,“放心吧,这种人生机密我一定替您保密,绝不外传。”
刘聿这一把火终于烧得差不多了,笑容也更加柔和。“谢谢你的理解,我还以为你对我会有偏见。”
“我敢对您有偏见吗?先不说我身边多少哥们儿都gay了,您可是我老师,我偏见谁也不敢偏您啊。”陶文昌的应变能力极快,已经可以和刘聿开玩笑,“您说让我帮您找对象那事,真的假的啊?”
刘聿面色从容,表情已经过渡到平静像是找到了知音:“是真的。你也知道我不排斥相亲,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人。”
“你真的找不到?”陶文昌似笑非笑,战术后仰。不会吧?虽然自己是个直男,可得益于身边这些弯崽,也多多少少了解些他们这个圈子的择偶标准,刘老师这摆明天菜啊,想找合适的人太容易。
刘聿略思忖了一下:“真找不到,孤单很久了。有时候也想找个知心人说说话。”
“……那我尽量试试吧。”陶文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张罗老师的人生大事,“您择偶标准和以前还一样吗?”
刘聿笑弯了眼尾:“一样。你千万记住别帮我找大学生,我是老师,不管他是哪个大学的,我们都没法在一起。”
“可是我认识的人……都是在校生啊。”陶文昌犯了难,他虽然交友广泛,但从小搞体育到如今,这广泛的交友里全都是同龄的运动员。俗话说,gay常有,但非同龄人不常有,可既然已经答应了刘老师,还是得上心。
这份苦恼一直持续到下午训练结束,白队又带他们去台球厅打卡。陶文昌刚踩进台球厅的瓷砖,吓了一跳,从前清爽利索的汪哥今天穿了个套头的运动外衣,藏青色帽子盖住脑袋,露出蜡黄色的脸。
不对劲。
陶文昌没开口问,而是坐在角落里观察。等到白队已经打了好几个洞,他从汪野的脸上看出了一种疲态。
今天的汪野也没有和他们寒暄,只是懒洋洋地收拾着东西。不多会儿他从旁边经过,顺手扔给他们几瓶饮料,低沉的声音夹杂鼻音,闷闷的,压迫性少了许多。
“你们自己玩儿,我今儿顾不上。”
陶文昌半眯着眼睛,招手把黄志嘉搂了过来:“汪哥感冒了?”
黄志嘉心情也差,低声说:“没,是失恋。”
“卧槽……”陶文昌眨了眨眼。
“渣男劈腿,汪哥心情不好。”黄志嘉替兄弟鸣不平,“汪哥说把店交给我和天元看一阵,他去大理散散心,去住1个月。”
“真的啊?”陶文昌半信半疑,不是他不信任黄志嘉,而是汪哥看起来不像为爱受伤、多愁善感的那类人。他在台球厅门口吊儿郎当一站,叼着烟,和人闲聊时虽然笑意浓郁,可眉梢眼尾都挂着不好惹的凶相。
这样的人明显就是让别人在爱情里受伤的那一类,也就是他五官秀气,否则就是东食街第一悍匪。
在他和黄志嘉说话间,汪野又一次从他们面前而过,有烟味,像强打着精神。大号的运动装在他身上略微空荡,弯腰时能看到薄薄的斜方肌,拿高处东西时能看到腰部紧致的线条,以及浑圆的臀上方那灰色的鸽子刺青。
偶尔看过来一眼,脸上像蒙了一层霜。
黄志嘉怕汪野听见,拉着陶文昌退到角落:“是真的,那渣男昨天来过,被我和天元扔出去。你别看汪哥平时大咧咧,其实对待感情很认真。”
“哦……”陶文昌缓缓点头,像想到什么。
“这还是他初恋呢。”黄志嘉愤愤不平。
“啧,这事怎么说呢,长痛不如短痛,汪哥提前看清了对方也好。俗话说,不挥别错的,怎么能遇上对的。”陶文昌拍了拍黄志嘉的肩,长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动了感情,每个人都得过情关。
也不知道汪哥这情关能不能顺利过去……陶文昌一下午的心思都没在台球上,桌上被白队打了个落花流水。
汪野不是一个说走就能走的人,他这边有店铺,那边还要联系民宿,但书里的勇气透过纸张传递到他的身上,让他不知疲倦,忙活一天之后居然把烂感情丢到一边,没顾得上难过。
看来书上说的没错,忙碌也是一剂良药。
飞机在明天上午,汪野晚上把行李收拾好,敲响黄志嘉的房门:“黄嘉嘉,有安眠药吗?”
黄志嘉几乎尖叫着从屋里冲出来:“你要干什么!寻死!”
吕天元正在桌子底下捡东西,一着急,脑壳和大理石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汪野无奈地摆摆手:“寻你个头啊!我就要一片!吃完了好睡觉!”
“真的吗?”黄志嘉攥紧了能以一打三的粉拳。
“你见过谁寻死就吃一片的啊!”汪野咆哮,有些时候真搞不懂自己居然和他俩当兄弟,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三人智商平均值吧。黄志嘉半信半疑,最后只给了他四分之三片,汪野一瞧,也行,温水吞服,一小时后顺利进入梦乡。
这一夜,他什么都没梦到,只有好眠。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赶飞机,两个兄弟还在睡。他在桌上留了字条,拉着行李箱去面对这场散心。原本他俩都要送,可汪野没让,他从小就这习惯,想不明白事情的时候特别不喜欢旁边有人。
他们租的房子和东食街紧挨,打车之前,汪野打算再去一趟台球厅,检查一下还有什么地方疏忽。谁料台球厅门口的大槐树下又多了一口袋书。
这一回,没有什么失恋手册和旅行工具书了,全都是连环画,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类小人书。书上还多了一张字条,钢笔字迹转折刚劲。
[买家说最近不方便取书,请代为寄存,谢。]
这……这就不怪自己了啊,是你不方便取。那我作为台球厅的正经老板,带着你的书到大理寄存也可以。汪野眼馋,原本正为这一路枯燥而发愁,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拉开双肩背的拉链,将十几本书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
蓝天白云,天气正好,他带着这堆书,好似带着一个人的细心叮嘱,心灵轻装上阵。
首体大的走廊里刚刚打响下课铃,刘聿一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一边给跑腿小哥发红包。陶文昌跟在后头,帮他捧着几本书,犹豫了好久才说:“刘老师,昨天……昨天晚上我和您在食堂说过的那个,您还记得吧?”
“嗯?”刘聿忽然转过来,“什么?”
“就是我打台球的地方啊,我不是和您说了嘛,台球厅有个小老板,他失恋了,买的今早的机票出去散心。”陶文昌提醒。
“哦,这件事啊,我都给忘了。”刘聿将手机放进兜里,面不改色地问,“你怎么忽然这样问我?”
陶文昌相信自己的直觉:“就是……我不是说帮您找找嘛,您说的那些条件分开看不算特殊,可是合在一起也很挑人。但是……这个汪汪台球厅的老板刚好合适,他不是在校大学生,性格又很爽朗,对感情又很认真,长得绝对在您审美上。”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审美?”刘聿笑问。
“因为他长得很好看。”陶文昌信心十足,“好看,就是所有人类的审美。”
刘聿的面不改色到此为止,瞬间破功,拿手里的教案敲了敲陶文昌的脑门儿:“看你年龄不大,这些事倒是挺懂,怎么,你交过女朋友了?”
“何止是交过啊……”陶文昌欲言又止,“先说您的事吧,现在台球老板出门散心,可能1个月之后才回来,到时候我张罗饭局去不去?”
刘聿露出一丝犹豫:“万一,人家看不上我怎么办?我比较内向,他会不会嫌我没得聊?”
“您这张脸摆在这儿已经很有得聊了,实在不行您就给他讲课,我看他挺喜欢看书。”陶文昌自作主张把这事敲定,一方面他不愿意看到汪野为情所困,新欢足够优秀,劈腿的旧爱不值一提。
另一方面,把刘老师的个人问题解决,以后考试能不能多画一些重点?
“那……你去安排吧,不管成不成功我都先谢谢你,这一个月的午饭我包了。”刘聿从陶文昌的手里接过那几本书,“还有,你让你那几个学弟重新写一份读书清单,昨天发给我的那几个人都不合格。”
陶文昌爽快:“清单我给他们写就行。”
“不行,有些事,一定要让他们自己去经历,去消化,这是爱莫能助的事,别人帮不上忙。”刘聿说。
陶文昌一头雾水,刘老师这话像是说那几个不好好做功课的人,又像是说别人。
紧接着就是开学季,首体大的校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特别是9月初的时候。新大一涌入校园,一群刚刚脱离高中生身份的女生男生看什么都新鲜,成为了学校的新鲜血液。不管是田径场还是游泳馆,哪里都有人在训练。
到了晚上,这些饿肚子的学生就会一股脑儿地涌出东校门,食街也会迎来今年这一批的新客人。
“天元,今晚3号桌让人订了啊,记住。”黄志嘉拿着小本本。
“早记住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拿个本子就丢三落四?”吕天元将墙上的日历又撕了一张,已经到了9月27日,汪野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也算把生意照顾得有模有样,“这狗汪野,也不告诉咱们哪天回来。”
黄志嘉哼唧:“哼,肯定在那边乐不思蜀,说不定还有艳遇!他就喜欢精英西装男!”
“真没准儿,不都说在大理特别容易爱上一个人嘛。”吕天元认为很有可能。
“艹,我才走1个月,你俩就开始说我坏话了!”
汪野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耳后,吕天元和黄志嘉恍惚几秒,同时回过头。只见刚才他们说的那人就站在台球厅的门口,旅行包装得鼓鼓囊囊,行李箱还多了一个。
晒黑了,也瘦了。黄志嘉立马扑过去,心疼的话说不出来,汪哥肯定不好受,但好在他都挺过来了。
“干嘛啊,真肉麻。”汪野笑着将人推开,“给你俩买礼物了。”
“我看看!”吕天元蹿到面前,扯他的包。
“别急,我先把书拿出来。”汪野瞧见好兄弟一阵傻笑,但傻笑之余还没忘记重要的事。落叶黄色的双肩背一抖就开,他带走的那些书整整齐齐码放在里头,每一本都有他认认真真亲手包上的书衣。
这1个月,他就指着这些精神食粮。
“你买这么多书?”吕天元愣住,他知道汪野爱买书,没想到大老远带回来。
“不是,是我带走的,陪我在古镇住了这么久,我都翻出感情来了。”汪野不舍地摸着书衣,“改天等那老师来拿书,我得亲自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