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别想了。汪野不想活得太拧巴,既然得不到就努力不去讨好。
“有了!”这时候,面前的算命师傅突然拍了下桌子。
“算出来了?”汪野激动得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跑了显灵的神佛。
“反正是给你算出来了。”师傅点了点眼前的铜钱,“你命里确实有贵人,而且你的命确实不怎么样,凡事都要自己白手起家,要走一段很辛苦的路才能到别人的起点。”
“这个我知道,我创业不怕辛苦。”汪野早就认清事实,从来不敢妄想一飞冲天,他注定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的人,从小村子走到大城市已经用尽全力。
“你感情啊,颇有不顺。”师傅又说。
“啊?还不顺啊?是以前不顺还是以后也不顺?”汪野被他说得一惊一乍,“您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一口气说完显得我很平庸,我们这种人就是故意卖弄玄虚才能赚钱啊。”算命师傅拿了一张小纸条,在底下偷偷地写了几个字,“这个你拿回去,到你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打开吧。这一回我不收你钱。”
“为什么?是不是算的不准?”汪野反问。
“不是,是因为你这辈子太惨了,可能还没我赚得多呢,我有车有房,不收了不收了。”算命师傅摆摆手让他走,“有缘再见吧!”
到底是准还是不准啊?是不是算不出来所以不敢收?汪野没动窝,刚想抬起屁股来走人,又转了过去:“那您给我说说正缘是怎么回事,可以吗?要是遇上了,我怎么认出来?”
五台山附近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本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就乌云密布,看着像要下雪似的。周定等到天黑才把汪野等回来:“刚才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这两天要下雪,你去买几身厚衣裳吧,千万别冻着。”
“没事,我这外套挺厚的。”汪野拎着一个果篮上了山,“这个给孩子吃。”
“往后不许瞎买了啊!快回屋洗手,饭都做好了,咱们开饭!”周定给他推进屋里。
上山还愿的大事办完了,汪野这一趟就没有了紧急任务,踏踏实实地住下来。他没给刘聿求护身符,怕他不爱戴,只是买了一串佛珠给他,希望这能保佑他以后别出什么岔子。不过应该不会吧……
汪野这些天的晚上还多了一个乐趣,那就是上网搜索刘聿的信息。学校的公众号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他自己的工作微博号也会转发学校的通告,无论是放假通知还是比赛转播,样样不落下。
在这几千条转发当中,汪野看到了不少熟面孔,比如陶文昌、白洋的比赛英姿,还有那个蝶泳兼职男生萧行随游泳队出征的新闻。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汪野不仅看刘聿的转发,还把刘聿的关注名单看了一遍。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大概就是……想要偷窥?
他想要知道刘聿都关注了什么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也想知道他都喜欢什么博主,以后聊起来多一些话题。毕竟人家是高学历,自己这半吊子大专早就把知识点还给老师,真担心有一天忽然将话题都唠完了,刘聿再惊醒原来两个人并没有重叠的世界。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该回北京这天,但不想天公不作美,天气预报所说的大雪在这天早上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把世界压成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汪野不敢冒雪开山路,最后只好决定再住一晚。
“嗯,再住一晚上吧,这样我也放心。”刘聿已经在机场了,“我这边再有半小时登机,和同事一起降落北京。你别着急,千万别冒雪往这边开。”
“我不敢开,我一下雪就趴窝。”汪野虽然开车早,但怕路打滑,“听说这次雪雾很大,好多高速公路都关上了。”
“我也看到新闻了,有些地方还在下冰雨。”刘聿一边打电话,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浏览24小时之内的天气变化,“听说今晚夜间雪才会停,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唉,好吧,只能这样了。真倒霉,本来今晚就能和刘聿见面了的,这回只能等明天。汪野坐在院子里看山雪,憋了好几天还是问了出来:“你同事是男的女的啊?”
刘聿那边一笑:“男的,是男的。”
“和你关系很好吗?”汪野酸溜溜地问。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说关系不好,显得我不会社交人缘很差……他就在我旁边,你要不要直接问问他。”刘聿开玩笑地问。
“千万别千万别,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汪野可不敢,这种弱智问题让他同事听到了才笑掉大牙,“那你到了北京告诉我一下。”
“好,我们明天见。”刘聿关上了笔记本。
明天见,只能明天见了,汪野从没发觉时间过这样缓慢,无数次看手机,结果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往前蹭。晚上他睡得很晚,早上却起了个大早,雪还慢慢地下着,丝毫不着急,因为雪又不急着见人。
“呦,起床了?”周定从清晨6点就开始扫院子,可是仍旧扫不完。
“我帮你吧。”汪野无事可做,拿起旁边的扫把加入工作,一片片扫开积雪。但收效甚微,十几分钟再看这地面上就又染上白霜,到最后两个人都累了,干脆坐在竹椅子上喝茶。
“唉,这雪来得不是时候啊,有点太早了。”周定给汪野倒了一杯,“昨晚你听见了吗?光是树枝就压倒了好多呢。”
“树枝?没听见。”汪野摇摇头,昨晚他戴着耳机睡的,听的是刘聿的公开课。笑死,一个知识点都听不懂,自己一定是他最差劲的学生。
“雪太大了,一会儿我得上房去扫扫屋顶,你帮我扶着木梯吧!”周定指了指二层的房顶。
“没问题,我上去帮你扫都成。”汪野痛快地答应下来,眼神也不自觉地瞥向屋顶,“那是什么?马蜂窝?”
周定瞧了一眼就笑了:“什么马蜂窝啊,那是燕子窝。你不知道五台山的燕子吧?我们这边年年都有,开春就回来,没有一年不灵验的呢!”
“燕子?每年都来?”汪野慢慢地站了起来,盯着那小小的燕窝一动不动。它好小,已经被雪盖住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雪白的碗,真难想象会有燕子住在里头。
“是啊,这燕子是最有灵性的,燕子窝我们都不拆,有时候还捏点泥给加固。你没听过那句话嘛,‘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周定笑呵呵地说。
汪野一下子就站定了,像一根树站在院子里,顾不上头顶的落雪和身上的冰冷。周定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进了他的耳朵,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不断撞击耳道形成了巨大的回音,以至于无法停止地重复着,一声大过一声。
“一愿你身体健康,二愿你心想事成,三愿你家房梁来春燕。”
最后周定的声音又变成了刘聿的声音,汪野一下子回到了那天,眼前还是绿叶满目,店里摆着一个许愿池生日蛋糕。刘聿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祝福的话,自己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嘎吱,嘎吱,嘎吱……脚步声远远传过来,方向不是屋内,而是院外。汪野木呆呆地转过去,刘聿刚好举着一把伞走上来,伞面上已经落了一层雪,雪又变成了冰渣。
外头还冷着,汪野一下子手脚发热,雪还下着,上山的石梯平时要爬四十多分钟,现在恐怕要更久。那把伞越来越近,直到完全和他的视线平行,汪野顾不上别的,像一只小燕子飞了出去,经历了苦寒的冬季,飞进了温暖如春。
飞进了刘聿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老刘:嘿嘿嘿,抱到了,甜甜的爱情轮到我咯。
第59章 一吻定情
明明只是十几步,汪野好像跑了一场800米的体测,跑到最后嗓子眼疼。耳边不止是踩雪声,还有风声,夹杂着昨天那位算命师傅的哈哈笑,以及不着调的回答。
“这正缘呐,其实你心里头早就知道了。缘分是天注定,顺顺当当的,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走到面前的时候一定能认出来。汪野昨天晚上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却不敢认,他希望刘聿是自己的正缘,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冲动,两个人明明还没开始什么却让他忍不住心乱。可是他又怕这只是一厢情愿,万一刘聿有那么一点的退缩他就永远不敢迈出去这步。
他自以为聪明,认为晚上的理性思考足够缜密,现在才发觉感性的一面远远盖过了分析的能力。在刘聿举着伞走向自己的一刹那,他连双腿都管不住,只想奔向他。
用足力气地冲进他的怀里。
汪野确实也这样做了,人生最大胆的事情莫过于此。这个拥抱让他感觉到了扎实,脚踏实地,不再是虚无缥缈地飘着。他实实在在地和一个人接触过,认认真真地了解他,不光是听他嘴上说说,还看到了他正在做的。
好温暖,汪野其实根本不冷,他穿的衣服足够多,哪怕站在院里扫雪也不会被风吹透。可是他找到了更暖和的地方,刘聿反而是那个穿得不怎么多的一人,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温度盖过了所有。
还有他最熟悉的无花果香水味,在冰天雪地之中它更水润了。汪野将脸埋在刘聿的领口当中,大口大口呼吸,湿润的空气在他的口腔和鼻腔里面乱串,像塞了好多的薄荷叶。他有点想哭,大概就是不知道何为“宠爱”的人第一次被狠狠宠了一把,明知道不至于哭,但是生理性的感动压抑不住。
从来没有人这样接过他,一直以来,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刘聿还举着伞,今天特意带了一把和衣服配套的定制雨伞。上山的路很不好走,但他心里高兴,每上一级台阶就更近一步,连带着石头台阶都变可爱了。
大团大团白气往外冒,他猜怀里的汪野肯定在深呼吸,说不定又哭了呢。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汪野本就是一个很容易掉眼泪的人,他小时候可是经常哭的,会因为山楂树的果子被人偷走、作业本被橡皮擦破以及没人给过生日等等理由,躲在家里哭。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这个可爱的弟弟长大了,不敢再哭了。弟弟长出了坚硬的外壳来伪装自己,然而在刘聿的眼里一点都没变。
刘聿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紧紧地搂住汪野的肩膀。汪野的两只手一只环在他的脖子上,一只从腋下捞到后背,恨不得和他牢牢地黏在一起。当然,他也不愿意松开,沉浸在这个拥抱带来的震撼和喜悦当中,手掌滑过这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的布料,刘聿的手掌往上移动,摸到了汪野的后脑勺。
拍一拍,摸一摸,揉一揉。又是那个哄孩子的动作,只不过这回真的在哄了。
“别哭啊,我大老远过来可不是为了把你惹哭的。”
汪野正在往回收眼泪,哽咽着。他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这雪景中的一棵植物,一个动物,见到了一个奇迹。
“你怎么来了?”他等不流泪了才开口问,好多好多问题。高速路上好不好走,这地方好不好找,踩雪上山会不会摔跤。他也想问你什么时候出发的,路上用了多少个小时,以及为什么要来。
对啊,你为什么要来,明明今天下午我就开车回去了。我们可以在晚上见面,还是汪汪台球厅,只要晚上见了面我不会说你什么,你没有必要非来不可。这么多问题的背后藏着汪野那小小的小心机,他只想听听刘聿心里的话。
“因为急着见你。”而刘聿就仿佛算准了汪野要问什么,他直接回答了汪野心底最后的那个问题,“本身我就已经晚了,我不想再迟到了。”
什么?什么“本身我就已经晚了”?汪野又一次没听明白,陶文昌给他们组相亲局的时候刘聿第一句话也说他来晚了。但现在汪野也没有思路去分析那么多,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前半句上头。
因为急着见你。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没有弯弯绕绕。这一刹那汪野心里面的疑问都得到了完好无损的答案。
雪确实不急着见人,可人会着急,我急着见你。他和刘聿都有一样的心情,并不是自己一头热。
“我很急着见你,所以就来了。”刘聿这时候才问,“你呢?你想见我么?”
我?汪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搂着人家呢,想连忙松开又有点舍不得,只能先把脸抬起来。“我……老子又怎么了?”
刘聿看着他那明显红过的下眼睑,也有点无可奈何:“那你再不放手的话,刘教授要做一些过界的事情了。”
过界?过什么届?汪野刚一抬头,眉心忽然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压了一下,像是点准了他的一个穴位,顿时不敢动。他眼前已经没有了雪景,只剩下刘聿的下巴,尽管他们曾经离很近但从没这样近过,自己的鼻梁骨恨不得戳在他脸上!
可是刘聿并没有马上就移开,反而是压了三四秒。温热从眉心往外蔓延,汪野瞪大双眼,像期待着什么。他身上忽然多了好多个心脏,这里也跳,那里也跳,恨不得把雪花都埋在头上降降温。这算是什么呢?眉心的一个亲吻?
刘聿什么都不说就直接亲,占老子便宜是不是?
再说这也不过界啊,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
汪野只是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不是在自己的地方,这是周定的院子。等到他回过头,周定大叔已经在起哄凑热闹了,手掌拍得震天响:“哈哈哈,你瞧,我就说你这回来还愿准没错吧!兜兜转转还是让你谈上了!”
谁谈上了,我俩还没怎么着呢。汪野赶紧抹了把脸,慢慢地松开刘聿的身体,尴尬地问道:“你怎么……你来干嘛啊?”
“接你回家啊。”刘聿非常自然地回答。
说是接自己回家,但两个人并没有当下离开,而是在周定家里吃了早饭,顺便帮忙收拾了院子。这场雪也非常有眼力见,到了中午就停下来,山风也柔和不少,没有了凛冽冻人的气息。这时候再下山就好走许多,但周定还是亲自送了他们:“诶,这么大老远的,刘教授你怎么来的?”
“不用这样叫我,叫我刘聿就好。”刘聿说,刚刚汪野透露了自己的职业,现在连周定都这样叫上了,“我打车来的。”
“打打打,打车?”周定惊讶了,这下着大雪还打车,得加多少钱人家才愿意跑啊?
“嗯,一路上不算太难走,司机也开得不快。”刘聿转头看向汪野,“因为我知道汪野开车过来,要是他没开车,我就开车来接他了。”
“诶呀,我又不是小姑娘,什么接不接的……”汪野不敢迎上他的目光,总感觉刘聿的眼神热热的,比岩浆还要滚烫,“那你一会儿在我车里睡觉吧,我开车很稳当。”
周定还在算计打车的费用:“啧啧啧啧,这得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我这份工作非常稳定,有稳定的收入。”刘聿说完又看汪野。
汪野非常自然地接他的话:“我不要看你的工资条。”
“那太可惜了,我随时都带在身上了,你想看的时候告诉我。”刘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切,装什么可怜啊,刚才一言不合就亲老子的人是谁!汪野自认为气势很足地瞪了他一眼,手里却攥着他那把木头手柄的雨伞不想撒手。周定送他们上了车就离开了,汪野负责开车,刘聿老老实实去坐副驾驶,一上车就开始调节座位。
“你干什么呢?”汪野好奇地问,这人,一坐好就捣鼓上了,怎么我这车档次不够啊?
“调节一下我的专属座椅,毕竟我腿长,以后再有人不小心坐上来就知道这地方属于一个身高1米86的人。”刘聿说完就拉上了安全带。
汪野瞥了他一眼,没见过这样幼稚的教授呢,但还是说:“我这个车没什么人坐。”
“你要不要换一个车挂?我送你一个?”刘聿又开始检查车内饰了。
“不要。”汪野护住自己的小牌牌挂件,“你闭眼睡觉!”
小甲壳虫嘟嘟嘟地开到五台山,又嘟嘟嘟地开回去,从前汪野一个人开车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多了一个刘聿,他猛然发现车变得好小啊,不管是哪里都很袖珍,特别是车内的空间。刘聿一个人就占那么大的地方,两条长腿无处摆放,坐在里头特别搞笑。
而且刘聿也没有睡觉的意思,时不时和他聊上几句,六个小时的车程原本应当枯燥无味,可汪野没觉着怎么着就到了北京,看到收费站上“北京欢迎您”那几个字他直接一愣,怎么就开回来了?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几个小时就是几分钟那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