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男友?我等分手 第59章

自己坐在沙发的正中心,他居然让父母随便坐,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意思……汪野身为“客人”,当然不能擅作主张不挪窝,所以还是往一旁的沙发挪了挪。

“叔叔阿姨好,我叫汪野,是刘聿的……刘聿的朋友。”汪野说道。

“你好你好,我们就是过来看看刘聿,他刚才没开门,我们吓了一跳才一直敲。”刘聿的爸爸温和地点了点头。

汪野又是一阵疑惑,为什么不开门就能吓他们一跳?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啊?

“你们喝什么?”刘聿拉开椅子,显然是请父母坐在餐桌那一边,不愿意让汪野让出舒适的沙发。这种交流模式对汪野来说丝毫不陌生,因为他就没有一个和谐的家庭关系,所以能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面对汪波时并没有稳定的内核,所以才会被牵着鼻子走。而刘聿他可以礼貌地维持这一份看上去平和的假象,他父母好像还挺怕他。

“不喝了,给你送点吃的,我们就走。”刘聿的妈妈将手里的保温汤盅放到了桌子上,和蔼地看向了汪野,“你也来喝一点吧。刘聿他这个人不怎么会做饭,你们还没吃饭吧?”

“谢谢阿姨,我……我已经吃过了,谢谢您。”汪野夹在他们当中非常的不自在,这种莫名的压抑简直让人窒息。就好像明知道父母在吵架,但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小孩儿,他不能问,一颗心默默地揪着。

那么这时候,让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方式。

“小野,你店里不是还有事情么?”刘聿的话就来得这样巧,用一句简单的话语给汪野压抑的灰色天空撕开了一条明亮的口子。汪野马上就点头了,人家家长在场的情况下,家长一来自己就走,显得非常没礼貌,除非是刘聿来开口。

哥哥他真是完全了解自己的心理活动啊。

“是啊,还有一些事情呢。”汪野顿时轻松,声音都轻快许多,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刘聿,然后对着刘聿的家人鞠躬告辞。他快速地离开了这个环境,像是一个胆小的逃兵。可是离开之后他又久久不愿意走出小区,反而在楼下坐着。

这会儿的刘聿会不会孤立无援?他是不是也不希望自己离开?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汪野后悔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痛恨自己那一刻的坐立不安,痛恨自己没有面对强势家人的本事。

和家里人好好沟通,这一节课他始终没有学过,到了现在,再遇上,他还是不会。

天逐渐黑暗,橘子海变成了暗蓝色的水流,汪野看向刘聿家的灯光,鼓足勇气,想要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最后又怕打扰了他们的家事,思索片刻只是发了个微信:[哥哥,他们不会说你什么吧?你就说我是普通朋友,别让他们怀疑。]

刘聿坐在沙发上,将水果盒里的剩余吃了个干净,这时候刚好手机振动,他看过之后倒是放心了。

[没事,你别担心什么,快回店里去吧。(微笑)]

好神奇,刘聿怎么知道自己一直在楼下没走呢?汪野又看了看那布满暖色灯光的落地窗,半担心,半放心,离开了小区。

刘聿这边也放下了手机,用湿纸巾擦了擦沾了果汁的指尖:“没错,他是我男朋友,你们看出来了?”

他这话说得非常直接,但是却没有激起父母情绪上的千层浪,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好似早就将他看透,只剩下无能为力。

“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父亲最后无力地垂下了脑袋,“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当初你怎么都不找对象,我和你爸就怀疑过这个。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接触过什么姑娘的缘故?”母亲采取了迂回战术,“多和女孩儿接触接触?”

“你们两个今天来就是说这个的?”刘聿雷打不动地问道,“如果要是送汤,汤我已经拿到了,我谢谢你们的付出。如果还要说教,那么我要送客了。”

“你怎么这样和你爸爸说话?”母亲站了起来,能看出来她眼中的焦急万分和痛心疾首,“我们还不是为了你……”

“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做父母的,这些年,我们什么时候管过你,就这一件事都不能听听劝吗?”父亲拍了下桌子。

刘聿的目光以一种平移的角度看向了他们,慢慢地挽起了袖口:“我不是没听劝过,这就是我听劝的代价。”

父母两位瞬间无声,只是两腮的肌肉还在动,显然还想要再说什么。

“你们这些年不管我,无非是因为我翅膀硬了,经济独立,你们要指着我开始养老了,所以才不敢。”刘聿一把掀开了这层名为“亲情”的遮羞布,掀开家庭关系当中的牌桌。

父亲缓了缓,好似心口不舒服似的,半晌开口:“是啊,你现在多厉害,我和你妈都是你抛下的弃子,再也用不上了。但是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得问问我们的意见……”

“问你们的意见?你们真的考虑过我的意见?我从5岁起就让你们离婚,我每一次不舒服想要请假,你们听过么?”刘聿匪夷所思地看向他,“沟通”这两个字不仅没有在汪野的家庭关系中出现过,自己也是同样。

“那你也不能不经过我们的同意……”

“你们造人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啊。如果让我以18岁之前的心情活下去,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生。”刘聿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养我长大,我很感激,所以你们的养老我也会负责到底。但是我们之前的沟通还是越少越好吧,你们不经过我同意的事情那么多,我为什么不能呢?就好比这碗汤,我人生中最不爱喝的就是汤,任何汤水都不想碰。你们明明都知道,但仍旧不会听我的意见。”

他的话无懈可击,他的眼神也让父母无颜,他大臂内侧犹如条形码一样的疤痕清晰无比。

“离开我的家。适当保持距离,就是咱们最好的相处方式。”刘聿掷地有声。

东食街这会儿刚刚进入今晚的热闹时刻,汪野一个人走在街上,只觉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他看了看东校门,真想让时光倒流,回到下午3点半接刘聿下班的时候。以后自己每一回都要到这里来接他,两个人要有说有笑地走回店里。

“汪哥?你回来了?”黄志嘉正在搬成箱的巧克力粉,“我还以为你要留在你哥哥家里吃饭呢!”

“哥哥的厨艺一定特别棒吧?”吕天元故意问,想要探一探汪野身上那恋爱的气息。结果问完之后汪野没有了回音,俩人顿时感觉不妙。

“怎么啦?”黄志嘉跑过来,“吵架啦?”

吕天元双手挠头,这恋爱还是挺难谈的啊,认识的时间再久都有可能产生分歧。

汪野拍了下吕天元的脑袋:“没有,他脾气那么好,有的时候我想无理取闹吵架都不行……”

坐在旁边正在联系“出物咪”的卫乐语打了个冷战,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他爸妈来了,所以我就先回来了。”汪野继续说。

卫乐语腾地一下转了过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汪野。

“好像关系不太好。”汪野自言自语,“你们知道吧,就是……我这种单亲家庭里长大的人,对家庭关系特别敏感,因为从小看脸色看多了。他们之间肯定有不能协调的问题,见面时候特别紧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父母早就知道他喜欢男的。”

“这岂不是更好?他父母早就知道,你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了!”黄志嘉想什么都非常简单。

但汪野感觉还是很不秒:“不对,应该不是很开心的那种出柜。唉,我明天好好问问他吧。”

“要缓缓地问,别刺激他。”吕天元提醒。

“我心里有谱儿。”汪野点了点头,他肯定会缓缓去问别人的家事,只是刘聿愿不愿意说就不一定了。在汪野的眼里,刘聿就是一个威严的无坚不摧的存在,任何事情都可以完美应对。他完全相信刘聿能搞定奇葩父母,或者观念陈旧的父母,再不济他已经自己买房买车了,父母无法用经济大权来管辖这个很成功的儿子。

俗话说嘛,钱就是一个人的底气,刘聿这份底气已经很足了。

可是就是有地方不对劲,为什么刘聿不开门的话他们会担心?担心出事?莫非刘聿以前出过事?汪野胡思乱想着,都不知道卫乐语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等到看到的时候猛然一惊:“你怎么了?有事啊?你的那个出物咪联系上了吗?”

“啊……啊。”卫乐语想要说话,但还是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汪野顿时机敏起来,“你是不是知道刘聿的事?”

卫乐语迟疑地点了下头。

“他的病你也知道吧?”汪野趁机问了出来。

卫乐语又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私自问别人的病情是一件很没边界的事情,刘聿未必想要让我知道……但是……”汪野抓耳挠腮,难受得双手挠头,“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刘聿的父母是不是很怕他?”

“嗯。”卫乐语努力发声。

“他们说,不开门的话就会很担心,刘聿以前……单独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他摔倒过?不小心摸电门了?吃饭噎住了?”汪野一个一个答案去排查,但就是不往自己心底深处最尖锐的那个答案去靠。可是无论他怎么猜,卫乐语都是摇头,显然这些离谱的二缺答案没有一个靠谱。

最后,汪野没办法了,在现实中败下阵来,还没问就已经一身冷汗。他仿佛又一次站在了绿色邮筒的前面,怀里拿着一封哥哥寄来的信,他幻想中的、称赞过无数次的哥哥在他想象中十分高大,笑容阳光,是学校的学习尖子,也是操场上的运动高手。

他问哥哥,你们上体育课要考试吗,800米你跑多久?

他问哥哥,你们下课之后会和同学们一起踢小足球吗,能踢几个球进门?

他想象了无数个活跃的形象,却从没有猜想过,那封信件的另外一端,其实是一个虚弱无比、脸色惨白、阴沉不定的男生,他并没有阳光的生活,甚至说生不如死。

“刘聿他,以前是不是,在家里……”最后汪野咬着牙,舌尖都要被自己咬破了,“在家里,寻死?”

问的时候,他仿佛将一把刀悬在了自己的头顶,等着卫乐语给一个痛快。看这把刀是继续悬着还是直接刺下来。

卫乐语点了点头,汪野头顶突然巨疼,这把刀还是刺了下来,果然是这样。

卫乐语拿出手机,快速打字,然后亮出屏幕给汪野看:[我和他是,病友,我们是那时候认识的,住过同一个病房。]

作者有话说:

“出物咪”是买卡通周边的一种称呼方式,出物就是卖东西,一般买家都会亲切地称呼对方是妈咪,所以就是出物咪。

第85章 伤疤开出花

汪野看着那行字,一笔一划都开始扭曲了。它们脱离了中国的方块字体,成为了可以自由活动的€€平或竖直,最后密密麻麻重新排列……

成为了条形码般的伤疤。

它停留在卫乐语的小臂内侧,随随便便一抬手都能让人看到。浅粉色,或肉红色,像烫伤,又像过敏。任谁一看都能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以自残的方式试图唤醒什么,试图逃离什么。

然后这样的疤痕又落在了刘聿的身体上。

“嘶……”卫乐语再次张开嘴巴,可是声带变成了皮革似的,不仅不会震动还横在嗓子眼里,让他难受。他见汪野一直都没有动静,便将手机拿了过来,打了一些字之后再塞到汪野的手心里:“咦!咦!”

这是要给自己看的意思?汪野迟缓地接过手机,但是差点忘记了怎么样呼吸。

[我和刘聿是在著名精神科专家范万国的诊所认识的,我们都是抑郁症。那时候我13岁,他已经快18岁了。要是没有范教授,我俩已经死了很多回。对不起,我不该把刘聿的病史未经同意告诉他人,但是我真的憋不住这个秘密。刘聿他的病比我严重得多,多次尝试自杀,他几乎被束缚带栓满全身。他不敢让你知道这段历史,怕破坏了你心底的想象。]

字字诛心,字字血泪。汪野看到“多次尝试自杀”这6个字感受到了一阵窒息。

这确实是自己没有料到过的,信件一头的哥哥居然是被束缚带捆在床上才能幸存下来。

卫乐语也跟着一阵窒息,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家中,而唯一能让他感到轻松的地方相反居然是病房。在那里有理解他们的护士和范教授,在父母都不相信自己是抑郁,一口咬定自己只是闹情绪的时候,范教授以他的专业威严镇住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家长,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已经病得很重了!

精神疾病不是心情不好,他们都病了!

在那里,是一片净土。卫乐语现在每多打一个字都浑身颤抖,但还是勇敢地告诉了汪野。

[刘聿他在我入院之前就已经住了很长时间了,他不仅有抑郁,还有密集人群惊恐,他能恢复成现在这个程度真的很辛苦。你不要去怪他,他和你断联是因为惊恐症发作昏迷,后来陆陆续续一直治疗,19岁左右才算稳定。]

汪野好似也发作了一场疾病,病灶在他的大脑深处。原来哥哥以前还有惊恐症,发作的时候会不会双手颤抖?他每个月给自己写信的时候,会不会强忍着颤抖,用左手压住右手的腕子才能坚持下去。

怪不得他从来不说他的手机号,作为一名一线城市的高中生,他不可能没有独立的手机。但是作为一名病人,他没有手机。

卫乐语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冷汗汗珠。刘聿会不会责备自己多事?会不会生自己的气呢?可能吧,毕竟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在弟弟心目里的形象。他以孱弱的身体撑起了一个健康的假象,让当时远在天边的弟弟有了一个可以憧憬的强大人格,现在这个假象被自己给击碎了。

对不起,刘聿。卫乐语情不自禁地自责起来,这时,坐在他旁边的汪野蹭地站了起来,朝着休息室的门冲去。

“呀!”卫乐语连忙抓住了他,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找刘聿?千万不要质问他啊!

“你别怕,我去看看刘聿,只要他不提,我绝对不提!”汪野只从卫乐语的眼底看出了担心,既然刘聿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么自己可以伪装毫不知情,一辈子都不戳破窗户纸。在小小的自己心里,哥哥还是无坚不摧的存在,风雨吹打不动摇。

卫乐语想拦住他,但他那细瘦无力的小胳膊怎么能和汪野抗衡,简直自不量力。汪野毫不费力地跑出了休息室,到前台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背影就融进了今晚的夜色当中,跑得没了影子。

“汪汪哥……怎么了?”黄志嘉问。

他和吕天元同时看向卫乐语,仿佛已经猜到他知道一切的答案。卫乐语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椅子上,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刘聿的责备。

跑向刘聿家的一路上,汪野的肠子再一次悔得青紫青紫。刘聿他勇敢地面对父母,那自己也应该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当了逃兵呢?自己将烂摊子丢给了他一个人,万一他们再刺激他,又给刺激发病了怎么办?

汪野啊汪野,你真是没本事,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爱人!

气喘吁吁,汪野上学时候体考都没有这样拼过命,生怕晚一秒钟就来不及救人。万一刘聿的爸妈还在怎么办?不管了,就算他的爸妈还在,自己也要勇敢地站在客厅里,当哥哥最坚固的后盾。要把自己的意志传递过去,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我们一起。

到了小区楼下,汪野自己按了密码,进了单元门。电梯总是不来,他着急,所以一层一层的楼梯跑了上去,完全没有疲惫。台阶好高啊,像是爬了一次泰山,汪野冲上这山顶,再一次停在了刘聿的家门前。

他敲了敲门,同时快速地整了整衣领。做好了完全准备,就算哥哥的父母还在他也不怕了。

咚咚咚,汪野听着,敲门声同样响在他的心里,和心脏每一根血管产生了共振。

门很快就打开了,尽管已经提前在猫眼里看到是谁,但刘聿仍旧很吃惊。不久之前他明明亲自送汪野离开,现在他怎么又回来了,还跑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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