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乔卿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焦急的目光一样,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声:
“走吧。”
“乔导,”三人正准备离开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们三个,现在是抱团孤立我是吧?”
乔卿转头,看到夏情正叉腰站在座位上,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差点忘了,”他笑道,“正好,一起吧。我口袋里还剩了一把瓜子。”
夏情噗嗤一声笑出来,三步并两步跟上他们。
“乔导,这下我可以光明正大在镜头面前嗑瓜子了吧?”她提着裙子,笑嘻嘻地问道。
“可以,待会儿我再让贝贝去外面买点宵夜,咱们就纯当观众来看热闹,可劲儿炫就行!”
夏情小小地欢呼一声,侧头对匆匆赶来的经纪人说道:“太好了!你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乔导放话让我吃的!”
经纪人脸色发苦,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领头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神情淡定的乔卿,又瞥了一眼周围疯狂拍照的记者们,一咬牙,干脆硬着头皮也跟上了。
反正之前已经证实过了,跟着乔导走,有肉吃,大不了就再赌一次!
夏情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蕾丝大摆裙,上楼梯不太方便,见状,乔卿和苟子鸣弯下腰,一人一边替她提起裙摆,封缙云本来也想伸手的,但晚了他们一步,只能笑着背手跟在后面。
那些记者们看到这一幕,手里的快门都快按冒烟了!
妥妥的头条!大热门新闻啊!
夏情都吃了一惊,用手掩着唇,压低声音问乔卿:“那个,乔导,会不会太过头了点?我只是个二线女明星……”
“谁管你几线?”乔卿反问道,“我只是顺手帮了朋友一个小忙,子鸣哥也一样。”
夏情抿着嘴不说话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高高上扬。
旁边的经纪人简直幸福得都快晕倒了!
这可是有现场直播的啊!
他甚至不用脑袋,都能想到现在网上的舆论是什么样的风向。
经纪人眼含热泪地注视着夏情一路拾阶而上的瘦削倩影,老怀甚慰€€€€他们家情情,终于出息了!
不仅洗刷了演技上的耻辱,还抱上了从前他做梦也不敢想的金大腿!并且还是两条!
四人在全场热切的目送下,挑了个最后排的空位落座。
这里一般是那些摄影助理的位置,很多摄影师和器材的位置都排在他们前面,是名副其实的闲人观众座。
但是当四人挑选好位置、并肩坐下后,不少前排座位的观众频频回头张望,原本不起眼的座位,俨然成了新的C位焦点。
坐在中间位置的不少《解梦师》剧组演员更是干脆起身,想要跟着乔卿一起坐在后面€€€€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坐得比导演的位置还靠前啊!
但乔卿在群里发消息,让他们安生坐在座位上。
不然这次电影节也别办了,大家一起在后排过家家吧,乔卿虽然不满意主办方的行为,但还没有到想要让活动办不下去的地步。
四人一人攥着一小把瓜子,旁若无人地开始嗑了起来。
因为这一出,媒体记者们都在四处询问原因。
其实从苟子鸣的排位和后面乔卿的一系列表情举措,他们就大概猜到了背后的缘故,只是大家都还是想向这里的工作人员求证:乔卿这一系列行为,是不是在为自己的男主角出头?
负责人见实在控制不住场面了,只能一边催促主持人提前开始报幕,一边躲到角落里给迟修彬打电话:“迟总,麻烦大了!乔导拉着封缙云还有一个夏情,跟苟子鸣一起坐到最后排去了!”
闻言,迟修彬不怒反笑。
他脸色变幻了一阵,突然一拍扶手,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好,这乔卿果然是个有种的……行,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去会会他!”
“哎,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付光远?”
正津津有味嗑着瓜子呢,夏情的视线扫过右侧角落里的一个熟悉后脑勺,立刻瓜子也不嗑了,赶紧凑到乔卿身边小声说道:“就那个,四排靠边上的地中海!”
乔卿循着她说的方向望去,发现还真是老熟人。
“刚才我们搞出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没看到吧?”苟子鸣刚才一直很愧疚给乔卿找了麻烦,直到现在才重新开口说话,但他的气息仍因为胸膛中过于激荡的情绪有些不稳,“难不成,他是不打算履行赌约了?”
“他要是履行了,那才奇怪呢。”
乔卿叼着一枚瓜子,含含糊糊地说道。
几分钟前,那位负责人又过来找了他们一趟,好说歹说,甚至都说第二排有人同意和他们调换位置了,但乔卿仍然没有松口换座位。
笑话,要是真换了,那岂不是和人家结下梁子了?
主办方的锅,乔卿才不会傻到接过来扣在自己脑袋上。
“什么奇怪?”
“我说付光远要是履行赌约,那才奇怪€€€€”
乔卿耐心又解释了一遍,扭头却看到身后一位穿着黑色绸缎V领衬衫、一把年纪了还打扮得十分骚包的男人冲他微微一笑,双手各撑在他和封缙云两人后方的靠背上。
“你好,我是Steve迟,你可以叫我迟先生。”他矜持地朝乔卿伸出手,“我的中文全名是迟修彬,或许你听过我的名字?”
乔卿的表情从起初“你谁啊”的迷惑,再到“这不就是之前舒桐姐在群里说的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的二世祖吗”,最终变成了一声长长的、了然的“哦€€€€”,在迟修彬满意的目光中,跟他握了握手。
大概就是一种“我和我朋友在群里八卦的对象,突然出现在了面前”的心态,所以乔卿对于迟修彬的态度除了正常的客套之外,还抱有一丝八卦的好奇:“迟先生找我有事?”
“这个,怎么说呢,”迟修彬直起身,轻笑一声,“其实我是来跟乔导道歉的。”
“哦?”
“关于这次的座位排序,很抱歉,是我们手底下一个经验不怎么丰富的实习生做的表格,我已经让负责人进行后续追责了,会对他进行开除处理。”迟修彬轻描淡写地把刚才的事情一笔带过,“后续的话,我也会让他们给乔导您,还有苟先生邮寄一些礼品,作为诚意。”
乔卿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迟修彬不得不问他:“乔导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在我的认知里,金鹤电影节也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节了,”乔卿慢吞吞地回答道,“按理说,这种活动应该是很隆重的,主办方也会谨慎筹办。但迟先生却说,随便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就能擅自排那么多大导演制片和一线明星的座位顺序,并且后续还没人复核,未免让我有些疑惑了。”
迟修彬咬了一下腮帮子,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勉强:“……乔导说得是,等下我会让团队好好开会反省的。”
顿了顿,他终于说出了这次真实的来意,“只是不知道乔导愿不愿意给我迟修彬一个面子,把座位换回来?”
夏情忍不住了,抬头怼他:“你谁啊?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迟修彬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眼神让夏情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乔卿忍不住皱起眉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迟修彬会发火的时候,忽然,男人又微笑起来。
笑容配上那双狭长的眼眸,像是一条正在嘶嘶吐信的毒蛇:“夏情小姐长得可爱,没想到性格也这么率真,看来这两年,乔导把你宠得很好啊。”
夏情霍然变色。
但在她发作之前,封缙云先开口了。
“迟先生,”他平静地盯着迟修彬那双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阴冷深沉的瞳孔,淡淡道,“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又是公众人物,有些话当不当说,还请慎言。”
但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在紧紧攥着乔卿的手腕。
指尖触碰到青年手背上跳动的青筋,封缙云不动声色地点了两下,安抚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乔卿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不再看向迟修彬,重新扭头望向下方光辉灿烂的舞台,却连冲这人客套都欠奉了:“迟先生,既然你只是为了换座位这事来的话,那就请回吧,我觉得这后排坐得挺舒服的,还不用被人盯着,不换。”
迟修彬脸皮一抽。
乔卿三番两次地给他甩脸子,这回他都亲自出马了,这人居然还敬酒不吃吃罚酒!
迟修彬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见状立刻冷下脸来,但还不等他说话,一个不速之客却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乔卿。”
乔卿不耐烦地抬头望去,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因为太荒谬,都忍不住笑了一声:“哟,付导也来了?”
看着站在过道里的付光远,乔卿换了条腿翘着,却丝毫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冲封缙云说:“不都说后排清净吗?今天怎么邪了门了,大家都来后排团建了?”
迟修彬也咽下了正准备说出口的话,紧皱着眉头盯着付光远,因为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恶狠狠的威胁意味。
“我找你不是为了别的,”付光远僵硬着说道,整个人就像是一块漆黑的石板,木木地立在那里,“我是来……履行当初的赌约的。”
乔卿这回是真的吓到了。
他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哥,你赶紧掐我一把,”他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说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电影节,是我在做梦?!”
封缙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大腿:“没有,消停点,还有媒体和记者在看着呢。”
付光远就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也没有发现面前还有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迟修彬一样,只是深吸一口气,脖颈上都绷出了道道青筋:“乔……乔老师,”在乔卿见鬼的目光中,他几乎是咬着牙憋出这个称呼的,说完之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憋久了终于被放回水里的鱼,但一张脸还是肉眼可见的,渐渐涨得通红,“这次赌约,是我输了。”
在说完这短短八个字后,付光远就像是迎面被人狠揍了一拳,本就是强撑的精气神瞬间土崩瓦解,连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但他还是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裱好的信封,当着迟修彬的面,递给了乔卿:“这是我答应你的,五百字道歉信。微博……我就不发了,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就当是我付光远脸皮厚吧!”
说完他手一松,信封就这样掉在了乔卿的怀中。
付光远也不管他怎么说怎么看自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迟修彬,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背影竟显得有些格外的佝偻。
“…………”
乔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信封,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前排的记者拼了老命地把话筒越过两三排座位,递到了乔卿的面前,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扯着嗓门问道:“乔导,请问你对付导的这番道歉怎么看?”
“不是,我能怎么看?”乔卿气笑了,“来道歉的又不是我,你怎么不问问付导他的感想呢?”
记者:“因为乔导你的回答更有爆点啊!”
这倒是个实诚人。
但乔卿现在实在没兴趣回答这些问题,只是摆了摆手,把信塞进了西装口袋里。
迟修彬也没心思继续留在这儿找乔卿麻烦了,他紧皱着眉头,三步并两步地下了台阶,板着脸质问付光远:“你突然找乔卿说那番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付光远抬起头,面色惨白,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迟哥,我是去道歉的,你也听到了,我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那你那封信€€€€”
“我什么也没写,就是道歉。”付光远移开视线,目光涣散地盯着光影变换的颁奖台,“愿赌服输而已。”
“好,好,好一个愿赌服输!”
迟修彬不顾旁边还有不少业内人士在场,压低声音冲他咆哮:“付光远,你少给我耍滑头!我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突然变成君子了?还愿赌服输,你忽悠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