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靖：“…………”
谢谢，并没有。
李骏抽签抽到了第二名，就排在乔卿他们后面。
他讲完走下台的时候特意绕了远路，经过乔卿和费靖身边时，还故意和副导演大声逼逼：“哎呀，刚才那个评委是不是给我们打了个高分？我看他握笔的姿势，应该是九十几分没错吧？”
乔卿记仇，也学他的样子和费靖大声逼逼：“上次我听到类似的话，是在小学三年级，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跟同学炫耀自己买了名牌鞋，幼稚得让人想笑。”
李骏气道：“那也比今天注定一败涂地的人强！”
费靖的后槽牙嘎嘣咬碎了黑咖啡糖的外壳，里面苦上加苦的咖啡液迅速弥漫了整个口腔。他没憋住，当场干呕了一声。
乔卿立刻拍着他的背，关切道：“没事吧费导？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了？”
费靖咳嗽着，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什么东西”脸涨得通红，想骂人，却碍于周围人的打量目光，只得重重冷哼一声，绷着一张臭脸，抬脚带着副导演离开了。
“垂死挣扎！”
乔卿无所谓一笑，懒得搭理这位。
倒是费靖扭曲着一张脸，艰难地朝桌上的水杯伸出手：“水……”
第三位导演结束了ppt讲解，第二轮评审终于开始了。
为了保证公平，这次第一个展示的是上一轮分数最高的团队。
报到李骏名字的时候，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四周微微鞠躬，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我们准备了一段三分钟的全息短片，大家可以戴上头盔观赏。”
他的视线刻意在乔卿那边停留了两秒钟，这才心满意足地冲评委和高管们说道：“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作出水平如此高超的全息影像，还得要感谢我团队的技术人员，如果我们能获得这笔投资，我们会更加精益求精，争取做到青出于蓝。”
费靖直到这时才发现，这位好像不是在针对他们两个人，而是只单独针对乔卿。
他问道：“偶像，你俩有过节？”
乔卿摇头：“没有。”
“那他为什么针对你？”
“好问题，”乔卿换了个姿势，放松地靠坐在座位上说道，“大概是嫉妒我的才华吧。”
费靖想了想，面对自己的偶像，竟然还煞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他说。
看完李骏的电影之后，费靖就对乔卿的说法就更加深以为然了。
他疑惑道：“他们是怎么做到把那么好的剧本拍成狗血偶像剧的？为什么非要加一个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喊救命的女主角进去？”
乔卿冷幽默道：“可能是想彰显一下男主角的英雄气概？”
“那为什么后来女主角又黑化了？”
费靖想起短短三分钟峰回路转、节奏快得如同一辆横冲直撞泥头车般的发癫剧情，虽然刺激是刺激了，也确实像李骏刚才介绍的一样反套路了，可怎么就看得人这么别扭呢？
“因为既要又要还要，亲情爱情友情他一个也不想放过，”乔卿一针见血道，“感情戏没有重点，剧情转折全靠男主角身边人黑化，把观众看得一愣一愣的，以为光靠层出不穷的意外就能掩盖逻辑的薄弱，他的导演水平比付光远好一点，比较适合去拍国产都市伦理剧。”
原本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不好看的几名高管听到他的话后，顿时茅塞顿开，深以为然。
李骏坐得离他们远，起初没听见。
等听到有人悄悄过来跟他复述完这番话后，他都快被乔卿气死了！
他双拳紧攥，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连第二名导演的作品都没怎么认真看，一心想要等着狠狠批判那个卷毛混蛋的电影。
谁给他的勇气，第一轮评分倒数第一，来挑刺他这个第一名的作品！！？
李骏阴沉着脸，和众人一起第三次戴上头盔。
【我死了。】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叹息。
还不等忧伤，一阵欢快的伴奏声响起，众人眼前飞速展开了一幅繁丽缤纷的幽冥地府画卷，尽管是动画，却因为全息环绕和精致到毫厘的画面冲击，让所有观众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生怕漏过哪怕一秒钟时间。
这是一座犹如建在深渊之下的恢弘都市，无数盏青灯鬼火飘荡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建在崖壁之上的建筑制式来自不同朝代，栈道上穿梭着无数鬼怪幽魂、魑魅魍魉，但因为形象设计得可爱生动，所以看上去并不可怕，反而给观众一种周一上班族的崩溃气息。
因为跑得太急，还有两个捧着文件的小鬼迎面撞在了一起，半透明的身体，一不小心就撞融合了，八只胳膊腿儿在空中乱舞，像只蜘蛛一样到处乱爬，咕噜噜咕噜噜，晕头脑胀地顺着斜坡一直滚落到了最下方。
画面一转，哗啦啦的水声由远及近。
银色的忘川河从崖壁上方倾泻而下，承托起奈何桥上密密麻麻等待投胎的幽魂们，又顺着崎岖的地势蜿蜒至幽玄深处。
短短十几秒的片段，却看得观众们心潮澎湃，完全忘记了这只是一部“给小孩子看”的动画电影。
但紧接着，更加大跌眼镜的来了：
躺在躺椅上的白发孟婆戴着夜视镜，嘴里叼着吸管，玻璃杯里装着去冰三分糖的孟婆汤，调整了一下手机支架的角度，开始给在人间辛苦工作的员工们直播投胎画面，嘴角还扯出一抹灿烂笑容：
“谢谢‘今天我投胎了吗’打赏的三十点功德～祝你早日投胎哦～”
人间的鬼怪公司大楼内，主角信空捧着手里三功德一碗的孟婆汤，呆呆地坐在光线明亮的工位上，盯着那些能投胎成人的鬼魂，眼睛里羡慕得直冒鬼火。
工位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具卡通骨架。
€€€€他自个儿的。
而信空的领导，一条真€€死狗上司正叼着一条尖叫不已的长条形厉鬼，用爪子使劲儿把它塞进信空脚边的轮回垃圾桶里，然后扭头对信空咆哮：“上班时间，你为什么还在办公室里看直播？下季度考核再不达标，我就向地府申请把你投胎成我重孙子……”
信空眼也不抬地掰下一段自己的大腿骨丢给上司。
上司立马忘了自己刚才的话，咬着信空的大腿骨在办公室里疯狂乱窜起来，还撞翻了在给自己的魂体做保湿疗养的长发女鬼，吓得一支胖鸵鸟鬼一头把自己扎进了墙角的绿植花盆里。
但没多久，刺耳的铃声在办公室里响起，人仰马翻的场面凝固了，包括信空在内的所有鬼魂不得不紧急集合，排队出外勤……
短片就此戛然而止。
童昭，就是当初那位在股东大会上为乔卿说过话的股东，在短片结束后意犹未尽地摘下头盔，当众宣布道：“这是我本次评审会上看到的最有趣的片子，就算华影不投，我也会代表个人投资的。”
他拍了怕手中的头盔，笃定道：
“我女儿一定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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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各位怎么看？”
Lily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依旧严肃， 眼中却带着笑意。
在第一轮给《鬼怪公司》打了低分的评委们不吱声，少数几个则跟着童昭，立刻转变口风， 表示乔导和费导的这部作品， 毫无疑问， 应该拿到本轮环节的第一名。
因为再眼瞎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则短片的质量足以吊打其他两位对手！
童昭还兴致勃勃道：“我突然发现，在动画电影这个领域， 华影目前还是一片空白的状态，我们完全可以以《鬼怪公司》作为起点，开发一条相关产业链， 从线上影视到线下的文娱产品，乃至游乐园之类的大型商业企划！”
“我自己也有女儿， 所以很清楚， 家长们每年花在孩子身上的钱究竟有多恐怖！”他心有余悸道，“我女儿只要一路过那些动漫文具店服装店，就完全走不动道了，害得每次我都要大出血，买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回家……”
虽然嘴上抱怨， 但童昭脸上满满都是炫耀女儿的幸福表情。
Lily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市场前景非常广阔。还有其他人有不同意见吗？”
李骏的哥哥作为股东之一， 也出席了本次评审会。
注意到后排弟弟拼命朝自己使眼色，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让对方稍安勿躁， 他自有办法。
“我承认， 这部动画电影的创意不错， 整体建模也可圈可点， ”他敲了敲笔杆，先是狡猾地表示了对《鬼怪公司》的肯定，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各位别忘了，目前我们国内对于灵异神怪题材的审核究竟有多严。”
“尤其是针对青少年的动画电影，审核的标准更是严上加严！”
他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我们都希望能够为观众创作出质量优秀的作品，可作品再好，也需要考虑到现实情况，如果花大价钱投资制作，最后播不出来，岂不是把钱全打了水漂？”
李股东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在场高管们纷纷点头。
李骏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帮自己说话的亲哥，扭头就丢给乔卿一个挑衅的眼神，意思很明显：有本事，你再反驳一回啊？
乔卿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在后排搞的小动作。
他在座位上转过半边身子，盯着李股东说道：“国内影视审核对于灵异鬼怪这方面确实把控很严，但那是针对恐怖片和都市灵异题材，李先生把动画电影也跟它们混为一谈，大概是对这方面还不甚了解吧？”
李股东瞪大双眼：“什么？我没有€€€€” ”没关系，”乔卿微笑着打断他，“我可以在这里为大家详细解释一下，也免得诸位一直提心吊胆。”
他站起身，对主持人说道：“我们这边的投影，是可以直接显示电脑上画面的，对吧？”
主持人愣了一下，点头道：“是的，乔导您要用电脑吗？”
“对。”
乔卿大步走上台，当着所有人的面退出ppt，点开搜索引擎，查找近十年在院线上映、且票房超过一亿的动画电影名单。
“我们只拿事实说话，”他再次从口袋里抽出教鞭，“啪”的一声，响亮地敲打在身后的大屏幕上，又像是狠狠一记抽在了台下李家兄弟的脸上，“诸位请看，这十年来，一共有十三部动画电影总票房超过了一亿，其中十一部都包含了超自然题材。”
“神仙，鬼怪，这本来就是我国传统神话故事中的一部分。就在两年前，官方还牵头地方文旅。部门，鼓励以传统地方文化和神话故事为内容的动画作品创作，这些活动都是可以在网上找到相关资料的。”
乔卿又调出了官方文件，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他刚刚复述过的内容。
台下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讨论声。
乔卿抬起头，目光如电地盯着坐在自己正下方、脸色青白的李股东，言辞犀利地质问道：
“以上种种，足以见得，上面针对这方面制定的标准，远比行业中某些从业者想象得要宽松，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要束手束脚、作茧自缚呢？”
“但是动画电影的上限在那里！”
李骏眼看着在场众人都被乔卿三言两语说服，顿时坐不住了，脑袋一热，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胸膛之中仿佛涌动着一股岩浆般的热流，那种在看完短片后无处宣泄的激烈情感，让李骏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开始泛红：
“华影就不是一家搞动画电影的公司！你们的制作成本也远没有高到需要一两个亿的地步，为什么不去A级S级项目的投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