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简青云冷笑着想,就算她赚再多钱,揽了再多权力和名声,也对那个男人不管用。
因为对方跟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只是因为家族联姻不得不在一起罢了。那位当世贾宝玉,早就遁入空门不问世事了。
“真的?”女人似乎心动了,怀疑地盯着儿子问道。
“妈妈,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怎么会骗您。”简青云温声道,挺直身子,双手放在隐隐作痛膝盖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状态,“我手头正好有一个本子,是华影的钟故仁教授编写的,他可是乔卿上大学时候教他剧本写作的老师,水平总不可能还不如徒弟吧?这个本子已经在国内外获奖无数了,之前好多导演都在抢呢。”
女人勉强相信了他的话。
她虽然时常精神疯癫偏执,但能守住这么大的家底,该有的那份理智还是在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她像是安抚恐惧的可可一样,毫不嫌弃地摸了摸简青云早已被冷汗浸湿的头发,“你退学的事情,我作为校董,已经和校长谈过了。他保证会让那些手续作废,为你保留学籍,一直到回去上课为止€€€€如果这一次依然失败,你知道该做什么吧?”
“我明白,”简青云低声,“我会按照您的意愿生活的,妈妈。”
女人还准备说些什么,楼梯口传来简意天的声音:“母亲,您该吃药了。”
简青云扭头,看到大哥端着托盘走上来,越过他来到女人面前,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走廊里还跪了个大活人一样。等过了几秒钟,才仿佛后知后觉地向下瞥了他一眼:“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简青云按着冰冷的瓷砖,慢慢站起来。
“我允许你走了吗!”
女人又被刺激到了,开始露出狰狞的神色,简青云的身体一僵,但简意天却挡在他身前,强硬地抓住她想要扇弟弟巴掌的手,又再次咬重字词重复了一遍:“母亲,您该吃药了。”
“还有你,赶紧下去,别在这儿碍母亲的眼了。”
简青云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扶墙,缓慢地转身,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这个儿时的梦魇之地。
……或许,也是他一生都摆脱不掉的梦魇。
“梦是现实的投射,你所恐惧的,必定会成为梦境中追逐在身后、不停撕咬着你血肉躯干的猎犬……”
忽然想起乔卿拍的那部《解梦师》里的台词,简青云仰头站在阳光普照的花园中,伸出手,遮住了眼睛。
他感受着冰冷颤抖的身躯渐渐被夏日的温度回暖,挂在唇边的笑意,却充满了苦涩难言的意味。
“简青云这小子有病吧!?”
乔卿看着手机,表情纠结:“这人闲的没事干吗?大中午的,把我之前发的所有朋友圈都点了一遍赞,干嘛,眼看着票房比不过了,存心恶心我呢?”
工作室内顿时响起一片咳嗽喷饭声。
中午十二点多,大家基本都在刷手机,看看网上的观众评论和舆论走向。但乔卿这几天都跑到工作室来蹭盒饭,最大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爱好工作,而是封缙云忙着《龙城》的路演,没法一直呆在津城了。
员工们对于老板表面上操心工作室未来发展、实则是犯相思病的行为动机一清二楚,但因为是老板,也奈何不了对方。
只能捏着鼻子,忍受他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爆出两句惊天八卦或者奇葩感叹,也算是为生活增添乐趣了。
助理贝贝好奇问道:“老板,上次采访的时候,你不还说跟简青云私底下没有发生过矛盾吗?简青云还给他们发的微博点赞了。”
乔卿哼了一声,立马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表面功夫总是要做做的。再说了,我这是给龚师兄面子,简青云现在不是加入他们协会了吗?”
“那他怎么还安排和秦导同期上映?”贝贝诧异道。
“因为他心眼坏!”乔卿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他这种长相还不错的小白脸你们女生都喜欢,但我可以凭借我丰富的识人经验告诉你们,这人心理绝对是有问题的!问题还不小!”
其他人:“…………”
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证据,不过导演,你难道忘记了,自己也算是“长相不错的小白脸”吗?
乔卿说完之后就继续开始刷手机。
他是从来不给简青云点赞的,为此龚之韦还特意找他问过原因,说让他大度点,哪怕稍微回应一下也成,别让人家看起来像个舔狗。
乔卿当即反驳道又不是我让他当舔狗的,他乐意点赞点赞呗,凭啥我就要搭理他?
最后龚之韦也没辙了,又看简青云朋友圈坚持不懈的行为似乎完全没受到打击,只能默认现在的年轻人都好这一口,便由着这两人去了。
乔卿刷了一会儿微博,觉得没啥意思,又看到群消息一直在乱跳,就点开来看了一眼。
中午这会儿,大多数剧组都在休息,所以几个群里都热闹得很。
夏情:“大家快来看看这个!”
夏情:“《苦情少年逆袭成大男主剧本》,乖乖,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乔导你的人生经历还这么励志呢?@乔导”
乔卿拧着眉毛心道这丫头又在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纳闷,一边点开文件瞅了一眼。
这次倒真和夏情没关系,而是营销号写的一则情感丰富、辞藻华丽……然而剧情内容狗屁不通的软文。
文中以第一人称,从主角的学生时代讲起,说他遭遇了家庭巨变、校园暴力、初恋分手等等一系列重大挫折,就像是一朵饱受风雨璀璨的小白花,伤痕累累,却仍一片一片地拾起自己的碎片,拼凑出了一个看似阳光开朗的少年人模样。
最终,他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名导演,还拥有了英俊帅气的影帝出入相伴,然而在午夜梦回时,却依然难以弥补内心的伤痛和空洞,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坐在投影仪前,播放着青春的伤感回忆,独坐到天明。
因为是第一人称,所以细腻的情感变化尤为动人,引得不少读者潸然泪下。
……如果这个主角不叫乔卿的话,就更好了。
乔卿被一系列“小白花”、“拼凑碎片”、“用笑容遮掩伤痛的少年人”等等矫情词汇刺激到了,一时间连瞳孔都在颤抖。
他咬牙在群里打字问道:“这是哪个女频作者转行当营销号了?”
就不能让他消停一段时间吗!
夏情发了一个明目张胆偷笑的表情包过来:“就不告诉你!”
乔卿威胁道:“你还想不想拍《解梦师2》了?”
夏情:“什么?导演你剧本都写好了吗?我想演导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总之请务必让我演求求了!”
苟子鸣也出来冒泡了:“乔导,我也想演QAQ……”
乔卿冷酷回复:“男主内定,没有女主,谢绝插队哈。”
夏情一秒变脸:“那算了,没意思,我还是继续看文去吧。子鸣哥你要吗?”
苟子鸣:“嗯好,麻烦发我一份。”
都是墙头草!
乔卿一连发了好几个“鄙视你们”的表情包丢到群里。
但玩笑之后,他还是正经提了一句:“后面有没有档期?等剧本定下来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的,最好空出来一个月,
第二部肯定要和第一部有点关联的,就算当不了主角,让你们简历里多一笔亮眼成绩应该也没问题。”
夏情:“谢谢导演!导演最好啦~”
苟子鸣:“谢谢导演!导演最好啦~”
乔卿:“……夏情一个姑娘家没事发个嗲也就算了,子鸣哥你就少来恶心我了好吧,我才刚吃完午饭呢。”
苟子鸣:“(笑)这不是直接复制了吗。”
苟子鸣:“话又说回来,夏情发的这篇文真的在网上挺火的,现在大家都说乔导你拿的是大男主剧本,怎么样,等九月份华影新生入学,要不要回母校给学弟学妹们搞一波励志演讲?”
乔卿:“拉倒吧,我怎么敢回去。”
苟子鸣:“为什么不敢回去?”
乔卿:“拍《黄雀》还有《解梦师》的时候,华影我认识的教授电话基本被我打了个遍,每次挂电话前我都跟他们说,拍完这部一定回母校看望他们,结果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取消原定计划……现在就更不敢回去了。”
夏情一针见血:“简单来说,就是乔导你把教授的羊毛都薅完了,到头来连人家个人影都没看到,怕回去被教训,对吧?”
“礼我都是有送的!……好吧你说得对,我就是怂了,”乔卿自暴自弃道,“看情况吧,总能找到机会的。这些教授经常出差,难得都在学校,都是恩师,厚此薄彼先去看哪个都不好。”
夏情鄙视他:“借口。”
苟子鸣还是比较善良的:“如果担心这个的话,不如让缙云先帮你打头阵怎么样?他也是华影的,回去看老师也没人说什么,还能帮你说说话。”
乔卿:“他最近忙着呢,《龙城》这明天就要首映了,这几天国内都跑了十几个城市了。”
“老板。”
贝贝走过来,说:“都准备好了。”
乔卿站起身,冲她微微点头。
离开工作室前他往楼下瞥了一眼,正门口人头熙熙攘攘,堵的全是各大媒体和杂志社的记者。
自从《鬼怪公司》票房突破五十亿,几乎每天,从早到晚,工作室楼下都会出现如此景象。
钱流向哪里,哪里就有流量;哪里有流量,哪里就充斥着纷繁复杂各怀心思的议论声。
乔卿和费靖曾经一帧一帧地打磨出来的作品,如今被无数人拿着放大镜,拆解、分析其中深意,就连身为导演的两人,也成为了舆论热议的话题。
封缙云劝他,这段时间先保持低调,因为本身五十亿票房这件事已经足够高调了;费靖也说,咱们闷声发大财就好,别让人趁机抓到了把柄。
大体上,乔卿和他们想法一致。
“可惜了,不能来你的首映式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爬起来跟封缙云视频,“不过我特意定了闹钟为你加油,昨天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封缙云半小时前就已经起床了,正在一楼喝咖啡吃早餐。他见乔卿哈气连天的,连屏幕一直是黑屏都没注意到,虽然心中颇为遗憾,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劝道:“还困就继续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好……”
乔卿闷声道,软绵绵的声音听得封缙云心都要化了。
他赶紧把音量调小,扫视一圈,见大清早没什么人来,这才放下心来。
等挂了电话,封缙云抿了抿唇,看着聊天界面乔卿自打认识他起就没变过的头像,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得太明显。
然后,仰头把杯中苦到极致的黑咖啡一饮而尽。
€€€€养家的动力来了!
€€€€今天也要为了攒老婆本好好工作!
“关于《龙城》这部电影,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并不是制片最初选定的导演。”
等到了现场,秦京握着话筒,对着来参加首映式的数百名观众说道:“但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个项目,曾经因为各种意外,在拍摄过程中都几度差点夭折。”
“所以,我非常感谢各位观众能来到这里,为我们的电影加油打气。”
站在他左手边的封缙云一边鼓掌,一边对着几乎快怼到脸上的镜头礼貌微笑。
他也有些疑惑:这摄像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只拍他的近景了?
“不过,今天我们还请来了一位惊喜嘉宾,”秦京突然话锋一转,还侧头笑着看了一眼神色诧异的封缙云,“各位猜猜,这位嘉宾是谁?”
灯光应声一转,直直打向后排正中的位置。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卷发青年摘下口罩,冲着四周屏幕鼓掌欢呼的观众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