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气,背过去,靠在了门板上。
方才推门进卧室,他看见成箫慌忙中丢掉的药瓶。
什么成分瓶身上明明白白,成箫一看便知,他再想瞒也瞒不了。
又一次,成箫什么也没问。
陆玖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犯愁。
总归今晚是要说开了的。
他这么想着,强行将脑子里复杂纷繁的事丢到脑后。
简单收拾了下屋子,他坐了下来,去看余忆南发来的邮件。
前段时间手受伤了后,他借着由头推了不少余忆南要他接的活。现在眼看着恢复期过了一半,余忆南让早点敲定伤好了时的行程,他也没借口好扯了。
他这幅得过且过的样子,经纪人余女士早就见怪不怪了。之前她指着陆玖年骂,说他从有一种下一票干完就不在娱乐圈里混了的美感,让她整日担心自己饭碗不保。
所以也许就是为了想保住饭碗吧,余女士总能变着花样给他找来些好到不能行的资源,他这个就想摸个鱼摆烂的人竟然还能经常在热搜上蹦€€。
这次也一样。
陆玖年挨个点开附件来看了遍,有黄金档的一线综艺,有国家电台的官方节目,甚至还有个顶级品牌的代言邀约。
再算上他前段时间试镜拿下的大导的电影,一通操作下来,他又能重新掀起播热度。
放倒任何一个有上进心的艺人身上,都能像打了鸡血似的,立刻爬起来边撸铁边练声。但遗憾的是陆玖年不是什么有上进心的艺人。
他关掉邮箱页面,拿起手机,看余忆南给他发来问询的消息。
余忆南:“综艺和国家栏目录制时间有一部分重叠,你考虑考虑可以二者取其一。”
余忆南:“代言的话,除了我刚刚发你的牌子,还有家国货日用品的邀约,待遇比上一家要更好些,就是规格肯定没有上一家高。你选选看接哪个。”
陆玖年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两个头大。
他打字回道。
陆玖年:“我不是有新戏要开机吗?忙得过来吗?”
余忆南那边反反复复显示正在输入,后来可能是烦了,干脆按住了语音。
余忆南:“我的哥,你知道你的行程和跟你同咖位的男艺人比比有多轻松吗?”
“人家觉都不睡了,争分夺秒地趁能捞到钱的时候捞钱,你倒好,你争分夺秒趁能睡觉的时候睡觉。”
“你今天高低得把要接的活给我确定下来,我也真是好说话,别人家那都是经纪人指东不往西的,要我说,我就不该惯着你,我……”
陆玖年手急眼快按掉了语音条,世界顿时恢复了清净。
他揉了揉耳根子,明明余忆南远在天边,他却感觉像是被她拽着耳朵骂了通似的。
骂归骂,陆玖年挨批,却仍旧不打算改。
事实上,他最近正在考虑逐渐往幕后退。
他现在从事的这份职业从来不是他所喜爱的。
从前他没有勇气重踏那条失败的路。
对一个太过顺风顺水的人来说,突如其来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打击,便足以让他怀疑自我。
陆玖年在从前那条路上没了骄傲,害怕重拾旧业过得却比现在糟糕,不敢回头,自我欺骗,一骗就是好多年。
直到那天他在餐厅偶遇程裕景。
他拿着玻璃片抵着那个人,理智丧失,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被往事困了太久太久。
踏入演艺圈,是他不愿再想起那些阴暗的过往,他要洒脱,什么东西也不能将他拽下泥潭。可冥冥间,不敢与过往抗争的他已经双脚深陷其中,被打上了逃兵的烙印。
让不值得的人和事,阻拦他追逐理想。
好没出息的一个人。
陆玖年想,和成箫在一起,好像无形之中真的改变了他许多。
看着那个人往前走的背影,他竟真的能生出底气。
去修正谬误,去追逐所愿的底气。
微信上,余忆南依旧在狂轰滥炸。
陆玖年敛目,手指敲了敲,打下了回复。
陆玖年:“接国货品牌的代言吧。别的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
“给我点时间,忆南。我想做个决定。”
话一发出,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正在说话闪了又闪,最终只发过来了句干巴巴的“好”。
陆玖年知道,余忆南大概是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谢谢你,忆南。”他道。
余忆南只是回:“放心,无论是什么选择,我支持你。”
一桩心事放下,陆玖年长舒口气,将手机丢在一边。
这一步想踏出去,原来也不是那么难。
他起初有些兴奋,兴冲冲跑去成箫的书房开始去看熟悉的那些书籍,翻来翻去上头劲过去,他才又陷入了迷茫。
不演戏,他要做什么呢?
专业储备还剩多少他已经不敢确定了,更别说他如今的身份,想干干净净不受侵扰地重新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哪那么容易。
还有,成箫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他太异想天开,太鲁莽吗?
悻悻合上手中的书,陆玖年按着额角,索性不再多想,瘫在成箫又软又舒适的工作椅里。
他闭了闭眼,打算学某人的样子,靠着补会儿觉,下一瞬,手机铃声便刺耳响起。
他惊醒过来,走上前接了电话放在耳边。
“喂?”
“玖年哥。”
电话那头是童雅带着些歉意的声音。
“你这会儿忙吗?我没打扰到你吧?”
“不忙,你说。”陆玖年道。
“典礼那会儿你不是问了我一个公司的事吗?我帮你问过我哥了。”
“只不过因为我家产业其实不涉及这个行业,所以我哥知道的也比较有限。”
“这样啊,”陆玖年道,“没事的,还是多谢你,也替我谢谢你哥。”
童雅连忙道:“别谢了别谢了,我们忙都没帮上的,怪不好意思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玖年哥,你其实可以直接去问成先生的。”
陆玖年愣住了。
童雅的这意思,难道是知道成箫是郑生的背后操盘人吗?
可成箫向来谨慎,从前几乎从不在与成家利益相关的人面前表露身份,甚至不经常……
不对。
陆玖年忽然察觉了什么。
成箫最近,好像不再刻意遮掩身份了。
他频繁的参加饭局,频繁外出走动,虽然仍旧无法搜到他与郑生相关的报道,但他这样异常的态度,冥冥中让陆玖年觉得有些不安心。
他隐隐有了些猜测,可他不敢定论,于是决定旁敲侧击。
他试探问道:“为什么要问他?”
陆玖年有意套出有关成箫如今处境的信息,却没想到童雅的回答出他所料,让他震惊。
“你不知道吗?”她疑惑道,“这家公司,成氏有股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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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致包厢内,成箫端着茶杯一口一口抿着,静默不语。他身边,柳卿的脸色已经黑了下去。
“迟到了半个小时了,他们什么意思?”
成箫笑了笑:“挺明显的,摆谱给我们看呢。”
他放下茶杯道:“恶心人的套路。进门后我们要是甩他脸色,他一个没诚意的帽子就会跟着扣上来,谈条件的时候也能狮子大开口。进门后我们要是当没事人一样,那就是放低了姿态只求谋合作,他更有的抬价了。”
柳卿皱了皱眉:“意思是这气左右都得受吗?”
成箫没回他话,却自顾自站起了身。
柳卿疑惑地看向他,他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下摆。
“看什么?”他挑眉,“走啊。”
柳卿没闹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被他带到了门外。
成箫拉着他到酒店侧边无人的角落,对着个垃圾桶,摸出了根烟。
别的没懂,这个架势他可太懂了。
他伸手拦了拦:“我奉人命看着你呢,拿过来,不让抽。”
成箫夹着烟的手顿了顿,无奈道:“我还没点上呢。”
他对烟其实没瘾,只是压力一上来就喜欢用它缓解。
陆玖年抓着他之后,说什么都要改了他这陋习,天天绕着圈盯着他,就怕他拿起来一枝来,连公司里都派了人手盯梢。
柳卿六亲不认:“我收了红包的,你快扔了。”
他伸手去夺成箫的烟,捏过来时却没拿稳,烟落到了地上。
成箫弯腰去捡,准备丢进旁边垃圾桶里,抬头却眼神一滞。
“来了。”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