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大少爷扯着银白猫猫的后领,牵引着这家伙往外走。
“去哪?”远川凌萎靡地抬头。
御影玲王抢答:“网球俱乐部。”
迹部景吾轻轻应了一声。
迹部景吾明显不想再和远川凌掰扯性向的事,如果只是转移话题的托词,那就不用理会;如果远川凌说的是实话,迹部景吾也尊重堂弟的选择。
最多最多,隔壁的邻居查理往后几年都不太好过罢了。
管家爷爷带着佣人帮忙把三人的网球包放到车上,远川凌见状也不挣扎了,抱着自己的那个除了球拍护膝什么都没有的包包缩在角落里。
两个运动达人带着一个学术型宅男坐上了前往俱乐部的车。
“你没有那么喜欢网球吧?”反抗无效的远川凌侧眸看向御影玲王。
御影玲王正在检查自己的网球包,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下来的东西,随后拿出网球拍,给自己的球拍缠握把胶带,一举一动和边上那个真正热爱网球的家伙没什么不同。
御影玲王分出精神来敷衍他,“的确没有多喜欢,至少和景吾没法比。但只是运动而已,我就觉得可以保持下去。”
迹部景吾正在试探球拍线的松紧,这种检查的小事其实完全可以交给佣人来做,但以迹部大少爷对网球的喜爱,相关的所有事几乎都亲力亲为。
迹部景吾小幅度地挥了挥球拍,问:“凌,要不要尝试一下?”
尝试流汗的感觉吗?
远川凌不自在地歪了歪头,他不太喜欢身上黏黏糊糊的感觉,虽然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运动确实能够促进多巴胺分泌,但远川医师一般不会用这种方法愉悦自己。
从前每次迹部景吾提出这种邀请,远川凌都十分感动然后拒绝,这次却陡然陷入了沉默,看起来真的在纠结如何选择。
从某个角度来讲,远川凌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利己主义者,他主观判断下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基本都会拒绝。
比如过度运动,比如跟着迹部景吾回国。
一个目标性很强的人却在面对不知道多少次的怂恿时,少见地犹豫了。
虽然不知道这种犹豫出现的具体原因,但御影玲王和迹部景吾对视一眼。
——好像有戏。
远川凌的沉默不是毫无依据的,他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象,忽然便想起了及川彻。
一个全身心投入,深深热爱排球的人。
远川凌一直无法形容这个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他,他只是在那个世界赛场上,在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人对爱情的认知五花八门,要远川凌来形容,大概只是一种无形的引力。
他深深地被吸引,并希望和对方的距离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哥,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网球呢?”远川凌沉默片刻,发出一声疑问。
何为热爱?
这个问题远川凌向来不太理解。
如果说医学的目标是家庭环境与生活环境交叉影响下的结果,那么热爱这个词就从来没有在远川凌身上出现过。
他在放弃医学道路之后,漫无目的地走过十几年的人生,唯一一次被牵动心弦,是遇见他打算相守一生的爱人。
御影玲王耸了耸肩,他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毕竟他所接触的所有事务实际上都毫无挑战性也非常无聊,他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人。
迹部景吾收好手里的球拍,他微微挑眉,看向对面茫然的弟弟,十分乐意为他指点迷津。
“没有理由。”迹部景吾这样说。
“拿起球拍站在场上,你就知道自己的选择了。”
一个很霸道的回答。
让远川凌微妙地觉得这种感受可以和自己初见及川彻时的心绪划上等号。
命运大概是个很有意思的怪圈。
在场的三个人里,迹部景吾是最早找到热爱之物的人。超乎常人的家庭背景和极其平坦的人生道路并没有让他养成过分目中无人的性格,反而在接触了网球之后,整个人都谦逊了不少。
尽管这种“谦逊”在普通人眼中仍然高调,但和曾经那个霸道的大少爷已经判若两人。
御影玲王对迹部景吾的回答颇有微词,但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发言权,只是嘀咕了一句:“都还挺无趣的。很难想象我以后会像景吾那样热爱什么。”
迹部景吾一挑眉:“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这样说。”
御影玲王摊了摊手:“毕竟你是认真的吧?已经和家里说好要再打几年了?真是完全无法理解的魅力。”
像他们这种大家族的继承人,身不由己的地方很多,包括繁重的精英教育和被压榨的个人时间。
迹部景吾能很好地平衡两者,如果御影玲王需要,他也同样可以做到。
但他暂时还无法想象那种未来。
御影玲王也并不能算是贵族少爷里的反面教材,对方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一句“完美”,毕竟这世界上的天才总是少数的,轻而易举、唾手可得的事物总会让人深感无趣。
远川凌道:“说不定有机会能理解呢?”
御影玲王一愣,随即笑道:“真的吗?那我还是很期待的。”毕竟没有人喜欢枯燥的人生。
远川凌知道,御影玲王的未来比他自己想象的那样更精彩,对方会在升上高中之后,被足球深深吸引。
顺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一个除了家世各个方面都压了他一头的绝对天才。
对方深深地拿捏住了御影玲王喜新厌旧的本性,让御影大少爷深陷其中,或许是触底反弹,御影玲王的“叛逆期”比迹部景吾要长得多。
毕竟他的表哥并没有彻底走上职业赛场的想法,他身上还背着迹部财团的责任,迹部景吾活得最清醒也最洒脱,彻彻底底的人生赢家。
不过关于御影玲王那坎坷的足球生涯和友情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的幼驯染明显痛并快乐着。
相比之下,远川凌才是三人中人生相对失败的那一个。
丧失目标的人,迟到十几年,才终于在年近三十的时候停留在阿根廷。
确切地说,他直到重生之前也没有找到真正的人生目标,只是如同漂泊的浮萍一般,抓住了一个名为“及川彻”的锚点。
“那你呢?要不要去尝试一下网球?尝试一下才知道是什么感觉吧?”迹部景吾发出邀请。
“很有道理。”远川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迹部景吾终于在养堂弟的事情上感觉到了一点点成就感,这对于远川凌来说简直是历史性的决定。
他正准备夸赞两句,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家堂弟这破天荒的决定明显不是为了他这个苦口婆心的堂哥。
远川凌道:“附近有排球用品店吗?”
迹部景吾:“?”
御影玲王:“?”
不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
迹部景吾和御影玲王怀疑远川凌的低血糖发作留下了后遗症,比如说脑供血不足导致神志不清、思维混乱、行为错误等等。
但远川凌以一个医学生的专业角度,几次强调自己十分清醒。
于是三人在网球俱乐部附近的商场中找到了一家排球用品店。
远川凌走在前面,迹部景吾和御影玲王隔了几步走在后面。
发现迹部景吾表情不怎么好看,御影玲王宽慰道:“知足吧,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不是吗?他都能同意尝试运动了,你也没办法让他一夜之间就变成运动达人吧?”
学术型宅男爆改运动系少年。
听起来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对方尝试的这项运动不是迹部大少爷所推崇的网球。
迹部景吾狐疑道:“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御影玲王:“什么?”
“啊嗯~凌那家伙,看这些排球训练用具时的眼神完全不陌生,而且进店就直奔护具区,目标这么明确,这家伙难不成早就想尝试排球了?”迹部景吾逆天的洞察力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他感觉远川凌那熟练的样子就好像进过无数次排球用品专卖店。
但这又不能算什么坏事。
御影玲王在心里嘀咕,他深切怀疑迹部景吾只是因为堂弟没有选择网球而在发脾气。
他道:“看开点,他今天能同意尝试运动,说不定明天就能同意回国了。”
迹部景吾嘲讽地“哈”了一声,完全不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他心里的警铃自从远川凌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给陌生人打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没有停止过。
别让他知道那个要拐走他弟弟的人是谁。
……
远川凌不知道自家堂哥已经看穿一切,他一进门就被货架上的排球相关用品吸引了注意力。
熟悉的事物总会让他想起熟悉的人。
在球场练球的及川彻,指挥队员训练的及川彻,整理护膝做准备工作的及川彻……
才不过分开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却好像过去了许多年。
在这样的现状下,过多的回忆反倒成了一种烦恼和阻碍。
他应该快点做出抉择才对。
思绪流转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放护膝的架子上。
大部分都是黑色或者白色,偶尔有深蓝色的掺在中间,略微扎眼。
远川凌从架子上拿下两幅护膝,一副黑色,一副白色,除了颜色之外没有什么区别。
黑白双色放在一起,让他想起及川彻打球时穿戴的黑白双色护膝。
——虽然那只是偶像情节造成的习惯,但后来已经成为了及川彻的个人标志之一。
身后的两人刚好走到近前,御影玲王微微向前探头,刚好看到他手里的黑白护膝,道:“唉——凌,要选双色的吗?真难得,我以为你肯定会选白色。”
医学生的一些刻板印象出现了。
远川凌欲盖弥彰:“唔……只是不知道该选哪个。”
实际上在未来的阿根廷,穿在及川彻身上的黑白护膝,在他的粉丝口中还有另一种说法。
——那和黑丝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