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因为盲盒吗?”
“不,只是运气那么好的人真的需要搞什么诈骗吗?”及川彻十分正经的发问。
这是什么歪理?
……不还是因为盲盒吗?
远川凌失语片刻。
在他的印象里及川彻应该不是什么直觉系的家伙。
但贸然问太多似乎有些冒犯了。可如果不问的话,这通电话随时都应该挂断,两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凭什么继续通话呢?
更何况,远川凌有可能是个突然打去电话,目的不明的危险人物。
远川凌捏着手机,将冰冷的电子产品更贴近自己的耳廓,仿佛只要这样,电话那边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为什么这么喜欢盲盒?我以为你的时间都放在排球上了。”
他丝毫没有隐瞒自己对及川彻的了解,尽管这种行为很有可能让对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报的警署,说自己遭到了什么陌生痴汉的骚扰。
远川凌以最具恶意的想法揣度自己的行为。
但及川彻似乎没有这样认为,他用和朋友交谈的语气说:“不觉得很有趣吗?在打开之前结果完全不可预测。”
多少有点赌徒心理,远川凌一直以为,及川彻这种不肯接受命运的人不会喜欢这种飘忽的东西。
但实际却恰恰相反,人果然是一种非常矛盾的生物。
的确,谁不喜欢生活中偶尔的一点小惊喜呢。
远川凌无法依靠自己对成年后爱人的了解来揣摩如今稚气未脱的及川彻,他想了想,还是问:“不觉得我是什么坏人吗?”
“有你这么小的坏人吗……”及川彻小声嘀咕一句。
“之前,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是遇到什么讨厌的事了吗?”及川彻轻声问。
要怎么形容第一次通话时盲盒君给他的感觉呢?
就好像一个骤然一无所有的人,茫然而痛苦,带着深深的、随时可能自毁的惶恐。
说他天真也好,无知也罢,年少的及川彻可以拉黑一个属于诈骗犯的号码,但很难推拒一个试图向他求助的人。
“盲盒君,我拿到了隐藏款,虽然这个没办法分给你,但……”
“我的快乐分你一点。”
那人仿佛开玩笑一般,带着笑意轻声说道。
第七章
远川凌鼻子一酸,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没有……”他艰难地说。
没有什么值得讨厌的。
他平淡无趣的十五岁,一切让他挫败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他还没来得及成为第一次见到及川彻时,那样糟糕的人。
回到过去,重返青春,这对大部分人来说不能称之为坏事。
但远川凌却没办法开心得起来,倒转的时间让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这是一旦想起,就会让而立之年的远川先生克制不住悲伤情绪的事。
成年人的灵魂困在幼稚的躯壳里,连思维方式都有些逐渐偏向少年。
而且,他从不否认自己其实是一个幼稚的人,尤其在处世方面,那么,放不下深爱之人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远川凌心想。
我只是有点想你。
他哽咽的声音明显让电话那边的及川彻有些慌神。
“喂……不是吧……你哭了吗?盲盒君?你别哭啊……隐藏款盲盒也可以送给你的……”十五岁的及川彻明显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从他错乱的语序就看得出来。
远川凌甚至能脑补出一个拿着手机手忙脚乱的少年模样。
他要是真的哭出声来,说不定这个傻得可爱的家伙,会以为自己是因为拿不到盲盒才哭的。
远川凌能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却没办法改变自己生理性的鼻音。
“我不要盲盒。”远川凌说道。
“真的吗?送你也没关系。”及川彻说得很大度,就是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在滴血。
“真的。”远川凌不太想继续和及川彻掰扯盲盒的问题,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收集盲盒的爱好。
为了避开万恶的盲盒并维持电话通讯,他十分违心地说:“等下我要上场打球,很紧张,能教教我怎么调节情绪吗?”
以及川彻的情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盲盒君在转移话题,但只要这人不哭,没有情绪崩溃,聊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而恰巧,对方还把话题迁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上来。
“你是第一次上场比赛吗?没关系的,尽力就好,这只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及川彻顿了顿,笑道:“而且等接过几球之后,你就会忘记紧张这回事了。”
“全神贯注地,把心神都集中在那颗排球上,只需要记得一件事——接球,进攻,想方设法让排球落在对场的地面上。”
体育竞技的魅力可能就在那一瞬间。
及川彻说了些他参加比赛前的注意事项,比如说做好热身、和队友们回顾一下战术暗号,发球前保持专注等等。
“还没问,你打哪个位置?”及川彻有些好奇地问。
远川凌不知道。
和之前的俱乐部球员商量让他上场这件事,是御影玲王去接洽的,远川凌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
对方说这种业余比赛没有固定的位置,到时候可能缺哪个位置就让他顶上,随意得很。
如果远川凌自己做选择的话……
他小声说:“反正不会是二传手。”
及川彻是一名二传手,如果远川凌选择二传的位置,就意味着没办法和及川彻成为队友。
甚至反而,成为敌人。
远川凌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内心深处也幻想过和及川彻一起站在排球场上的场景。
“有没有能偷懒的位置?”远川凌问道。
“嗯?”及川彻歪了歪头,解释说:“盲盒君……都要上场打球了还考虑偷懒的事吗?没办法啦不管是哪个位置都要频繁接球的。”
远川凌忍不住拉长尾音抱怨道:“可是一身热汗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及川彻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耳侧,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笑一声。”
远川凌闻言抬头看向对面不远处站着的两人。
看这两人的表情,估计非常好奇远川凌的通话对象是谁,但也尊重远川凌的隐私,没有直接上前打扰。
“算了,生命在于运动。”远川凌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话间,已经有人在清扫球场了,之前看到的那位发跳飘球的副攻手开始在另一个场地热身。
远川凌看了一眼通话时长,也就不过二十分钟,如果要上场打球的话,这通电话就只能停止在这里了。
及川彻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击球声,他问:“要忙了吗”
远川凌握紧手机,不情不愿地说:“嗯。”
“那我要挂断喽?”及川彻试探地问。
不行,不要,不想。
远川凌产生了一点分离焦虑。
越烦躁的时候远川凌心里就越平静,开口时几乎让人感觉不到隐藏在深处的情绪,“那个隐藏款能给我看看照片吗?”
“当然可以。”
“那……再见。”
“拜拜——”
手机“嘟”的一声,通话中断了。
远川凌看着最上方的通话记录有些出神。
他们这算是……已经认识了吗?
虽然还没有交换过姓名,但及川彻对他这个陌生人意外的……友善?
远川凌思索着,耳边突然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凌——准备好了吗?这位是弗斯·米歇尔先生,他做主让你上场的哦。”御影玲王带了个陌生人过来,正是之前场上那位跳飘发球员。
一个五官端正的青年,但看五官不太像E国人,身高大概有一米九,下巴上冒了点胡茬,多少有些不修边幅。
远川凌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揉皱的衣摆。
“你好,少年。”弗斯先生说了一句比较蹩脚的日语。
“你好先生,谢谢你的慷慨。”远川凌回敬了一句不正宗的德语。
弗斯先生看起来有些惊讶,“你知道我是德国人?”
远川凌说:“很明显。”
弗斯先生觉得很有趣。
其实欧洲人的长相都大差不差,弗斯先生在E国呆久了,说得一口地道的伦敦腔,是以大部分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是E国人,实际上他曾经是个归化球员。
“你的观察力很强。”弗斯先生说道。
他是E国排球国家队的退役选手,在役的时候是副攻手,也是这家排球俱乐部的老板。
弗斯先生答应御影玲王的请求,只是因为欣赏对方的大方得体,但在见识到远川凌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之后,他觉得说不定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年会给他带来惊喜。
两人互相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算是彼此认识了。
弗斯先生和御影玲王交谈几句,远川凌站在边上,觉得自己很像是被大人拎着社交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