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输掉比赛,那么这名二传手失去的不仅仅是冠军,还有来之不易的信任。
岩泉一当时就坐在远川凌旁边,青年双手环胸目光沉沉,在听到德国队的英语交流讨论之后,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远川凌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和那个被人议论的二传手是挚友。
直到及川彻在场上失误摔到了。
或许是地面上的汗迹没有被擦干净,他脚下滑了一下,但还是尽力将球高高托起,主攻手跃起扣球,阿根廷队拿下了这一局,比赛正式到达2:0,但二传手却出了问题。
一局比赛结束的哨声一响,及川彻便被队友团团围住,从远川凌的视角看不到太多,只见到随队医师入场。
直到人群散开,经验丰富的远川医师一眼就从他不自然的坐姿,推断出或许是扭伤了腰。
以远川凌的判断,对方最好立刻下场,持续的劳累说不定会给他以后的职业生涯留下隐患,而率先拿到两分的阿根廷队,丢掉冠军的可能性不大。
但及川彻选择了打封闭针后再度上场。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及川彻再度上场的时候,岩泉一低声说了一句:“很正确的选择。”
随后这位运动训练师便去联系自己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尽快赶来、技术还说得过去的理疗师。
为及川彻清醒而理智的疯狂行径做点弥补措施。
远川凌说不准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开口问了一句:“需要理疗师?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我可以试试。”
他拿出了自己的高级理疗师证,成功在岩泉一没有太多选择的时候竞争上岗,并在赛后休息室里,见到了冠军队的二传手——及川彻。
那个时候远川凌觉得打排球的人都挺不近人情的,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岩泉一是及川彻的幼驯染,也是及川彻的挚友。
一个有着相同理想,在同一领域追梦的挚友。
当然,这也不能改变两人为排球疯狂的本质。
而一直到阴差阳错后的今天,远川凌终于也站到球场上,当初的那个抉择,大概已经能理解一些了。
不过,他更敬佩的是,及川彻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
远川凌缓缓抬头,球网前,及川彻抬手传球的身影,逐渐和记忆里的那个背影重合了。
他那时就有想过,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拼命,为什么不肯放弃,那的确是一场可能会决定未来的战争,可当一个人疲惫到了极点,怎么会不为身处悬崖边而生出恐惧之心呢?
远川凌做不到。
他身为一个必须与死神做斗争的医师,却开始无法抑制地恐惧死亡。
及川彻最初吸引他的部分,是近乎自毁的勇气与决绝。
那个时候的远川凌因此主动和岩泉一搭了话,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
而现在却是岩泉一主动向他搭话。
“这位……同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岩泉一的目光还落在场地内,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岩泉一知道,及川彻的社交圈其实比较狭窄,认识的人除了同校的同学,就都和排球有关。
而且两人的社交圈高度重合,像远川凌这种在打排球,但是岩泉一不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岩泉一是真的不想多管闲事,但及川彻就是个排球笨蛋这件事,身为幼驯染的他最清楚。
你不能指望一个见球疯的人,对排球技术不赖的同龄人有什么抵抗力。
除非这个人是超规格的天才,比如牛岛若利和影山飞雄。
“我叫远川凌。”远川凌拢了拢身上及川彻的衣服,道:“认识的方式……比较奇怪,不过我打算报考青叶城西,以后大概会成为校友?”
“这样……”岩泉一不再问了,只是说:“春高之后,他要备考,记得别让他整天患得患失的,这家伙心理素质没那么好。”
他似乎已经猜到两人是怎么联络的了,毕竟及川彻每天部活结束等着接电话的样子真的很不值钱。
岩泉一想想就觉得嫌弃。
远川凌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或许线下辅导会是个更行之有效的方案呢。
不过远川凌应该是暂时不需要上学的,那在新一年高中招生开始之前,估计都要成为闲散人士了。
两人聊天的功夫,场上的比分拉开得非常快,及川彻做了个跃起扣球的假动作,实则将球传给副攻手,又拿下了一分。
“及川,你今天打得很激进啊。”副攻手和他碰了下拳,这样评价道。
“哈哈,有吗?”及川彻故作轻松地撩了下头发,实际一口气都没喘匀。
副攻手:“?”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一副想吸引别人注意的样子。
今天的排球训练,应该是没有女生围观的啊。
场外的岩泉一怒斥:“混蛋及川,打得节奏太快,累成死狗之后下局把你拖上场吗!?”
远川凌轻轻侧过头:“噗嗤。”
及川彻瞬间觉得很丢脸:“啊啊啊啊iwa酱真可恶!!”
岩泉一跟着怒吼:“混蛋及川,说什么呢!!”
远川凌:“噗哈哈哈哈。”
真的是,好有活力啊。
及川彻抱头叫得更大声了。
第二十章
虽然岩泉一的措辞不太温和, 但及川彻还是有接收到幼驯染的信号,接下来打得都比较收敛。
远川凌的排球素养是被青年时代的及川彻培养起来的,但仅限旁观经验。
他在弗斯教练的教导下打了几个月的排球, 实践操作上仍然有所欠缺。
不过身为理论上的巨人, 远川凌能看得出来,北川第一的教练把训练赛的两队队员分配得比较平均, 在没有岩泉一这个第一主攻手在场的情况下, 两队仍旧打得难舍难分。
及川彻分到的队伍,攻手相对在进攻上弱势一点, 但因为有及川彻组织进攻, 面对对场另一位正选主攻的强力扣球也有一战之力。
虽然说得很热血沸腾, 但以远川凌那见过就会刻印进脑海中的记忆力, 这群初中生的排球水平也只能算是业余。
当然,远川凌本人更业余。
不过他在看及川彻传球的时候,忍不住会和记忆里身为世界级二传手的及川先生做对比。
越对比越能发现, 及川彻花在排球上的时间和精力, 最终都没有辜负他。
他的努力是成功的, 那近乎是破茧成蝶般的蜕变。
而现在, 远川凌确认自己会成为见证者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灰色的眼眸在注视着及川彻的时候,比寻常时更有温度。
不过远川凌完全没有掩藏的意思,毕竟他一开始到这里来, 就是为了看及川彻打排球,不看个过瘾的话, 岂不是白跑一趟。
岩泉一也很快就发现, 对方的视线是真的一直跟着及川彻的身影在移动, 对于其他人,哪怕是飞到对场的排球, 远川凌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非常地不讲道理。
哪有人这样看比赛的。
岩泉一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及川彻和这位远川君之间的相处模式十分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索性木着脸不去想了,只要远川凌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及川彻也没有被骗得倾家荡产,他吃饱了撑的才管这两人的闲事。
第一局很快结束,及川彻所在的队伍大部分领先,对场不知道自家队长抽什么风的队员们怨气横生。
他们觉得这完全不是在打练习赛,而是及川彻在借练习赛的名义,来“虐杀”他们这些仇人。
难不成是报之前练习赛说他情绪太激动的一箭之仇?
那次是及川彻当上正选二传以来第一次被换下场,替换他的还是个一年级的后辈,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痛快。
队友有心缓解当时的尴尬,于是交换场地的时候,主攻手一指汗流浃背的及川彻,大喊道:“下一场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胜的肯定是我们!”
“怎么可能!”及川彻非常不服气,“再来一局,输的人今晚走之前打扫卫生!”
说完这话,及川彻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远川凌眨了眨眼。
这样一来,远川凌没穿室内鞋进球场就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会有情绪上头的怨种帮忙擦地板。
——计划通。
远川凌差点笑了,但是为了及川彻的坑蒙拐骗计划,他还是绷住了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见到及川彻之后,他被逗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成年后的及川彻也非常喜欢耍宝,又刻意又十分明显,远川凌每次都知道对方是有意为之,而且大部分时间是为了逗他开心。
远川凌认为,这偶尔的幼稚行径是及川彻日常生活甚至社交中的一点小小的调剂。
远川凌从来没想过及川彻的本性中,其实是孩子气多于成熟感的。
所以长久以来,及川彻的成熟稳重成年男子的形象没有被打破过。
靠得全是远川凌心里越来越厚的滤镜,偏偏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正合我意!”主攻手毫无防备地踩进了陷阱之中。
对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来说,学校门口掉下来的一片叶子是正面还是反面,都能成为的打赌的借口之一,更何况是这种带有奖惩性质的赌约,恐怕没有一个同龄人会拒绝。
这叫什么?中二少年奇怪的尊严吗?
及川彻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队友走到了对场,并对远川凌比了个“你放心”的手势,看这架势是绝对不打算让今天擦地板的工作落到自己手里了。
远川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加油”。
第二局比赛从开场就充满了火药味,你一分我一分,赢了的一方还要开个嘲讽表示一下对对方的“关心”,问候是否是今天早上没吃饭就来了,发球扣球怎么都软绵绵的。
远川凌觉得自己其实是在看运动题材的电视剧,比分一波三折得厉害。
在及川彻所在的一队即将获胜的时候,趁着及川彻还没下场,远川凌也放松下来,和边上的岩泉一闲聊。
远川凌问:“阿彻说,北川第一有个天才后辈,已经确定会打二传手的位置了吗?”
岩泉一倒是没想到及川彻这小子连这种事都和远川凌说过了,他点了点头道:“是二传手,我们这届国三生毕业之后,影山应该会接替及川成为主力二传吧。”
“唉……原来一年级就可以做首发啊?”远川凌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