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们听说他当了官,在准备闭关前还特地邀他出来庆祝一番。
花满楼内,卓既白真心实意道:“萧洄恭喜啊,我们寒窗苦读十余年,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当上为民造福的官,你如今是不下场,但却先我们所有人一步,厉害啊!”
刘兄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一双眼神迷离,“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们,你,不拿我们当朋友!”
萧洄靠着窗户边,正看着底下人头躜动的街道,闻言偏头看过来。
“我怎么跟你们说啊。”萧洄仰头喝了口酒,“那圣旨都到我府里了,我才知道这件事儿。”
梁笑晓道:“这么神秘吗,之前都没点音信?”
“没有。”
萧洄想起那日晚上,晏南机要说不说欲拒还迎的姿态,头就有些疼,又想到自己即将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头就更疼了。
卓既白见他兴致不高,问:“萧洄,你是不喜欢吗?”
“能当官,已经是我们学宫里所有人的终极目标了。”
要知道,有的人倾其一生也做不到。
“也不算不喜欢吧。”
就是有点烦,感觉自己好好的人生突然被横插一脚,平淡的生活被打破,是谁都会感到不适应。
但要说多讨厌吧,也算不上。
毕竟纨绔也有一颗上进心,相信有朝一日能挽大厦之将倾、世界因为自己而改变。
但前提是不太累。
但当英雄怎么可能不累?
这么一想,他又不想上进了。
还是当个纨绔好。
作者有话说:
相比旧版本增加了666个字。
第61章 风入松 11
萧洄回了趟扶摇宫, 去行思堂办理了所谓的“半工半读”手续。
几个夫子都跑来送他。
“萧洄,入扶摇宫不到半年就当官了,孺子可教也。”
“到了那好好干,夫子们在这儿等着你!”
萧洄:=。=
如果八品官也算官。
岑夫子道, “陛下惜材, 允你继续攻读学业,可不要辜负大家的厚望。”
大兴朝, 入朝为官有三种方法。
一是科考入仕, 二是将士们凭功勋入仕, 三便是这种,得了皇帝青睐, 又于社稷有功者。
其中第三种得来最容易,又最没有含金量。
官职最高不会超过七品。
像萧洄这种当了官还可以继续学业的,明显不会止步于七品。往后只要他努力,于科考及第, 前途也不会比前三甲差。
何况他家里还有个首辅爹和尚书哥。
几个老头牙酸得不行, 怎么世上这么多好事就全让他萧洄一个人占了呢。
柳夫子也道,“是啊, 小子莫要因为当了官就迷失了本心, 该学还是要学,以你之资质, 通过科举入仕才更有前途。”
古人阶级观念最是严重,士农工商, 当官的又以清贫最受遵从。
但萧洄是个后世人, 他不这么觉得。
这钱虽然不是万能的, 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为天地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崇高的理想谁都有,但前提是自己能够生存。
前世的生长环境,自己生存下来都很难了,更别说有闲心帮助他人。
他从不歧视英雄,也曾幻想当过英雄。
但他更惜命,他只是更爱自己。
……
将所有东西搬回马车,萧洄正式与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上学的日子告别。与之相对的,是更加起早贪黑的社畜日子。
这天,晏南机派人往萧府里送了一大堆书,负责护送的衙役毕恭毕敬道:“萧公子,这是大兴律法,大人说让您先看着,最好能背下来。还说,您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就可以来大理寺报道了。”
萧洄头疼地看着这一堆刑律,“我要是一年半载都没准备好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晏南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特意吩咐了这名衙役。
“大人说了,若萧公子执意如此,那他将不会给您的凭书盖章,到时候,您就得永远留在大理寺做评事。”
大理寺评事,很小的一个官,辞职甚至都不用呈报上听,跟自己的顶头上司说一声便是。
但萧洄不同,他这个官儿,是泰兴帝亲自赐的,就算要辞,也要得到他的同意。
萧洄本想在大理寺干一年,给凭书盖好章就以想要好好学习为由向皇帝辞了这差事。
但如果晏南机不给他盖章,他就不能通过历练,不能通过历练的话扶摇宫就会将他驱逐。
那他确确实实要永远给某人打工了。
……何至于此。
亏他还认为此人心肠不错。
只是晏南机凭什么这样对他?就因为那天求他帮忙?
那撤回那些话行不行?
……
……
清园。
这是龙平十五年,晏南机状元及第时泰兴帝亲赐的状元宅邸。不论是风水还是建造时的用功程度,都是按照皇子住宅的标准来的。
陈沅沅带了一车的东西过来,下车后吩咐下人们将东西放进去。
偌大的宅子没几个下人,就一个管家和十来个洒扫仆役。管家负责府内一切吃穿用度,仆役们每天只负责洒扫。
这些仆役多是聋哑残疾人,他们都是晏南机办案时遇见的,走投无路被他捡到,带回来当个洒扫的。
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
陈沅沅不忍心让这些缺胳膊少腿的人干重活,直接让自己带来的人跟管家放进库房了。
晏南机在书房,听见通报后赶来时,见陈沅沅已经熟练地站在院中央叉腰指挥她带来的下人们洒扫。
“母亲。”
晏南机走过去,对于她弄出的这么大动静已经习以为常。见他来,陈沅沅终于找到地方撒火。
“我说你小子,心地善良我知道,但这么长时间下来也不是个办法啊。”
清园占地面积不输长公主府,节俭如她们尚且需要上百个奴仆。这里仆人老的老,残的残,能做得了什么?
名满天下的大理寺卿住的宅子到处都是灰,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孩儿会定期找人来清理。”
晏南机本身不对这些奴仆抱有多大期待,反□□里只住着他一位主人,只需要他们将进门的院子,和他自己住的院子洒扫完就行了。
其他的,自会雇人来做。
“这跟花钱养他们有什么区别。”她无语道。
自从傅晚寅死的那年起,这小子不知怎地就变了性子。在江湖上闯得好好的,非要回来当个什么官。当官就算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明明才二十二岁,就忙得不沾家,婚事也不让提,说他两句他也微笑任骂,让人觉得真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自己不管事,也不为朋友们考虑考虑,哪天他们要是到府上来看到这般景象,不得认为你堂堂永安王世子破产了。”
晏南机:“我府上不会有人来。”
陈沅沅愣了一下:“娇娇也没来过?”
晏南机沉默半晌,知子莫若母,陈沅沅瞬间明白了,头一次觉得这个儿子不太行,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股嫌弃。
晏南机道,“别叫他娇娇。”
陈沅沅:“为何?”
晏南机,“他不喜欢。”
陈沅沅:“……”
行,不叫就不叫。
她瞥一眼自己儿子,试探道,“就他了,是吗?”
晏南机没听懂,问:“什么?”
“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晏南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院子里忙作的仆人们,道:“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惨?”
陈沅沅知道他在想什么,差点翻白眼:“你别指望他会同情你,骂你还来不及呢。”
晏南机之前求皇帝给萧洄在大理寺弄个职位,庆功宴之前晏无引就知道这事了,然后她也知道了。
“你这么做,确定他会开心吗?”
她找人去金陵调查过,此子虽才华横溢,也讨人喜欢,但却并不是个想当官的人。萧家在朝中的地位有多敏感,即使是她也有所耳闻。
不管是真的不想还是假的不想,反正他不能入仕。
“您觉得,他真的会不开心吗?”晏南机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