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比想象得好解决。
“等一下。”晏南机将长剑背在身后,沉寂的眸子里映着少年的身影。
明明让停下的是他,却什么都没说。
静了片刻,他忽而俯身,珍惜而郑重地在少年额头落下一吻。
一吻足矣,他们之间,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
说是傅家嫡系,其实不过只有三座坟茔。
傅家家主与其夫人合葬于一墓,嫡长子傅晚寅之墓在左
,嫡次子傅晚渝之墓在右。
三座墓碑静静立在那里,上面的字迹看起来很是眼熟。
“是我亲手写的。”晏南机将带来的纸钱分开。
萧洄蹲在他旁边,拿火折子点香。
来这之后,他敏锐地感觉到晏南机似乎有些落寞。
他抿了抿唇,不想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晏南机不用他安慰。
萧洄起身将香插进香炉,合十拜了三拜。接着,复又蹲下烧纸。
火舌舔舐着,有些烫。萧洄稍微远离了一些,对着火苗发了会儿呆。忽然,他伸手指着傅家家主之墓,没来由地问道,“我死后,你愿不愿意与我合葬?”
“这个问题合该我问你。”晏南机说,“我应当死得比你早。”
萧洄说,“我不许。”
“不许什么?”
“不许你死在我前头。”
“这是我们能决定的么……好吧。”见他确实是很在乎的模样,晏南机只好改口道:“我努努力……死在你后面,跟你葬在一起。”
“会实现的,我十七岁生日愿望就许这个。”
“不许点别的?”
“不了。”萧洄摇头,坚定道:“就要这个。”
他看着青年被火光照亮的侧脸发怔,“你不怕吗,死亡。”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这些我该早就看淡了。”
晏南机轻声道:“事实上确实是这样。萧洄,有些事见得多了,就能习惯,不会怕了。”
“是吗。”萧洄撑着腮,静静道:“我也不怕,但我怕痛。”
“你如果死在我前头,我会很痛的。”
“……既如此,其实我还是怕。”晏南机抚摸着他的脸,少年在他手心蹭了蹭。他忽然笑了笑,道:“我怕你觉得孤独。”
他尝过送别的滋味,不想让他的少年也经受。
萧洄咧嘴一笑,“所以咯,你必须死在我后面。”
晏南机认真道:“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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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火彻底熄灭的功夫,晏南机拿剑将坟茔四周的杂草砍除。萧洄跟在他后头打杂,经过坟地边上时,发现纸钱的灰烬。
“真有人来上坟?”
晏南机也凑过来看,这地方太隐蔽,要不是将这草砍掉,说不定就被忽视了。
他起身,走去傅晚寅的坟墓边,拿剑砍掉,果然在底下同样发现了灰渣。
“咦,傅晚渝的墓前怎地没有?”
萧洄在这墓地边上打了个圈,发现这里的草要比另外两座坟多一些,并且没有像那两座一样找到灰渣。
“这人难道讨厌傅晚渝不成?”
傅晚渝,傅家幼子,傅晚寅的亲弟弟,当年在京都也是一个天才的存在。有双子如此,傅家的势头如日中天,直逼晏家。
萧洄沉默着将傅晚渝的身世想了一遍,发现他知道的不太多。
他下意识看向晏南机,却见对方正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一愣:“这么看着我作甚?”
晏南机定定看他,“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什么?傅晚渝?”萧洄想到一种可能——原身可能跟傅晚渝认识。
但是不应该啊。
萧洄曾将原身的事迹都打听过,没听谁说过他与傅晚渝相识。
“我以前……和他认识吗?”萧洄茫然道。
他本指望着打听点什么秘辛,说不定能解开当年的杀身之祸。
但晏南机却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但耳听终究为虚,未得到证实的事,不应该拿出来说。”
他这么一说,萧洄更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啊,你快说,别只说一半呀。”
晏南机轻蹙着眉:“当时我还不认识你,不清楚这件事的真实性,还是不要说了吧。”
“西川哥哥!你说嘛!”
萧洄闷头扑上去,那娇撒得叫一个手到擒来。一会儿蹭蹭胸口,一会儿搂搂抱抱,还摇摇晃晃。晏南机被他一口一个世子哥哥、西川哥哥、好哥哥喊得头皮发麻。
在对方叫了第三百六十五次后,他还是没忍住,破了例,将一件从未得到过证实的事说了出来。
“晚寅同我提过几次,说他弟弟好像有一个喜欢的人。”说到这,晏南机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但晚渝性子冷清,从来没交过朋友。唯有一人,与他误打误撞相识,然后两人便藏起来,偷偷摸摸地来往,很少让人知道。”
晏南机:“你猜那人是谁?”
萧洄:“谁?”
晏南机没说话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两秒之后,萧洄反应过来不对劲,他瞪大了眼,不可谓不吃惊,傻了。
“不会是我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是我,又来晚了。
先放上来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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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ql刚在一起,让他们腻歪腻歪。
好吧我摊牌了,其实这俩就是亲亲怪T.T不会有人不喜欢看亲亲吧,不喜欢那我也没办法了。
第104章 拜无忧 03
萧洄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柜旁, 扭动青花瓷瓶底,打开了后面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小木箱,上头雕刻着金丝花纹。
这是他刚穿越过来时发现的端倪,里头装着一沓厚厚的信, 看字迹与落款, 均是出自同一人。最上头那封信还未来得及寄出,也未来得及封好, 单是信纸放在最上面。
信上的内容大多简单, 翻译过来无非就是, “今天做了什么”,“昨天做了什么”“明天将要做什么”, 先前萧洄不清楚这是谁寄与原身的,现在看来,那个人多半是傅晚渝无疑。
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萧怀民在府里有个藏经楼, 是他和许多大儒多年合力收藏的。里面装有前朝至今的经文书卷。
入了夜, 一个少年背着守卫从窗户潜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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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平十一年,冬。
大雪。
北国万里冰封, 皑皑白雪铺满了整个中原, 多地受灾。
十二月十三,大雪初止。
趁着天好, 京都百姓把在冬日里受潮的被褥、棉衣等拿出来晒。
萧府下人们在管家的命令下拿起扫帚扫雪。
大院内,有人踩着松雪而来。
下人们恭敬行礼:“三公子。”
才六岁的少年身上披了一件比人高的狐皮大袄, 半张脸都隐匿在雪白的绒毛中。他的身后跟着两位侍女和侍从。
少年没有半分停顿, 抿着一张唇一言不发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大袄一抖, 一点霜雪落下, 带着点梅花的香气。
这是府内的三公子, 从出生起便被誉为神童,才华冠绝古今,直逼城北晏家那位。
天太冷了,萧府从不亏待下人,发给他们的冬袄都比别家厚一倍,但即使是这样,依旧在这数九寒天里冻得发抖。
丰今今年十岁,大雪来得迅猛,家里糟了意想不到的劫难,无奈之下只能将幼子含泪送入萧府做个洒扫下人。
这是他来萧府的第二个月,这里人都很好,管家分配了一个老人带他。今天轮到他轮守,但他太矮了,一个没小心踩进雪堆,半个身子都被淹没。
全身上下都湿了,带他的那个老人叫他回去换身衣服,但这会儿碰巧遇到了贵人,所有人只能退到一边恭敬行礼。
萧洄走至他身前时,丰今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这的确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和他们这群人有天壤之别。
萧洄忽然顿住。
丰今以为他是察觉了自己的偷看,惶恐着正要下跪求饶,恍然间听见对方问:“那是父亲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