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扶着额, 叹道:“您的酒量确实很好。”
因为他已经是萧洄灌醉的第三个人了。
第一个是温时。
温时的酒量还行,但是遇到醇香的千里醉就有些没办法了, 拢共喝了没到四杯,醉意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第二个是温书。
不知道该说这孩子是心大还缺心眼, 十六岁的年纪, 毛刚长齐就想着喝酒, 喝就算了, 连自己啥时候醉的都不知道。
“多练习一下吧, 待在我二哥身边办事,保不齐哪天被人灌醉耽误了事儿都不知道。”
长清笑了笑,没反驳。
但其实遇到他们这些人,别人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凑上来劝酒 。萧洄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看来少年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清醒,思绪已经开始混乱了。
“我们家季风就很厉害,灵彦都没他能喝。”萧洄道。
长清这回说话了,“那改天让季风教教我。”
说完,瞥一眼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温书,又改了措辞,“算了,还是让他先教温书吧。”
从今晚便可以看出,这小童子可不是一般的嗜酒。
“你自己跟他说去。”
季风虽然是他名义上的护卫,但萧洄一直拿他当朋友。包括长清、温书也是,这西园里坐着的所有人,他都拿他们当朋友。
他愿意帮这个忙,但却不愿亲自去跟季风说。他知道季风绝对会二话不说就答应自己,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这么做,他不想左右季风的看法。
不管是季风还是灵彦,亦或者是香圆香荷等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除非出现特殊情况,大多数时候萧洄还是希望他们能做一个能够自主决定自己人生的人——即使在这个社会很难做到真正的自由。
萧洄举起酒杯:“来,继续喝。”
语毕,他指着长清脸上的银月面具道:“这次你若还输,就将那面具摘了我看看。”
长清怔了两秒,语气讨饶:“我可以拒绝么?”
萧洄点头,“可以。”
他虽好奇,但不会过分好奇。对方既不愿,他也不会强求。
“只是你得做点别的,毕竟是你破坏了游戏规则。”
“当然。”
于是萧洄又将手一指,停在了萧珩和温时的方向,道:“给我去把那两个碍眼的分开。”
温时醉了之后就不咸不淡地靠在椅子上,拿手撑着额头。见他难受,萧珩凑过去将人虚揽着,两手轻轻地给他按摩,时不时低语几句,亲昵起来可谓是旁若无人。
“这…”长清有些尴尬,“三公子,长清什么时候得罪您了吗?”
萧洄淡淡道,“没有。”
长清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件能办到的事啊。
萧珩抽空看他一眼,“你怎么老欺负人。”
这可不是欺负人,萧洄哼了一声,道:“我是真看你们不爽,没欺负他。”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萧珩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爽?”
萧洄耸了耸肩,说,“挺多的。”
硬要说也说不上来,他今晚其实也喝了蛮多的,胆子也比平常大。见萧珩温时两人那般亲密相处有些心痒痒,他默默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晏南机。
这家伙,能看不能吃。
他想跟晏南机牵手,但只能想着,长清和萧珩都是洞察力极其敏锐之人,一旦这么做肯定会被发现。萧洄已经忍得很辛苦了,偏偏萧珩还在他面前秀恩爱,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干不了的事别人也不能干。
萧珩眯了眯眼,凝神观察少年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这家伙可能喝高了。
他嗤笑一声,对晏南机道,“还以为多能喝,没想到也开始酒疯了。还清醒着就这样,也不知道要是彻底喝醉了会干出点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晏南机笑着道:“你是第一天认识他么?”
他坐姿随意,但实际上坐的位置要偏后一点,大半个身躯都是朝着萧洄那边。一手搭在椅背,双腿微微张开,几乎是一种将身前的少年半包围的姿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了。
黑夜让人思维被禁锢,也有些迟缓。萧珩皱了皱眉,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反而是萧洄,听见这话后不大高兴道:“你怎么跟他一起说我?”
“瞧瞧,开始无差别攻击了。”萧珩看热闹不嫌事大。
此时他相信,就是这里路过一只狗,一只猫都能被萧洄逮着说两句。
晏南机好笑,“我没有。”
萧洄笃定道:“你有。”
少年嗔怪地看着他,那眼里包含着太多情绪了,浓得快要化成水,被这样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晏南机嗓音一沉,妥协道:“好吧,我跟你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你们大理寺的人干嘛。”
呃,确实。
天底下确实不是所有事靠一场道歉就能解决的。
“是我们大理寺。”
晏南机严肃纠正,知道他还想要点别的,便妥协道:“说吧,你想如何处置,晏某悉听尊便。”
萧洄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说:“暂时还没想好。”
晏南机点头,“那就留着下次说。”
萧洄莞尔,“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可不许反悔,到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得答应。”
晏南机说:“当然,我向来信守承诺。”
萧洄这才没闹了,只点了点头,似乎忘记了方才要求长清做的事,也没提换一个惩罚,完全就是将这事儿揭过去了。他也没再闹着找人喝酒,而是乖乖地坐着,盯着桌上的剩下的菜发呆。
这就哄好了?
闹腾起来他都觉得烦的人,就这么被晏南机三言两语给哄好了,而且看少年的反应,效果还挺好。萧珩简直叹为观止,“晏西川,你挺厉害啊,居然能忍得了。”
他就不行,要是萧洄跟他这样闹,他怕会忍不住将人打一顿,也就温时对他这样萧珩才会觉得享受。所以说他觉得晏南机厉害,能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才认识半年的人能如此有耐心。
换做是他,对方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话说回来,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软了。”萧珩有些费解,在官场浸淫这么多年,虽然两人给世人的印象天差地别,但他相信晏南机跟他一样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并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原则。
“心软么,还好吧。”晏南机温柔地替少年将耳边的碎发拨上去,笑着道:“他比我小嘛,我是哥哥,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暧昧了,但萧珩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这觉悟可以的。”
他这个亲哥都自叹不如。
“其实把这小鬼丢给你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他突然道。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非常不错的组合。
晏南机倏地望过来,目光突然变得很亮,“此话当真?”
萧珩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如此生动的表情,同时还被他有些激动的语气搞懵了两秒。
过了好久,他才沉默着道,“非是我胡乱说,只是你俩毕竟没有血缘,是不可能真当他亲哥的,义兄倒是可以…”
晏南机也沉默了,犀利的眼神盯着他,如同在审讯犯人。萧珩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不爽地啧了一声,晏南机这才收回目光,道:“你今晚没喝酒吧?”
萧珩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这个,没好气道:“我又不是那小酒鬼。”
他确实没喝。这整张桌上就他一个没喝。
晏南机突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千里醉多厉害呢。”
光是闻着味都能醉人。
若是没醉,萧珩怎可能察觉不出端倪。
晏南机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总之,他不会畏惧什么。
“有病吧你,内涵谁呢。”
萧珩语气不大好,“说话不能好好说?”
“好,那我好好说。”
晏南机郑重道:“希望你能记住今晚说的话。”
“哪句话?”
“把萧洄丢给我。”
“就这事儿啊?”萧珩嗤笑一声,下巴一扬,“只要你能说服我爹跟你娘,这家伙,倒贴我都可以丢给你。”
晏南机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萧珩神色傲然:“我萧珩从不食言。”
正这时,一直发呆的萧洄突然抬头,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温书和温时都被他吓醒了。
少年眼神清明,半分醉态都无。
“这可是你说的!”
萧洄皱眉,终于缓过来不对劲。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回过味来,“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合在一起套路我?”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少年,正想问点什么,后者却突然扶着额 ,缓缓往旁边一倒,虚弱道:“哎呀,醉了。”
萧珩:“……”
长清:“……”
温时:“。”
温书:“QAQ?”
只有晏南机配合他演戏,“醉了就回去休息,剩下的东西也别吃了。”
萧洄闷头倒进他怀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将手伸到他后腰捏了一把,然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你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