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夏阳抱头蹲下，哪儿还顾得上解释什么证明。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双重打击。
如果他真有翅膀,那这翅膀是怎么掉下来的？
他爸爸送给他的满月礼，竟然是他自己的翅膀,天下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夏阳平复了好久,才忍着委屈，一点点儿向赫尔伯特说他这不知该跟谁倾诉的猜测。
原来他爸爸可能是个精灵，至少也是个类精灵。
然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从来没向他解释。
他十八岁生日刚过,他们就抛下他消失了，依旧没有解释。
如果不是他意外发现了这里，他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永远什么都不知道。
他找了他们这么多年，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会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怕他觉得他是怪物吗？
还是觉得他太没用了？
又为什么从他一出生就掰了他的翅膀呢？
夏阳说着说着，语调都带了鼻音,不时仰仰头,把日积月累的不解和委屈憋回去。
赫尔伯特沉默听完,却道：“可能他怕你长不大吧。”
夏阳一呆,奇怪地看他：“什么？”
赫尔伯特：“你不说你们的世界有过龙吗？”
夏阳呆呆的,不知该不该点头,他说的明明是恐龙。
赫尔伯特：“如果你们的恐龙也是会魔法的龙，那他们灭绝一定是因为你们那儿没有魔法能量了，连魔法石都用光了。如果你还长着翅膀，就需要吸收魔法力量才能长大，但是你们的世界魔法太稀薄啦，没有足够的魔力补充，你的翅膀就只能消耗你身体的力量，而你就会一直停留在幼年期，早夭死亡。”
夏阳震惊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赫尔伯特已经坐到他旁边，明明小屋里有一屋子的木凳，他们俩却一直紧挨着坐在地上，就这么一个乱七八糟地说，一个默默地听，过了半晚上。
“每个魔法种族吸收和转换魔法的位置都不一样，大多在心脏，也有一部分在翅膀或者别的地方，原来精灵在翅膀上。”赫尔伯特若有所思。
他指指夏阳手里的吊坠，“如果打架时候，刺穿了这里，就再也用不了魔法了，对所有魔法种族来说，无法使用魔法，那就等同死亡。但是你爸爸把你的翅膀取下来，虽然让你丧失了魔法，但能让你在魔法贫瘠的世界顺利长大。你看这对翅膀的断痕，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伤，他取得很小心，保存的也很好，现在翅膀上依旧还有魔法活力。”
赫尔伯特顿了顿，赞叹道：“亏他能找到这样适合封存翅膀的东西。他是在救你，甚至……还给你保存了学魔法的希望。”
夏阳低头定定地盯着吊坠，慢慢消化着赫尔伯特说的每一个信息，消化着他从十八岁到今天如牛反刍一样反复咀嚼过的每一次怀疑，“你是说，他想保护，救我，他不是不想要我，他……他爱我……对吗？”
“嗯。”
夏阳憋了一晚上的眼泪啪嗒掉下来。
赫尔伯特侧头默默看着他，慢慢把头转向前方，不看他，“你妈妈没有魔法对吗？”
“嗯。”
“如果不是同族结合，由魔法弱的一方来生育，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赫尔伯特停顿一会儿，继续道：“她一定很小心很努力才把你生下来，你的妈妈也很爱你。”
“嗯。”夏阳视线模糊起来，抬起手，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一个精灵如果没有族群的帮助，想一个人穿过荒野是很困难的，所以他才不带你吧，他们可能是不想让你遇到危险。”
“嗯。”
“那你别哭了。”
“我没哭，我只是……眼里进沙子……”
“我打扫过的屋子怎么可能有沙子？！算了你哭吧……”
“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就算是个怪物，也是我爸爸呀！他是个怪物我也爱他呀！”
“……等找到他，你自己问他吧。”赫尔伯特双手从下巴挪开，小心伸手凑过去，摸了摸夏阳满脸泪痕的脸，好多眼泪啊。
夏阳拽着衣角狠狠擦了擦脸，但泪水依旧止也止不住。
赫尔伯特默默收回手，盯着远处的墙，等夏阳慢慢情绪释放，“我会帮你找的。如果他们在我的领地，或者在我的领地出现过，就一定能找出来。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他能平安到达你的世界，还能带人回来，想必也是有点儿本事的。”
“嗯，谢谢，”夏阳闷声闷气的，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谢，“谢谢你，赫尔伯特。”
“嗯。谁让你遇到了吾，还是吾的王妃呢。把那个给我。”赫尔伯特伸手，从夏阳手里把吊坠要过来，“其实有翅膀也不是没好处的，你可以学魔法，寿命也能增长……不过你这翅膀毕竟是断过的，肯定会受影响。”
掰下来这么久，也没魔法滋养，想像正常的精灵甚至魔法种族那样是不可能了。
八成连飞都没戏。
夏阳什么都不懂，盯着他的小翅膀心情复杂地点头。
像是平白无故啪嗒生了个孩子下了个蛋，难以接受的懵圈。
赫尔伯特心中默默叹气：“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看看还能不能把翅膀安回去。”
安回去？
这还能安回去？
怎么安？缝上去吗？还是像磁铁似的，正负极一碰就自动黏上了？
夏阳忍不住又有点儿懵，在赫尔伯特催促下，迷迷瞪瞪地脱了衬衫，露出后背和肩膀。
“嗯……没伤口啊，时间过得太久了吗？”赫尔伯特伸手在夏阳背上顺着骨头按来按去，按得夏阳直痒。
好一阵儿，夏阳温热的后背都被夜风吹得发凉了，赫尔伯特才丧气地挪开手，疑惑道：“为什么没有断口？明明我的翅膀断了找到伤口接回去就好了……”
夏阳猛转头，瞳孔放大，翅膀断了？“你的翅膀断过？”
“嗯。”赫尔伯特无所谓地点点头，“我幼年期又打不过西尔维斯。”
“红龙西尔维斯？”
“嗯。”赫尔伯特愤愤不平地把两块吊坠重新合成一块，“所以你要多带食物来！等我稳定到成年状态，我就掰了西尔维斯的翅膀！喏，给你，你先贴身戴在脖子上试试，封印的魔法我已经弄坏了，你戴上它应该也能接收一点儿魔法了。”
夏阳“哦哦”两声，把吊坠接回去，仔细看，若视角合适，还能隐隐看到一点儿里面的翅膀边缘。
这东西真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吗？
怎么看怎么不可思议。
别人就是往身上纹个翅膀，都得比这个大吧？这么点儿的小东西怎么接收魔法？
夏阳忍不住将吊坠转来转去地看个不停。
还是不大能接受他好好一个人，从身上掉下来一对小翅膀。
赫尔伯特：“红龙的领地也有空间裂缝，等我把那儿抢回来，再带你去那儿找你父母的线索。”
“谢谢！”
“嗯，”赫尔伯特呼出口气，莫名有种任重道远的责任感，既然要谢……“那你今天带什么吃的了？”
“啊？哦哦！”这话题转得太快，夏阳连忙收起吊坠，过去打开箱子，“你爱吃的烤肠，我带了两份儿。”
赫尔伯特眼睛一亮：“嗯！”
夏阳继续往外拿，“还有，我带了点儿水果，还有菜。”
赫尔伯特马上把夏阳带向为他准备的石桌。
甚至，一起烤了一晚上烤肠。
赫尔伯特还发现夏阳的烤架有点儿浅，在石桌上挖了个凹槽，不但能让原本的烧烤架稳稳卡进去，还能让木柴再向下一截。
另外，听圆头族说夏阳有时候需要用水，他还给夏阳准备了个水箱——也是石头挖空了做的，就放在发光石下方。
水箱旁边，就是夏阳带过来的锅碗瓢盆们，一并被赫尔伯特从圆头们的洞穴里收缴过来。
他的火柴不用再往干草里藏了，盘碟抹布也不担心会被偷了，全都分门别类放在水箱旁。
夏阳懵懵地听他指挥，反应慢半拍往四下看，决定从发光石的位置到放烤架的石桌间当厨房。
他和赫尔伯特一起挪东西，用石桌、木墩摆好了操作台，也进行了简单的区域规划，至少把厨房和吃饭的地方隔出来。
这样，即使来的人再多，他也有自己单独的空间了。
夏阳很满意，尤其是可以坐在凳子上烤东西，特别满意。
再也不用要么站着，要么蹲着一整晚了。
夏阳把几种口味的香肠、火腿肠取出来，点上火开始烤，赫尔伯特则搬张凳子坐在他对面拿着小铁勺吃西瓜。
夏阳搬了一整个小西瓜来，从中间分开，让他拿着勺子挖着吃。
想想刚才忍不住情绪就对着一个半大孩子哭了，夏阳还有点儿挺不好意思的，好在赫尔伯特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见赫尔伯特吃得那么香，夏阳莫名觉得自己也有点儿饿了。
嗯……
距离他晚饭应该已经过了挺久了，烤肠的香味飘起来后，夏阳觉得更饿了。
他摸摸肚子，从饥饿感判断，差不多天快亮了吧？
夏阳从窗户往外望。
赫尔伯特还改良了窗。
和先前防御为主的小屋不同，现在的小屋门窗都大大的，并且似乎是为了考虑赫尔伯特自己的身高，都成了飘窗似的大窗。
窗户也不是紧闭的，赫尔伯特大大啦啦的开了半扇，虽然看不清外面的夜色，但习习微风吹进来，还挺舒服的。
吹得夏阳都有点儿想睡了。
他打个哈欠，先把芝士玉米肠给赫尔伯特，然后是麻辣味，原味，黑胡椒味，孜然味，还有鱼肉肠、鸡肉肠……
赫尔伯特的最爱，还是黑胡椒味的。
不过其他的他吃得也很香。
平心而论，夏阳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不怎么样，一不小心就烤煳了，有时候烤土豆，烤出来跟个黑煤球似的，但赫尔伯特吃得一直很香，让夏阳不禁想，如果赫尔伯特去做个吃播，童年巨胃，吃啥啥香，肯定人气很高，受众很广。
只不过，他越看越饿。
好不容易挨到天快亮，夏阳烤完了所有烤肠，把剩下还没来及烤的红薯、面包、馒头，还有水果零食之类的，全留在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