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穆桓没有得到燕将池的回音,便又自然地换了下一个问题:“那么你怎么会在那儿?遇到什么问题了?接下去你打算去哪儿?”
“……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我想我在找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燕将池低声说道。
澈穆桓“噢”了一声,微微扬起尾调,挑了挑眉梢。
他无比确定眼前男人与他脑海中的那个男人长相如出一辙,他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遇到如此相似的一个人的概率有多么微乎其微,但他知道他必须抓住,这或许是他找到自己究竟是谁的唯一线索。
澈穆桓弯起眼睛,看向燕将池,眼底闪过一抹思索的精光。
但是微微下至的眼角让他的眼型看起来更加圆润一些,也更加无害真诚:“既然没地方去,那就跟着我吧,说不定后面进组,总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就当是抵这段时间的住宿。是吧大周?”
大周:“……是的澈老师。”
不是,怎么还要抢他的饭碗呢!?
燕将池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完完全全是他想要的。
他点头应下。
澈穆桓支着下巴,看着剧情转平的电视剧,又问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有多重要?我或许可以帮你一起留意一下。”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燕将池看着青年,他缓缓开口。
澈穆桓闻言转过头看了过来,端详打量般地看了男人两秒,他微微敛起眉梢,忽略心底不值一提的不悦,只是浅浅翘起嘴角,温声说道:“那就去把他找回来吧,你能做到的。”
他的声线低沉而温柔,就像是染上了阳光的味道,带着叫人不由自主被蛊惑一般的向往魔力。
燕将池呼吸猛地快了几下,他仰起头看着对方,眼底黑亮得惊人,低低回应着:“我会的。”
澈穆桓没再多说什么,他半眯着眼收回视线,遮掩去眼底的情绪。
没过太久,管家与经纪人同时登门。
大周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大松了口气。
贺尔豪一进门看见门口的三双男士鞋子就直冒火气,他倒是要看看澈穆桓捡了什么野男人回来。
澈穆桓从邵叔手里拿过自己的换洗衣服,瞥了一眼跟在一旁进来的贺尔豪,发出一个浅浅的鼻音:“嗯?你怎么来了?”
贺尔豪被青年漫不经心的样子气笑了,目光转了一圈,道:“你捡的人呢?”
“我让他去休息了,你找他?”澈穆桓眨眨眼。
“……你倒是贴心。他在哪里?”贺尔豪问着,大周在一旁指了指一扇阖上的房门,他径直大步走了过去,直接推开了房门。
澈穆桓皱眉,扫了一眼大周,让小助理一下子紧张得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了。
房间里,燕将池刚脱下浴袍,正双手撑着轮椅扶手的两侧,打算将自己挪到接近平行的床上。
他两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青筋泛起,线条分明而有力,听见门口的动静,燕将池微微偏头看过来,与贺尔豪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贺尔豪对上燕将池的眼睛,下一秒又不受控制地看向对方的双腿€€€€瘦削细长,肌肉流失得极为明显,因为长时间缺乏日晒而病态苍白着……
贺尔豪几乎一时间呼吸都停了,操蛋的,怎么会是燕家那个阎罗王。
燕将池猛地一把扯过浴袍盖住了自己接近赤-裸的半身,冷冷看着贺尔豪,反问:“看够了?”
他紧紧攥着手,怒气几乎要倾泻出来。
贺尔豪觉得自己像是被实质化的怒气扎成刺猬,他简直要转身就溜了,偏偏双腿像是钉在了原地。
然而下一秒,一个脑袋从自己的身侧冒出来,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阿燕?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我来处理。”
澈穆桓说完,便直接拽着贺尔豪往外走,但是对方却僵在原地。
他不由抬头看过去,就见贺尔豪脸色极其不自然地抽动着,僵硬极了,他见状便又看向房间里的男人。
燕将池已经用浴袍遮盖住了自己的腿,当他看到澈穆桓从门后出现的时候,便收起了自己的所有负面情绪。
他微微垂着头,抿着嘴稍稍抬起一点眼看向澈穆桓,看起来既屈辱又倔强着,他什么都用不着说,就已经说了一切了。
澈穆桓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跟着被轻轻掐了一下,他这一回是真的有些动怒了,拉着门把手轻声对房间里的男人说道:“你休息,我会解决。”
“好的。”燕将池低低应着,声线暗哑,就好像压抑着什么。
澈穆桓眼色暗了暗,抿了一下嘴唇,把门彻底关上。
然后,他转身看向贺尔豪,目光沉了下去,晦明难辨。
一旁大周咽了咽口水,越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澈穆桓径直看向贺尔豪,沉声警告道:“他需要帮助,我带他回来,这是我的事,不需要别人的干涉和允许。我不希望从这之后还会发生刚才类似的情况。”
“……我知道了。”贺尔豪顿了顿,他意识到澈穆桓是认真的,也意识到这是澈穆桓留给他的一道台阶,已经足够体面温和了。
他几乎直接踩在了燕家那位的逆鳞上,如果没有澈穆桓方才那样做,以那位的心狠手段,就算有澈家在,他恐怕也得被整得剥层皮。
但他听着澈穆桓话里的意思,还是忍不住微微张嘴,指了指那间房间,压不住心头的惊诧:“……他需要帮助??”
燕将池会需要什么帮助??
贺尔豪声音都快变调了,天知道刚才燕家那个一副快杀了他的样子€€€€字面意义上的,他毫不夸张,他以为自己的眼睛会被剜出来€€€€结果一眨眼,又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都能去影视圈领金球奖了。
“这与你无关。”澈穆桓淡漠道,那是燕将池的私事,即便燕将池真的需要贺尔豪的帮助,那便到时再提也不迟。
贺尔豪深吸了口气,他没错过澈穆桓怎么喊燕家那个的,“阿燕”,这么亲密,显然这两人早就认识,关系甚至说不定比和他还近呢,他就不该操这个心。
他气冲冲地出门,邵叔与他一道离开,贺尔豪没法向澈穆桓撒气,只能扭头郁闷地冲管家发问:“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个人是燕家那个?”
“你也没说你来是为了找他。”管家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数字显示屏,淡淡说道,“而且,我只听澈少爷的吩咐,澈少爷没有让我告诉你。”
贺尔豪:“……”
他是小丑,差点被挖了眼珠子的小丑。
仍旧是公寓里。
大周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澈穆桓的视线让他不敢出声,额头都不自觉地渗出冷汗,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视线可以如此叫人如坐针毡。
几秒后,澈穆桓冷淡道:“你是我的人,只听我的命令。做不到就立刻离开这里,做得到就点头。”
他视线落在大周的脸上,看着面前比自己这具身体还要年长几岁的男人紧张得满头是汗,他半眯起眼,在对方几乎受不了的前一秒,他才慢慢开口:“今天的事情我可以暂不追究,下不为例,明白了么?”
打一棍,再给个甜枣,这最粗暴也最好用了。
大周感觉到那股迫人的视线总算移开了,他猛地喘了口气,连忙疯狂地点头:“澈老师,我明白了!真的!”
现在行业不景气,专职助理的活都难找,他一点也不想丢掉这份饭碗。再看今天贺哥被教训的样子,就知道这位金牌经纪人也拿澈老师没办法,澈老师才是真正拿着话筒的人。
澈穆桓没有再理会大周,他又看了眼燕将池紧闭的房门,目光微深,凝视了几秒后,还是什么也没做,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而那间紧闭的房门里,燕将池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微微翘起嘴角,拇指转动着那枚扳指,眼底晕开柔软的光。
他的陛下曾经也是这么喊他的。
阿燕。
……
“阿燕,过来替朕看看这些奏折。”
恍惚间,燕将池又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他睁开眼,便看见自己坐在那位的身侧,那位懒洋洋地倚着他,全然放松地翻阅着桌面上的奏折,嘴角还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调侃着:“这些人有事无事都要禀上来,浪费朕的精力。日后朕要下个规矩,废话超过五十字者,扣月银……多少呢?”
“全部。”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痛了才会长教训。”
那位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陛下?”他心头忽然浮上一层不明所以的不安,忍不住出声唤着。
那位像是忽然惊醒了一样,他感觉到对方往他这侧靠得更近,身体的分量也全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嘴里带点孩子气地浅浅地、断断续续地嘟哝着:“阿燕,朕……胳膊有些麻了,让朕……靠着,歇一会儿。”
“好,陛下。”他应着,舒了口气,低低笑着应下,他是那么高兴那位在自己面前仍旧露出如此一面。
他替那位看着奏折,将废话的丢出去,有用的分出来垒到一旁。
等他惊觉时间过了许久,他低头去看那位。
那人倚着他的肩头,面容淡淡的,就像是熟睡着一般,他低低唤了两声,一贯浅眠的男人却睡得极沉,让他不由心一惊。
他微微一动,倚在他身上的男人猛然滑落跌倒了下去。
€€€€“皇帝驾崩€€€€”
燕将池在一片黑暗中猛地惊醒坐起,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梦境中的画面就像是驻扎在他脑海中的魔鬼,无边无际地折磨着他,让他怎么也无法忘记。
他竟然毫无察觉地让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离世,他蠢钝得叫人无法忍受€€€€他永远不能原谅那个自己。
燕将池紧紧攥着自己的肩膀,几乎要把那片皮肤抓破,他痛苦地无声低吼,就好像那上面还有那人的余温。
第4章 万人嫌第四天
万人嫌第四天
第二天醒来,澈穆桓和燕将池两人明显都睡迟了。
澈穆桓昨夜回了房间后,便去搜索了贺尔豪先前随口提到的那位帝王,历史上与他同名同姓的那位。
网上相关的文献资料不多,甚至大多还是一些历史爱好者、粉丝写的一些延展猜测内容,没有太多参考性。
他甚至还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情猜测,譬如那位澈帝身边无女眷,反倒与将军、丞相等部下交往甚密,挑灯夜读,合衣共枕……疑似有啥癖好。
澈穆桓大半夜看着这些跟看催眠书似的,睡得格外沉。
澈穆桓来到餐厅,就看见燕将池也正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他几乎一眼就注意到燕将池双眼异样,眼底是一片浅色的红。
显而易见的,对方哭过。
澈穆桓在心里又狠狠咒骂了一通贺尔豪。
他没法明知故问对方昨晚休息得如何,他能尤为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更加灼热,也更加专注。
这就好像是,或许因为昨晚他阻止了他的经纪人无礼的举动,所以男人对自己产生了更加信赖的纽带?
像是雏鸟的孺慕之情?
澈穆桓浅浅吐出一口气,只好顶着燕将池的视线用完早餐€€€€他没法开口阻止对方不要再盯着自己,那会让他更有负罪感。
早餐一用完,他便立即起身推着燕将池来到露台:“今天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