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殿下身份高贵,怎能被说成是别人的小娘子!
“白衣。”贺雁南叫住她。
珠帘轻晃,遮着掩着那张出尘的脸,看不分明神色。
“算了。”
他还不至于为这一句戏言而生气。
“顾兄大量。”赫连烽低声夸了一句,抬手掩住笑意。
贺雁南抬眸看了他一眼,“想笑就笑。”
“顾兄这可是你说的。”赫连烽大笑出声,驾着马快跑几步在云来客栈停下,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向着车内伸出手,传音调侃道,“小娘子请。”
这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性子,倒让他相信赫连烽幼时的确生活在燕都,和燕都那些轻狂的放荡儿一模一样。
贺雁南带上斗笠,苍白修长的手搭上他的手,钻出车厢,跳下马车,借着两人接触的瞬间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相公?”
淡漠的声音在赫连烽心中炸起惊雷,他连忙低斥道,“顾兄!”
“嗯?”
“你怎能如此轻贱自己!”
“不是你先轻贱我的?”
“抱歉,一时失言。”
“赫兄真心愧疚的话,不如把这声相公还回来?”
“顾兄!”
两人相携并肩走入云来客栈。
殊不知,他们的互动全都被人看在眼底,就连传音和低语也经悉数被人听了去。
在他们身后角落处,一个满头白发的乞丐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掌柜的,一坛好酒半斤牛肉。天气寒冷,再多生几个炉子过来!”赫连烽进了客栈后大声招呼道,然后率先走向靠窗的那桌,推开窗子,让新鲜空气进来。
一路行来,他算了解到了贺雁南的“娇弱”,冷了闷了,都会让对方剧烈地咳嗽起来,活像个瓷娃娃。
他转头,见贺雁南已经坐下,便伸手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和白衣,“先暖暖身子。”
贺雁南接过茶杯,茶杯烫烫的,上方还升腾着白色的热气,握在手心取暖却是刚好合适。
他抬眸,看向对面最后才给自己倒茶的赫连烽,“赫兄这般,愈发像体贴入怀的€€€€”
“顾兄!”赫连烽紧张地看着他,害怕他众目睽睽下一个“相公”叫出口。
“兄长。”贺雁南喝了口茶,将话说完。
幸好。
赫连烽松了口气。
他坐下,喝了一口茶压惊,“是我有错在先,认打认罚,顾兄不要再拿此事来取笑我了可好?”
此时正好酒肉已上。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贺雁南笑着看向赫连烽。
“……是。”
赫连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顾兄以后不再提起此事,还一声“相公”也就还了。
贺雁南苍白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过来。”
赫连烽侧耳过去。
还真听话。
贺雁南垂眸,见他耳后的皮肤微微绷紧,显然心里正在紧张。这是怕他真让他叫“相公”?
那就过了。
他将目光投向酒坛,轻笑出声,“罚你连干三碗。”
“当真?”赫连烽侧头抬眸看去,脸颊擦过贺雁南的脸颊,细腻的触感从皮肤上传来,他才发现两人现在距离极近。
“当真。”
“多谢顾兄。”赫连烽不动声色地退回原位,仰头干了三杯。
贺雁南含笑举起碗,轻抿了一口。
窗外,那个白发苍苍的乞丐一直仰头看着他们,突地咧开了嘴。
是夜。
赫连烽叫了两桶水到贺雁南房内。
贺雁南挑眉。
“我有事和顾兄说。”赫连烽将外衣脱掉,转头看到了贺雁南的眼神,扬了扬眉,“同为男子,莫非顾兄还害羞?”、
“自然不会。”贺雁南颔首,脱掉衣物,跨入热气腾腾的浴桶中。
赫连烽笑着低头继续脱衣服,随后跨入浴桶中,溅起了一排排水花。
“顾兄对冥门了解多少?”
贺雁南用白巾擦过手臂,白皙的指尖沾水后更显细嫩,“不多,最近才从家师处听闻,更多的了解只限于传闻。”
他看向赫连烽,“比如十年前灭杀镇国将军府却全身而退的传闻,或许这次抓到冥门的人就能知道更多了。”
“也是。”赫连烽笑道,擦拭身体的动作不停,缓缓放松自己紧绷的肌肉。
半夜。
一个黑影从窗户窜进了贺雁南的房间,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后,边走还边含含糊糊地低声念到,“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白衣悄声无息地自房梁上落在他的身后,握紧手中的剑,朝他刺去。
“噗!”手中剑顺利无比地刺入对方的身体,但原本应该刺入心脏的剑只刺中了肩膀。
而且,剑拔不出来了。
“在这里?”
黑影一顿,转过身来,对着她咧开了嘴。剑尖儿随着他的身体转动,整把剑弯成了一个弧形。
他向前一迈,将自己身体猛地从剑上抽出,血溅了白衣一身。
然而比血更快的,是他的手。
他只那么轻轻一劈,白衣就倒了下去。
将白衣打晕后,他低头看了许久,又蹲下去仔细看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他站起身,转了一圈,朝床榻走去。
撩开层层轻纱,看到了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贺雁南。
“是这个!”
他兴奋地拍了拍手,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又将他打晕,才弯腰扛起贺雁南。
“砰!”一把匕首从贺雁南袖中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也没看,径直跨过匕首哼着小曲儿跳出了窗外。
贺雁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身处荒郊野外。
他浑身动弹不得,正和赫连烽靠坐在一起,皆被换上了大红嫁衣。
抬眼是红枫似幻,星辰璀璨,黑夜似幕。
前方篝火前有人在拨弄琴弦,青衣白发,琴声悠扬,恍如隐士高人,如果不是强行绑了他们的话。
他看向赫连烽,“你能动吗?”
赫连烽苦笑,“不能。”
“€€€€€€”琴声猛地断掉。
“都醒了?”前方的人猛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五官端正的脸,眸如灿星,隐约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采。
是个帅老头子。
“醒了就开始练功吧!练完功就可以拜堂了。你们看看谁先来?”他起身从怀中拿出一册小折子,将它摊开摆在两人面前,和煦地说。
那册小折子上面画着两个赤着身子用各种姿势交缠的男子,赫然是情意缠绵图!
疯子!
第6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六)
这怎么练?谁练?他和顾兄……
赫连烽不敢再想,拧起眉断然拒绝,“多谢前辈厚爱,晚辈愧不敢受。”
疯子前辈将折子合上塞回怀中,低下头,苍白的头发自两边垂下,精神萎靡了下来,像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这一卷功法是老朽和平帆花费十几年研究出来的,采用以阳促阳的理念,分传两人,相生相克,相互促进,合练三年,可抵常人十年苦功,不委屈你们,不委屈。老朽寿不久矣,唯一的心愿是将此法传下去。既然你们不要€€€€”
“既然你们不要!”他猛地提高声音,抬起头,眼中满是戾气,狂暴的真气在身周汇聚,卷起枫叶无数,“那就去死吧!”
“前辈!我们练!”
赫连烽大喝一声,严重怀疑前辈已经神智不清了。
疯子前辈眼中戾气散去,看向自己怀中的折子,又看向赫连烽和贺雁南二人,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道,“都醒了?醒了就开始练功吧!”
果然神智不清。
赫连烽苦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他将折子从怀中掏出摆好,确保每一幅图都能被清清楚楚地看见,然后才期待地看着他们,“你们谁先来?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谁嫁谁娶?谁€€€€”
“前辈可否容我们商量一二?”赫连烽打断他。
“我又不是听不见。”疯子前辈嘟囔了一句,还是转身走到篝火前坐下。不一会儿,轻快的琴声就响了起来。
赫连烽松了口气。
再问下去他都想找个洞钻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