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夫……
梅盛雪在心中无声地唤着,他闭眼仰头,眼泪再次从眼角流下来,唤的却€€是,“父君,父君……”
他无声地祈求着。
玉攸容垂眸,在他额头、额心、眉角印下一个€€个€€吻,无声地安慰他。
越安慰,梅盛雪却€€哭得越凶,眼泪淹没了他清冷的脸,他眼下的那€€颗红痣泡在泪水中,像晕开了一般。
他是清醒的。
正因为他是清醒的。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真如母亲所€€说,不知廉耻。
他将自己€€生生地哭晕了过去。
或许不是哭,是痛。
痛失家人的痛,痛失心上人的痛,玷污了心中信仰的痛。
但这次只一夜,他便醒了过来,烧也退了下去。
他醒来的时候,正是夜里,玉攸容正散着湿发€€看书,湿润的头发€€披在身后,水汽蒸湿了他身上的单薄衣裳。
他下床,走到太皇太夫身后,为他擦发€€。
“醒了?”
“是。”
梅盛雪指尖偶然轻碰到太皇太夫后颈温润的肌肤,无意识蜷了蜷,在他后颈勾出一道€€划痕。
“还在想你的父君?”
梅盛雪垂眸,“嗯。”
手背不小心碰到了玉攸容的耳垂。
太皇太夫现在都未怀疑过他是装的,亦不知道€€他的龌龊心思,等€€知道€€了,如今的温柔想必会化作避之不及的嫌弃。
玉攸容放下书,叹了一口气,“你还有哀家。”
“是。”梅盛雪轻轻擦着玉攸容的头发€€,默默在心中反驳,不,很快就没有了。
玉攸容笑笑,眼中有些疲倦,“哀家也只有你们了。一个€€叶月松,一个€€你,哀家身边似乎容不下幸福快乐的人。”
甚至包括他自己€€。
一双手捂住他的眼,一股梅香贴了上来,他的后脑靠上一个€€炽热的胸膛。玉攸容下意识皱起眉,随即放松身体靠在梅盛雪身上。
“那€€是因为只有太皇太夫身边才能容得下我们。”梅盛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从耳中直直落入他的心中。
傻孩子。
梅盛雪垂眸看着信赖地靠着他的太皇太夫,目光温柔而充满爱意,像是万古不化的冰山为了浇灌一朵玉兰而甘愿融化自身,化作万里湖泊,“我愿一直陪在太皇太夫身边。”
如果€€他的心思暴露之后,太皇太夫还愿意让他陪在他身边的话。
“哀家信了。”玉攸容握住梅盛雪的手腕,将它从自己€€眼前挪开,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放心,哀家能护着你们,会一直护着你们的。”
“是。”
梅盛雪垂眸,遮去眼中的爱意。
“今夜已晚,你便同哀家同睡,明日再回€€去吧。”
“是。”梅盛雪垂眸。
“你还生着病,便先去休息,”玉攸容张开手,唤道€€,“流€€€€”
梅盛雪抬手,将他的外衣褪下。
玉攸容看向梅盛雪。
“太皇太夫,”梅盛雪伸手解开他紫裙的腰封,“我是你的侍中。”
侍中,负责主子的乘车服饰乃至便溺器具等€€一应事情。宽衣,本就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罢了。
玉攸容伸出手,任他为自己€€宽衣。
梅盛雪为他褪去衣裙,只余单薄的里衣。他搀着太皇太夫上床时,只觉得太皇太夫靠着他的手臂烫得他全身发€€红。
转身将灯熄灭,梅盛雪估算着他和太皇太夫的距离,躺下去的时候刚好靠到了太皇太夫的肩膀。
玉攸容侧头看他,便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他伸手为他别住被€€角,亦闭上了眼。
梅盛雪闭上眼,藏在被€€褥中的双手握得牢牢的,等€€到太皇太夫平稳的呼吸从旁边传来时才缓缓松开。
他不知廉耻。
他无时无刻都想亲近太皇太夫。
他只有几天的时间可以亲近太皇太夫了。
对不起。
对不起。
梅盛雪在心中反复念道€€,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半夜。
玉攸容腹中突有饱胀之意,他起身正想唤流萤,却€€想起流萤今夜不在房中软榻上伺候,而是被€€他赶回€€隔壁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罢了。
就这点小事,何€€必劳动他从隔壁再跑过来。
玉攸容翻过梅盛雪,坐起,正要起身,突然听得身后有动静传来。
“哀家吵醒你了?”玉攸容笑着回€€头问道€€。
“是我自己€€醒的。”梅盛雪只着白色里衣,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上。
玉攸容的乌发€€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低沉的紫檀香味几乎要迎面压来,他又如何€€能不醒?
“睡不着了?”玉攸容正要起身点灯,却€€被€€梅盛雪握住了手腕,“太皇太夫等€€我片刻。”
一片漆黑中,借着黯淡的月光,他只看到梅盛雪走到房间角落,搬起了什么东西,朝他走来。
待近了,隐约能看清那€€是他的夜壶。
他蹙起眉。
梅盛雪单膝跪在他的身前,将东西放在他的脚边,低声唤道€€,“太皇太夫。”
玉攸容没动,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就要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你是哀家的美玉,不需要做这些事情。”
侍郎府的贵公子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腌€€事情。
梅盛雪没动,清冷的声音因为特意放轻而有了别样€€的温柔,“太皇太夫,臣是你的侍中,臣愿意为你做这些,并不觉得是种耻辱。”
只有做这种腌€€事情,他才觉得是在赎罪。
“雪寒,”玉攸容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你遇上了什么难事?”
“没有。”
梅盛雪垂眸,趁着玉攸容不注意解了他的裤/腰/带,将夜壶送了上去。
玉攸容又好气又好笑,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待到事情完毕,见€€梅盛雪还要拿雪白的手帕为他擦拭,伸手拦住他,“用哀家的。”
“是。”
梅盛雪擦拭时,手都在发€€颤。
待到两人都净手重新上床后,玉攸容沉默半响,才拍了拍梅盛雪的手,“等€€你想好了以后再同哀家说。”
“是。”
梅盛雪垂眸,将自己€€颤抖的手按上心口。
闭上了眼。
不会有以后了。
第75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三十九)
次日。
凤溪河入宫, “在梅府暗室中查到了先帝势力的详细记录,而最新一段记录,在几月之前, 正是太€€皇太€€夫大赦天€€下的时候。梅鹤文必定与救走先帝幼女的人有所勾连, 这才能记得如此详细!只是€€€€”
玉攸容垂眸看他€€。
“臣在密室中发现了太皇给梅鹤文的密诏, 让他€€调查各诸侯王的势力, 准备一网打尽。”
“你的意思€€是, 他是太皇的人?”
“是。”凤溪河从袖中掏出那封密诏,以及一同放置在盒中€€的免死金牌, “太€€皇还给他€€留下了免死金牌。”
“太€€皇的宠臣为何要救先帝幼女?”玉攸容摩擦着免死金牌, 轻声问€€道。
“臣还在暗室的书€€案上发现了一封未写完的奏折,”凤溪河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封奏折, “是写给太€€皇的。”
玉攸容翻开奏折,看了一眼,便扔在了案上。
“她是为了揪出先帝的残余势力,所以才行€€此险招的?这么说来, 她非但无罪, 还应当赏。”
凤溪河默不€€应声。
“凤卿, 你为哀家分析一下,太€€皇已崩, 先帝已死, 她调查先帝的残余势力又有何意义?”
凤溪河这才抬头€€应道,“暗室中€€, 还有太€€皇太€€夫的记录, 是从太€€皇太€€夫摄政开始的。”
她几乎是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 “她在等陛下亲政。”
然后用这些记录去为新皇铲除一切挡在她面前的绊脚石,送她一片浩浩荡荡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