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问不出来什么东西,警察同志也只能是一顿批评教育,毕竟陆景融也没做什么,批评教育后还是把人放了。
陆景融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
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像是不知道疲倦,一刻也不愿意停歇,天气预报预计这场雨会陆陆续续地下上个两三天。
陆景融从廊下走到了雨中,他抬头,仰视直面这场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的人脸生疼,可陆景融却全然不在意,他迷茫地看着漫无边际的天空,胸膛里像是丢了什么似的,空荡荡的。
他满心的疑问与迷茫,他该去哪儿?又该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警局又有了动静,警车拉着警笛呜呜地出警了。
旁边的人说是接到电话报警有人掉水淹死了。
一个死字,像是突然点醒了陆景融。
他又想起上一世的那场火灾里无处可逃的温自倾,这一刻心中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好温自倾现在还活着,即便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但还好,他还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这一刻,陆景融缓缓蹲下身子,空洞地看着眼前的雨幕。
“同志,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执勤的民警见这人一直不走,于是出来询问。
陆景融没有回应,他只是埋首在自己的臂弯里。
民警温和的声音,让他再也支撑不住,曾几何时有一个同样温柔的人一直伴他左右,可他却把人弄丢了。
虽然人丢了,可他还好好的活着,这又是莫大的幸运。
于是,倾盆大雨下,陆景融又哭又笑,雨水同泪水交织在一起,映着他的支离破碎与纷乱复杂。
……
确定楼下安静了下来,温自倾也终于静下心来。
他不再想和陆景融有关的事情,开始上网查阅一些针对特殊人群的学校资料。
如果生命都有那么多可能的话,那他也一定有无限的可能,重活一次,或许他该战胜的是从前那个自卑软弱的自己……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温致仕提起了几天后的成人礼。
再过几天,就是温自倾的十八岁生日了。
“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温致仕看向弟弟。
温自倾闻言想起来上一世,同样是自己的十八岁成人礼,他说让陆景融住进温家就是他想要的礼物了。
可是这一次,温自倾不会再犯傻了。
“哥,送我一本书吧。”温自倾扬了扬唇角,微微笑道。
温致仕却是闻言一愣,“书?什么书?”
“《鲁滨逊漂流记》。”温自倾缓声道,他想重温一下这个故事,如何在绝境中建立自己的王国,书上说:只要人活着,就无所匮乏。
是啊,他都又活了一次,更该无所匮乏才对。
温致仕不问原因,直接应了一声好。
桌上的秦正同样好奇,他刚想问温自倾一句怎么想起来看这本书了,结果还未出声,便被温致仕各种打断。
一会儿是生日宴的酒店和邀请的嘉宾,一会儿早饭的咸菜不错,各种细碎稠密的小话头。
碎的秦正插不上嘴,他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吃过饭,秦正和温致仕都出门了,温自倾则是拿着平板去到了阳光房,雨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玻璃上,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自倾看平板的眼睛有点酸疼,于是抬眸看向了窗外。
这会儿,外面的雨势小了些。
然而这一抬眸不要紧,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外面,陆景融正穿着温家佣人的衣服,蹲在树下,用手清理泥里的垃圾。
温自倾瞳孔微震,他几乎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景融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穿着他们家佣人的衣服,他昨天不是报警了吗?怎么陆景融人还是进了他们家?
……
之所以能进温家,说起来多亏了陆景融先前最讨厌的秦正。
当天从派出所离开后,陆景融无处可去,竟然又踱步回了别墅区的门口。
保安大叔见他又来,气得脸色铁青,都是因为这个疯子,他这个月的奖金泡了汤,当即拿起警棍就要赶人。
“你个疯子怎么阴魂不散的!因为你刚才那么一闯,我这个月的奖金都没了,你竟然还敢来!”保安大叔骂骂咧咧,大棍子直接往他身上招呼。
陆景融也不躲,实实在在地挨了保安几棍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子行驶了过来,陆景融认识这辆车,是秦正日常出行时坐的车。
保安大叔生怕刚才的事故再上演,死命拖着陆景融往一边去。
陆景融也不挣扎,他只是刻意地露出自己那张脸,虽然有些狼狈,但五官的底子还在,他在赌,赌即便重来一次,秦正依旧会纠缠他。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顾不上后果了,如果连温自倾的面都不能见到的话,那么就算他始终躲避着秦正也没意义。
所幸的是,他赌赢了。
车内的秦正一如他所想,在看清陆景融那张脸后,当即便让司机停住了车。
落下车窗,秦正更清晰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张脸带来的冲击感,他瞳孔中满是不敢置信,心脏更是陡然勃.起,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强按下心头的激动,秦正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声音,试图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见业主询问,保安大叔也不好再跟陆景融纠缠,只连声说着没事没事。
秦正扫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了那张无比相熟的脸,“你叫什么?”
秦正醉心字画和自己那点事,根本不关心商业上的事情,他不知道陆氏的事,自然也不认识陆景融。
陆景融没有隐瞒,如实回应,“陆景融。”
“姓陆啊……”秦正话语里几分感慨,不是姓宋,只是巧合,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秦正又询问了两句,在得知他父母刚刚去世,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无处可去后,他便将陆景融带回了温家。
一进门,他就喊来了秦承恩,吩咐他要好好照顾陆景融,说完他扭过头又还温和地叮嘱陆景融,“这是秦管家,你先跟着他做事,又不是不懂的不会的都问他,哦,要是有什么需要也问他。”
秦正带着温和的笑容。
一如上一世,陆景融第一次进温家的时候,那时候他也单纯地以为秦正是个慈祥温和的老父亲,直到有一次温自倾去理疗,陆景融自己在家,秦正回来后摸进了他们的房间……
当时的陆景融被恶心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秦正表面上斯文儒雅,背地里却是这样恶心人的东西。
他当时有想过告诉温自倾,可看着后者对秦正全然亲近信任的模样,他便犹豫了,最终还去将这个秘密深藏在了心底。
而现如今,重活一世,他却要借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再见到温自倾……
秦承恩显然认出了陆景融,他也看出秦正对他的关心,于是仔细斟酌着言语,“先生,这个人傍晚的时候便来过了,当时不认识他不敢放进来,可他却是硬要闯,嘴里念念叨叨着要找人。”
秦承恩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人不是什么好人,想方设法进他们温家想来是别有用心。
然而秦正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还在仔细叮嘱着陆景融,“一会儿让小秦给你拿几身干净的新衣服,把身上这些先换下来,今天什么也别想,换完衣服洗个澡便好好歇歇。”
如果不是知道秦正的真实面目,陆景融都要相信秦正的善良与仁爱了。
但他面上还是装的感激。
秦承恩在二人身旁,眼神晦暗地扫了一眼满脸感激的陆景融,心中无端生出一抹危机感。
但在秦正看向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挂上了得体的笑容,“秦先生放心,我一定把一切安排妥当。”
待秦正走后,秦承恩收了笑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漠道:“走吧。”
陆景融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实话实说,他很是不习惯这样的秦管家。
他印象中的秦承恩秦管家是大方得体,待人真诚的,许多消息他也愿意告诉自己,从不藏着掖着。
而且,凭他往日所见,秦承恩对温家的其他佣人也很好,温和有礼,很少拿管家的架子,但为什么今天对他却是这个态度?
陆景融有些不理解,难道是因为自己傍晚闹出得那一阵?
可他印象中的秦承恩根本不是这种锱铢必较的人。
虽然疑惑,但陆景融也顾不上多想,毕竟是好不容易进了温家。
他跟着秦承恩,然后便走到了地下室。
秦承恩推开一间没有窗户,阴暗潮湿的房间。
陆景融朝里望去,一片狼藉,如果不是墙角那张生了锈的折叠床,陆景融都要怀疑秦管家是让他睡在地上。
“佣人的房间不多了,就剩这么一间,你就住这儿把,衣服我一会让人给你送过来。”秦承恩冷漠道。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像是多待一会儿都嫌弃。
陆景融也顾不上在意他,他打量了一眼这间地下室,房间不高,187的陆景融进去要弯腰,里面东西很多,除草机、喷水壶等等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可以看出之前应该是没住过人。
他知道温家有佣人房,但他知道的都是一楼那些,挨着厨房和洗衣房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地下还有几间啊。
从整个三层的主人房到现如今的地下室,陆景融的待遇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但他没有丝毫的抱怨,捋起袖子编收拾起了房间。
总归还是进了温家,离他的倾倾又进一步。
没多久,佣人的衣服也送了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衣服看着不像新的,而且还潮呼呼的。
“不是说是新的吗?”陆景融忍不住问了一嘴。
“自己不去领衣服要人送,怎么该那么多事啊,能干干,不能干滚!”
送衣服的佣人名叫成新,年龄不大,也是十几二十的样子,秦管家给的自然是套新衣服,只不过让他给扣下了,转身便将自己今天淋了雨的那身衣服送了过来。
毕竟自己的衣服可是因为拖拽眼前这个人才湿透的,事后他们几个还挨了秦管家的训,说他们是吃白饭的,几个人都拖不动一个人。
这次逮到机会能出口气,成新自然不会放过。
陆景融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将湿衣服展开,晾了晾。
成新见状挑了挑眉,哟,还挺好拿捏,看样子是个软柿子。
……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陆景融便被人喊醒了。
“还睡呢!当自己是少爷啊,起来干活了!”来的还是成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