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闻言瞳孔皱缩,他指尖发颤地指着温致仕,“你在胡说……胡说些什么……”
他疯狂地摇着头。
如果……如果真的是倾倾喜欢陆景融的话,那他一定会克己守礼,他才不是什么虚伪的人!倾倾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
秦正偏头看了眼陆景融,真的很像很像他曾经深爱的恋人,一样的风度翩翩,一样的俊朗帅气,那是他此生不遗憾啊,如果陆景融日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真的……不会吗?
秦正看着陆景融的眼神一点点变得虚无,他真的……是个伪善的……人吗……
一旁的陆景融同样,他微微震惊地看向温致仕。
他为什么会说出倾倾喜欢自己的话,这个世界里的倾倾明明没有将他带回温家,甚至说根本还不认识他,难道说温致仕跟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
正当陆景融疑惑的时候,温致仕却是漠然地看了眼台阶下的秦正。
像是宣告死刑的判官,温致仕一字一句,冷然道:“你这个父亲当真是失败,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于温自倾。”
秦正闻言彻底承受不住,他瘫坐在地上,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十岁,疲态和老势侵袭着他的面庞。
这一刻,他甚至宁愿陆景融没有出现,更没有制止那些人,他希望自己刚刚就死在那堆火焰里,烧死也好,也比这样来的畅快。
所谓的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温致仕看了眼地上的秦正,神色依旧冷漠,他拿起一旁的杯盏,淡漠道:“茶凉了,我去换杯茶,你们请便。”
待他走后,庭院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盆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噼啪的声响。
火苗一时间窜得极高,陆景融忍不住步步走近那个燃烧着的火盆。
同样的,看着眼前的火盆,他也想起来那天燃起熊熊烈火的大厦,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忍不住伸手搂了一把橘红色的火焰。
火舌舔舐着他的肌肤,灼热的感觉刺疼了他,他瞬间清醒过来。
收回自己的手,陆景融垂眸,薄唇轻抿,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
只是接触了这么一下,他的手便已经泛红,有了灼痛的感觉,无法想象,那时候在火焰中心的倾倾该是有多么的痛苦……
他扭头看向秦正,此时的秦正早已满脸的沧桑,平日里的儒雅端正皆不见。
旁边的人早已经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他却依然保持着反手的姿势,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佝偻着背脊,满脸泪痕,火焰将他的脸映出成了红色,他满眼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上去一副苍老又可怜的样子。
然而陆景融心中却没有半分的同情,他始终不明白秦正的行为动因,明明看上去是个疼爱温自倾的老父亲,可所作所为,却又实实在在地伤害着温自倾。
他对温自倾的父爱也许是有的,但一定不多,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爱,一个精致的利已主义者,因为曾经的创伤,便开始不管不顾他人的死活。
秦正这样的人活该受到惩罚,但一定不是在牺牲温致仕的条件下。
陆景融无比庆幸自己来的及时。
不然他不敢想象,倾倾回来的时候,该去面对一个怎样破败不堪的温家,那一定是他不想看到的。
好在没有跑偏,一切还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正当陆景融以为事情还算顺利,他可以带走秦正先行控制起来的时候,意外又出现了。
温家别墅里突然又出来了几个人,他们直接绕过陆景融他们,去到栅栏门处,将门关上后,排排站着直接便将门堵死了,然后几个人转过身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三人。
秦正依旧是瘫坐在地上,丢了魂似的,根本不在乎周围的变化。
顾青松却是一脸懵逼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些人想干什么,“什么意思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把门堵上了,这是不让我们走的意思啊?”
陆景融也皱了皱眉,他还未说话,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回过头去,是温致仕。
他拿着杯盏,踱步从屋内走了出来,嘴角依旧噙着笑,神色惫懒而疏淡。
温致仕指了指站着的两个人,像是清点一样,“陆景融,顾青松,你们也算。”
他说过,凡是欺负过他弟弟温自倾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陆景融和顾青松也不例外。
温致仕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听得顾青松摸不着头脑,什么玩意儿啊,发生了什么,怎么的,就他也算了?他除了今天跟着陆景融一起来温家之外,之前从没有跟温致仕打过交道啊!
陆景融闻言却是更加确信他之前内心的想法,所以,温致仕也是重生了。
这个想法虽然癫狂,可他都能重生,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所以,你要做什么?”陆景融望向他,冷静地问道。
“我要干什么?”温致仕抱臂,右手搭了搭脸,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问得好,秦正他也这么问过我,好啊,那我一起告诉你们!”
“我要你们都死!”
“砰”得一声脆响。
温致仕突然扬手砸了杯盏,滚烫的茶水撒了满地,他半张脸藏在阴影下,神情晦涩不堪,言语中更是极尽恨意。
温致仕的想法向来简单粗暴。
陆景融不适合做他弟弟的伴侣,那就离!秦正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那就滚!欺辱霸.凌过温自倾的人,那就通通去死好了!
随着杯盏的破碎声响起,那群虎视眈眈的人当即一拥而上,牢牢钳制住了眼前的三人。
温致仕往前走了一步,整张脸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他眼神癫狂地看着站在最中间的人,“陆景融啊陆景融,你才最应该感受一下被火灼烧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说过,那边大火里该烧死的是你陆景融才对啊!”
第35章
温家别墅里, 书法字画被扔得一片狼藉,茶盏的碎瓷片在熊熊燃烧的火盆旁,炙热的火焰很快便将地上的茶渍烘烤干净, 留下一片浅浅的印迹。
陆景融他们几人被反手钳制住。
而台阶上的温致仕则是早就杀红了眼,他眼球充血, 死死地盯着台阶下的三个人,脸上恨意盎然。
温温的死,跟他们几个, 一个都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 那就也让他们跟着去死好了!
“妈的,这怕不是一家的疯子吧,你怎么就惹到这家人了啊!”
一旁的顾青松平白无故地遭受这些,他胳膊被人别的生疼,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着抱怨道。
陆景融斜乜他一眼, 示意他闭嘴。
然后他仰头,再次看向浑身戾气的温致仕, “我贱命一条,当然可以如你所愿,但是,然后呢?你有想过以后吗?”
温致仕抱臂上观,无声地回应他一个冷漠的斜眼。
陆景融却是一口笃定,“没有对吧,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之后, 没有想过你这样武断冲动的下场!”
温致仕嗤笑一声,终于开口, “怎么,难道要像你一样, 忍气吞声优柔寡断?连个在意的人都守不住?”
温致仕最知道什么样的话语,能扎进陆景融的心,他的字字句句如同小刀般,开回拉着人心。
陆景融抿了抿嘴唇,沉声怒喊了一句温致仕的名字。
温致仕从容一笑,“怎么急了,不是问我后果吗,那我就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意怎么样的后果!”
“是吗?”陆景融反问一声,“那我依旧要告诉你!你今天冲动的后果就是你锒铛入狱,温自倾回国后,独自一人面对整个温家的狼藉!”
“他孤立无援,而林家在整个s市再无对手,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肆意地欺负霸.凌别人!事后还不知悔改,嚣张地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你他妈的闭嘴!”温致仕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便猩红了眼,他撕破了刚才的从容,大吼地怒斥着。
陆景融却是顶着他凶狠的目光毫不退缩,“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林世恒继续霸.凌温自倾!而林尽忠则会讲温自倾的尊严一点一点地践踏,逼得他开始自.残,一次又一次地将尖刀捅向自己!”
“够了!够了!我他妈的让你闭嘴,你没有听到吗!”
像是突然被人撕来了血淋淋的事实,温致仕怒不可遏地冲下台阶,像是一只发了狂的狮子,一把揪住陆景融的衣领,甩手就是恶狠狠的一巴掌。
“你他妈的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我说教这么多!”温致仕拍了拍他脸颊上的手掌印,眸色阴暗地低吼道。
“陆景融,你在这里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怕死吗?”温致仕怒极嘲讽道。
陆景融掀起眼皮,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你错了,能来到这里,就说明我已经不怕死了。”
他说着,将左手探进了炙热的火焰中,火舌瞬间缠上了他的肌肤,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左手依旧放在火中。
“陆景融,你在干嘛?你疯了吗?”顾青松不管不顾,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束缚,他冲过去将陆景融的左手从火焰里捞了出来。
即便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陆景融的一只左手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陆景融垂眸看了眼丑陋不堪的左手,他不敢想上一世的倾倾会是怎样。
温致仕也许是同样的想法,原本还是盛怒中的人,突然也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唯独顾青松看着他的手伤,忍不住开口怒骂:“陆景融,你他妈的疯了!那可是火啊!把手伸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景融闻言勉强扯了扯嘴角,他早就疯了。
从他的倾倾没有将他带回温家,他知道他们之间不再有瓜葛那一瞬间,他便疯了,疯的突然,疯的彻底……
在那个雨夜里,他甚至想过如果与倾倾再无瓜葛,那他便一头撞死在温家别墅门口,成鬼也要守在倾倾的身旁。
直到后来遇见林世恒,内心污秽的想法才被收起,他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搞垮林家!让林世恒、林尽忠那些欺负过倾倾的人都跪在倾倾面前忏悔道歉!
这也成了支撑他努力活下去的动力。
也许是想到了上一世倾倾惨死的景象,又或许是没有想到陆景融会真的将手伸进火盆里,温致仕终于清静了下来,他盯着陆景融溃烂不堪的左手,兀自出神。
顾青松看着陆景融手上的伤却是愈发地来气,他骂了句脏话,就想动手打温致仕。
结果刚有动作,就被身后几个人摁死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这样的动静依旧没有惊扰温致仕,他愣愣地看着陆景融手上的伤,陷入了自溺的情绪中。
陆景融见状,颤抖着将左手微微抬起,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也希望这就是我的结局,这样或许就可以找到那一世的倾倾,但我的结局一定不是现在,因为这个世界的倾倾还需要我。”
陆景融早已不惧怕生死,他甚至渴望被火烧死。
因为那是离上一世倾倾最近的方式,被烧死的他也许可以遇到倾倾的魂魄,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好好陪着他,不再让他孤单。
但他的离开一定不是现在,林世恒这个恶霸还好好活着,只要林氏集团一天不倒,林世恒便能做恶一天,林尽忠便能护他一天!
陆景融始终认为世界是平行的,他要护好这个世界的倾倾,然后再去陪伴上一世的倾倾。
温致仕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这个世界的温温还需要他,他才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满怀欣喜地去了国外留学!
他会每天跟自己分享他的心情,今天学了什么课程,明天交到一个朋友,他还会告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虽然艰难,仍然快乐,最重要的是他会偷偷地发一条信息:“哥哥我想你们了”,然后再匆匆撤回。
如果,陆景融今天没有来……
沉默了半晌,温致仕终于抬手挥退了那些人,“松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