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 第60章

先用清水洗干净穆因手上沾染的泥土和沙粒,然后顾承宴才拔开瓶塞,将药粉细细敷到伤口上。

明明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但小孩还是咬紧牙关,一次都没吱声喊痛。

知道他在逞强,顾承宴也没点破,只收起药瓶示意他伸平手,好方便绷带缠裹。

穆因眼巴巴看着他,忍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开口,“师父你没生气吧?”

“生气?”顾承宴点点他鼻头,“生什么气?你不打赢了么?”

“嗯……诶???”

顾承宴摇摇头,给伤药、绷带重新收回大箱子里,然后一指地上木剑让穆因去捡:

“瞧瞧喜欢不?”

穆因一步三回头,剑固然重要,但——刚才勇士说那些话,也不知顾承宴听着多少。

他这正胡思乱想,那边顾承宴已收好东西、负手走到他身旁来,“走?”

“……去哪儿?”

“不是说想学剑?”顾承宴环抱双臂揶揄,“怎么,昨天那样央求,原是哄我的?”

“不不不!”穆因头摇成拨浪鼓,“要学的!真要学的!”

顾承宴笑笑,先一步挑帘钻出毡帐,昨日答应了穆因,今日要演一遍青霜山最基础的剑法给他看:

从挫剑式开始,到挽剑花结束。

这剑法是给入门弟子学的,往往十岁前就能融会贯通,穆因开蒙晚,但顾承宴相信勤能补拙。

他带小孩来到毡帐后一片开阔草地上,随便折了节丈许的高粱杆做剑、挪步演给穆因看:

“瞧好了——”

因着重伤和凌煋那杯酒的缘故,顾承宴内劲溃散、算是武功尽废,但身法步伐和剑招还能走个大概。

挫剑环月、龙行平刺,点步凤翱、凭风扫剑。

这些招式都是顾驰手把手教他的,如今重新走来,倒是想起了父母亲在时,那些青霜山上的岁月。

一套剑招终了,顾承宴后颈隐约渗出一点薄汗,但还是笑着将那高粱杆转负于身后:

“怎么样,记住了么?”

他声音有点喘,如有内劲,这种简单的剑式根本不费力气,但现在……

顾承宴兀自摇摇头不往深处想,只转眸、鼓励地看向穆因,“试试?”

穆因犹犹豫豫起身,他刚才只盯着仔细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走神了——

他总在想勇士说的那些话,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解法:顾承宴是男子,确实不能生不出孩子。

将来王庭后继无人,就算赛赫敕纳从一而终,那最后十二翟王也会各怀心思,闹得整个王庭岌岌可危。

且顾承宴来自中原,将来若失去了大遏讫这一重身份,他根本都没有归处……

或许,他能回中原、回青霜山?

穆因拿着木剑,一开始的动作还学了个八九分像,但后面几招他心思已飘远,根本使了个不伦不类。

顾承宴挑眉上前,拦下他屈指一弹,“臭小子,刚才走神了吧?”

穆因双颊薄红,偷偷瞥他一眼后没说话。

“想什么呢?”顾承宴看出来他今日没心思,便也没强求,自顾自走到一旁干爽的草地上坐下:

“人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怎么?小小年纪心思那么重,成天眼睛滴溜溜转,又想着算计谁呢?”

穆因侧首,发现他这位汉人师父就那样慵懒地枕着双手、往后仰躺到草地上。

顾承宴今日穿了件云水蓝的淡色毡袍,腰间系着金丝锦的腰带,长发只用抹额一压,就那么随意披散着。

眉目舒朗,不见郁色。

要非心胸开阔、真不计较,就是城府极深、伪装太好,以穆因的阅历根本看不出来。

被连番追问在想什么,穆因心里藏不住事,干脆也给木剑扎在地上,一屁|股坐到顾承宴身旁:

“在想赛赫敕纳。”

顾承宴本嗅着带有青草香的风在闭目养神,听他这么一说,反睁眼横了小孩:

“没大没小,他是你们狼主。”

穆因撅噘嘴,转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后,才泄气一般,伸手去揪地上的草:

“你都听见了吧?毡帐就那么大点地方,那狗东西的嗓门又大,你肯定听见了。”

“听见什么?”顾承宴唇角挂着笑又闭上眼,甚至伸长了双腿,在草地上摆出一个大字。

“你不要装了,”穆因扯扯他袖子,“赛赫敕纳收了个长得好看的波斯女奴,勇士们都说他要给她抬成二遏讫,你、你就……一点儿也不生气?”

顾承宴在心底暗叹,觉着这倒霉孩子还真是聒噪,明明今日天朗气清、微风正好,他却半点不懂欣赏。

在毡帐追问第一遍不成,来到草坪上还要再问第二道,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手。

顾承宴睁眼,抬袖挡住晌午中天上炫目的日光,“在回答你缠人的问题前,我也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问。”

“你刚才生气——”顾承宴曲肘、撑起上半|身,“是因为那勇士借波斯女奴之事,说了我难听的话是不是?”

穆因点点头。

“那他说的是事实么?”顾承宴问。

“当然不是!”穆因急忙否认,“可是……”

可是勇士说的,是未来的一种可能。

虽然现在还不是事实,但所有人、包括穆因都觉得会在将来变成事实。

狼主不能后继无人,就像中原人常说的那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汉地皇室都那样重视子嗣,在草原这样男儿郎就是劳动力、就是战斗力的地方,更不可能不重视族裔。

穆因低下头,不说话了。

“既不是事实……”顾承宴又阖眸躺倒,“我生气做什么?”

他本就活不久,临走前能在草原上自在随心地过一段日子,不用再去提防谁的暗害,也不用再去算计筹谋什么。

每天就关心毡包后那头新的大白羊吃饱没,大白马有没偷跑出去欺负别家小马,然后陪附近牧民的小孩扮家家酒。

至于中原唯一挂怀的青霜山,他也已尽力保全,而掌门是武林名宿,必会找到生存之法。

赛赫敕纳才十八岁,几年后他离世,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想找什么遏讫没有。

哪有那么多气好生?

看到想看的风景、吃到想吃的肉,睡到想睡的人,还添了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小徒弟——

顾承宴勾起嘴角,觉得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他才没那么闲,平白给自己找些气受。

波斯女奴也罢,草原美女也好,只要不存心害人、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手段,小狼想找几个找几个。

只是……

顾承宴微微皱眉,以后夜晚没人给他暖被窝,可能会有点冷、有些难捱。

就不知他能不能偷偷给那头新的大白羊拐进毡帐来,看它毛绒绒的、靠起来应该也很软。

他这想着羊的事,身侧坐着的穆因却盯着他云淡风轻的脸若有所思——

来王庭后,他听到的传言都是关于赛赫敕纳如何疼爱、宠溺这位“汉人遏讫”的,还说狼主非顾承宴不可。

甚至王庭有传言,说赛赫敕纳之所以愿意回来继承狼主位,根本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娶到顾承宴。

穆因想到他成为狼主后,连发的几道九旒白令都和顾承宴有关,一为找人,二是为找马……

所以难道——

穆因摸摸下巴:顾承宴其实并没那么喜欢狼主?

全是狼主一头热、上赶着要留顾承宴在身边,所以顾承宴现在看上去,才会对女奴这事一点儿也不在意。

看着顾承宴满是惬意的脸,穆因重重点了下头:肯定是这样。

毕竟感情都是狭隘的,比如他额维就是那种他爹多看别人一眼就要发火、会拎着朵给人丢出毡帐的主儿。

反正穆因是不信那种能“许多人把日子过好”的感情,他就信奉他爹娘这样的:

一夫一妻,一对一生。

不过既然顾承宴对狼主没多少感情,那将来——他就给师父接回那牙勒部养老送终!

想通这些后,穆因也终于展颜,想起那勇士也没那么生气了,他果然该多学学顾承宴——给目光放长远。

这儿他们师徒俩正躺在草坪上晒太阳,那边赛赫敕纳却星夜兼程,着急地从奈龙高原返回了王庭。

他左手抱着要送给漂亮老婆的蓝色软软布,右手提溜了一个装满各种野兔、山鸡的篮子,背上还背了个塞满名贵药材的大筐。

若非他那头标志性的卷发、身上华贵的毡袍,从背后看,还真像个来王庭兜售货物的游商。

嫌老梅录他们走得慢,赛赫敕纳是自己策马先赶回的,但掀开帘帐后,却并没有看到顾承宴。

他抿抿嘴,原地转了一圈,给东西先卸下来收拾好,堆放、叠整齐后,才转身往王庭金帐方向走——

漂亮乌乌或许在忙?

结果绕到金帐那边,竟也扑了个空。

且王庭素日有许多人巡逻,今日他逛了这么半天也没见到几个人,就连侍从官也不见了人影。

正想找个人问问,老梅录和大军也紧随其后赶到,大萨满带着阿丽亚跟在老人、敖力身后进帐。

老梅录还有许多关于库里台议事的话要单独对赛赫敕纳讲,而大萨满却强调,让他先给阿丽亚安排个住处。

“这还用我来安排?”赛赫敕纳不解。

“她……”大萨满顿了顿,“她一个姑娘家,又是札兰台部首领送给您……遏讫的侍婢,总不好和黑骨头们杂居在一处。”

赛赫敕纳觉得麻烦,干脆带那姑娘到毡帐外,“那你在这呆着,等乌乌回来请他给你安排。”

阿丽亚低眉颔首,乖乖跪在了毡帐门口。

赛赫敕纳讶异,他明明只说了让她等又没让她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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