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 第66章

挑帘走进毡帐后,整个帐篷被翻得很乱,炕上的被褥乱七八糟堆在一边,几口箱子都倒下来,各种衣衫、小玩意洒了一地。

顾承宴噎了噎,有点没想到是这种阵仗。

敖力这会儿冷静下来,也觉得刚才他们这样乱翻有些过分,遂咳了一声尴尬地摸摸鼻子。

来之前,顾承宴总想着穆因长久没在帐内居住,多少能找到诸如东西上落有沉灰的证据。

但没想到整个毡帐被翻乱成这样,他沉吟片刻后,将目光转向了毡包中间的烟道和灶膛。

顾承宴走过去,先伸手摸了摸炉灶,发现灶里竟然生着火,他意外地挑挑眉,弯腰打开炉门:

灶膛里面有些新劈的木柴,搭在一起烧的木柴上还堆着一点用来引火的火绒、尚未完全烧尽。

顾承宴松了一口气,取来火钳将里面的木柴和仅剩的那点火绒拨出来,然后又仔细看了眼烟道的方向——

烟道内的铝皮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被火撩烧过的痕迹,就连烟熏的黑痕都没留下。

顾承宴勾起嘴角,向敖力招招手,并示意那一众勇士过来看:

“虽说屋内已经被你们翻乱了,但这个——算不算得上一个证据?”

敖力看到那锃亮的烟道,脸上神情就已经改变了,几个勇士还思索了一番,才恍然反应过来。

“……这,难道他真是被陷害的?”

其他东西尚能作假,草原的夜晚极寒,人第一不可能住在野地里,第二不可能在毡帐内不生火。

这毡包的烟道干净成这样,一看就是长久无人居住,既然穆因都没住在这里,那——

“这也只能证明他是没住在这啊!”一个小勇士嚷嚷,“也不能说……东西就不是他偷的!万一是他偷完后藏在这的呢?”

穆因急了,“你这是强词夺理!”

顾承宴到很泰然,他耸耸肩,“也不无道理。”

穆因:“……”

“不过——至少证明了一点,你们指认他是小贼的证据,也并不是那么牢不可破,不是么?”

“呃……”那小勇士涨红脸、闭了口。

敖力沉眉,这事有蹊跷——他们也不能完全证明穆因有罪,但也不能说明他全然无辜。

于是,他虚心向顾承宴请教:“遏讫,那这事……还有他这个人……?”

顾承宴环抱双手、一手摸着下巴,指尖在唇瓣上轻点两下后,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个主意——

冲敖力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顾承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把主意一说,然后笑着后退一步:

“此法,如何?”

敖力微微怔愣,眉头收紧又松,半晌后才问:“……然后呢,这样就、就能抓着真凶?”

顾承宴成竹在胸,“只要他还在王庭没走。”

敖力犹豫再三,终于点头,让众勇士靠过去,他们大家围拢成一圈,彼此脑袋拱着脑袋地嘀嘀咕咕。

偶尔一两个勇士有异议有争论,但最后都被敖力劝下来、达成统一:

“遏讫,就按您说的办。”

“好,”顾承宴点点头,“那做戏做全套,这人你们先找个地方秘密扣着,对外就说已经处置了。”

穆因:???

敖力应下来,“那狼主那边——”

“我去说,但……”顾承宴勾着嘴角,终于虚软无力地往灶膛上一靠,“劳驾,搭个手——”

他本就腰酸,刚才强撑着走了大半个王庭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双腿灌铅一样,实在是没力气再走回去了。

敖力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们遏讫脑后围着脖颈的一圈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脸色也瞧着苍白。

“您……”他忙上前扶人,“没事儿吧?”

顾承宴摆摆手,借着他的力量缓了一口气,没多解释什么,只是请敖力找人来给他送到金帐去。

敖力皱了皱眉,正想说是不是请大萨满来看看比较好,结果一低头,就恰巧看透了顾承宴交叠的前襟。

然后,他就在遏讫白皙的肌肤上,看见了好几个新旧齿痕交叠在一起、青紫泛红的咬痕。

敖力:“……”

他涨红脸后退一步,轻咳一声找来四个兄弟帮忙。

到金帐时,老梅录刚退下,赛赫敕纳沉眉坐在书案后,正寒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日光穿过金帐顶上的天窗洒落下来,浮动在金帐中的尘埃微粒仿佛细密的雪粒簌簌。

赛赫敕纳半眯着眼想得很投入,顾承宴走近了,他都没有察觉——

历经一场战事,别来数日几天,顾承宴只觉小狼崽的颚线愈发分明凌厉,沉眉不言时,真有狼王的威慑。

尤其是他这般沉默不语,蓝色眼眸中氤氲着风暴的模样,遥遥一看格外唬人:很像盯住了猎物的狼,伺机就会上来扑咬。

顾承宴没出声,看着这样的小狼崽觉得有点新鲜。

原来在他素日看不到的地方,赛赫敕纳是这样的:严肃、认真,还有他从未见过的、独当一面的成熟。

啧。

顾承宴弯下眼,抬手轻轻摁了摁左胸,感受到胸腔里一下一下正在加快的有力震动。

“乌乌?”

这么一点动作惊动了赛赫敕纳,他回神看见是顾承宴,脸上的表情如春水消融:

“你来喊我回家吃饭啦?”

回家吃饭?

顾承宴看了眼头顶天空,这不还没到饭点儿么,“……你饿啦?”

赛赫敕纳摇摇头,只拿蓝眼睛盯着他笑。

顾承宴明白了:小坏崽子是在逗他玩。

他横了赛赫敕纳一眼,刚想警告他不许拿这种事闹、不然以后都没有好饭吃,小狼就起身绕过案几、一下将他抱了起来。

“喂——!”

顾承宴惊呼一声,臭小狼仗着自己年轻、臂力好,竟是将他整个人抱起来,让他坐在臂弯上。

“……你放我下来。”

赛赫敕纳瞟了眼漂亮乌乌红红的耳朵,在心底偷偷美了美,然后又从善如流地将老婆放到王座上——

宽大的交椅上铺着一整张虎皮,中间又垫着黑狐裘和黑熊皮,坐上去屁|股也不会太痛。

“所以,乌乌找我什么事?”赛赫敕纳顶顶顾承宴额头,笑得仿佛一朵迎风盛开的小花。

顾承宴大抵知道这小子在使坏,但偏生对着他这张漂亮的脸蛋就是生不起气来。

无奈,只能泄愤地掐赛赫敕纳的脸颊一把,然后给敖力和穆因刚才的纠纷简单说了出来。

“穆因再小,从前办事再荒唐,也是那牙勒部的小少爷,身份贵重,诬陷他……这事不算小。”

顾承宴说出自己的担忧:

“要是敖力今日真杀了穆因,往后这两个部落的矛盾也会愈发激化,而你在王庭的位置也将不稳。”

赛赫敕纳抿抿嘴,然后自己做到案几上,两条长腿垂下来,然后牵起顾承宴的双手把玩:

“敖力额维那件事,我听他给我讲过,说当时她生女难产、命悬一线,偏偏他们部落的萨满并不在族内,而王庭的大萨满又正好跟着狼主在西境征伐。”

“那时候,那牙勒部还没有搬迁到极北,听闻此事后,那牙勒翟王——也就是穆因的爹,有心化解这段世仇,便主动派人送上了自己部落的萨满。”

戎狄的每个部落里,都有且仅有一个萨满。

有些族群人数较少的部族,甚至都供奉不起自己的萨满,需要求医问药的时候,就要找别的部落借。

萨满是身份尊贵的使者,也可以说,是一个部落仅次于水草、粮食的宝贵资源。

那牙勒部借出自己萨满的举动,让阿利施部翟王深受感动,决心相信对方,迎了那位萨满进账。

但一番救治下来,阿利施部的遏讫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血崩不治、连那个女婴都胎死腹中。

本来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走,阿利施部翟王也并没有对那牙勒部的萨满有什么不满。

但当他们部落的萨满回来后,却检查发现了许多疑点——即便遏讫难产,胎儿是足月的,母女中应有一人可保;而遏讫死后的遗骸上出现了许多紫青斑点,瞧着很像中毒。

“……紫青斑点?”顾承宴奇了。

“嗯,”赛赫敕纳点头,“然后紧接着,就在那牙勒萨满随身的行囊里,发现了一些解释不清的毒粉。”

顾承宴:“……”

这怎么听上去有些耳熟:都是同样的出事后,碰巧在毡帐、行囊中发现什么“证据”。

“然后呢?”

“然后阿利施部全族震怒,绑了那萨满不问青红皂白就生生打死了,那牙勒部也坚决否认这是自己的阴谋,于是——”

“于是两部矛盾就更激化了?”顾承宴接口。

赛赫敕纳无奈地点点头。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重渊源,顾承宴思索片刻后,又问小狼崽,两部为何会结下世仇:

“这个,老梅录与你讲过吗?”

“嗯,让我想想……”赛赫敕纳抱着脑袋,嘴里嘟哝了一连串部落名,才从中找到了两部的过往。

本来数年前,两部间也没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真正开始有矛盾,也是从一场抢亲开始。

那牙勒部抢走了阿利施部的新娘,然后阿利施部嫉恨在心,趁着那牙勒首领到别的小部族赴宴时——在酒中下了毒。

草原戎狄最看不起下毒暗害之人,那牙勒部因此分裂成许多小部族,阿利施部也被草原百姓指责为阴险。

“之后不过是——儿子为父亲报仇,兄弟又为兄弟报仇,来回杀个不停,才结下了如此的万世仇怨。”

顾承宴:“……”

抢婚、下毒,然后互相仇杀,这听着倒像是中原武林那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故事了。

而且一开始的纷争竟然只是一场抢婚,看来阿利施部那一代的首领气量太小,没有容人雅量,甚至用毒。

这种仇怨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往上几个世代难讲,但至少目前的可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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