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谨想起来这个时代澡豆和香胰的昂贵,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享用的。
恐怕就是县令家也不行,单靠俸禄连一大家子的支出都撑不起,更别说买些奢侈物了。
玉娘半信半疑:“真有这样好用的东西?”
白谨眼睛亮晶晶的,拍着胸脯保证:“我当然是不会骗姐姐的。我那里还做了一块,不如切一些给你试试。要是不行,你尽管可以走人。”
玉娘思索片刻,反正下人都在东院,虽然男女是隔开的,但白谨年岁还小,没有太多顾忌,于是她便抵不住诱惑答应了。
白谨推开自己的房门,从包袱里翻出香皂来。由一个小木盒装着,农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精巧简单的手工艺品了。
玉娘被教导的很好,从她自走进来便一直目不斜视就可以看出。
她的目光落在白谨手中那块晶莹玉润的香皂上,首先被它的色泽惊讶到。她也只是个贫家女,怎能不知那里面的碎花只是野花。
但这么一块小小的方状膏体就将野花的精华融合,且带着浅浅淡淡的清香,就足够令她惊讶不已。
一般来说,她只可能在勋贵世家的院子里看到这样珍贵小巧的东西。
玉娘的心已经信了一半了。
剩下一半在白谨用木片切下一小块香皂,然后在房前的大缸子里舀出一碗水,让她亲自试用后彻底放下了。
香皂的体验感不是一般的好。
玉娘先用清水将手涤洗一遍,再用白谨给她的香皂搓在手上,一层细小的白色泡沫涂抹在手心、手背,滑滑腻腻。
她用水清洗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她的手都变滑变嫩,甚至变白了不少。
玉娘欣喜万分地跟白谨说出这一好消息。
白谨却知道这只是玉娘的心理作用,香皂哪有这样的奇效。不过原材料都是纯净无污染的,对人体有害性小,说好处多多倒也没错。
他没吭声,玉娘却是对他彻底深信不疑。
“放心吧,我会给你准备好猪油的,只是不知这胰子贵不贵?”她踌躇不决,对这般好用的香皂依依不舍。
白谨清楚她心中的顾虑,勾唇一笑:“放心吧,此物名为香皂。原本作价五十文一块,但姐姐给我提供了猪油,我就收取你三十文一块。”
玉娘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她刚刚试用了一下,清洗一次手用不了多少香皂,三十文一块就能用起码一个月,这个价格公正合理。
她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对白谨喜爱更甚。
“多谢你了,府中人大多唤我玉娘,你也叫我玉娘好了。”玉娘笑了笑:“我就称你阿谨可好。”
她只是想将白谨当作弟弟来对待。
白谨也甜甜地厚着脸皮答应:“好呀,玉娘。”
玉娘若有所思:“不知道你定价会不会太低,免得赚不了钱还赔了本。这香皂好用,恐怕其他人看了也会问我一二……”
白谨闻弦歌而知雅意:“玉娘不必为我担忧,我家境贫寒,还有娘亲要赡养,自然不会笨到亏待自己。若是有人问起来,还希望姐姐能够推荐一下。”
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玉娘被他逗得直乐呵。
“好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还有要我帮忙的吗?”
白谨还真有,他揉了揉眉心,想到要用花香这件事,便问道:“府中可有能采的花么?或者玉娘你有在房内养花吗?”
他总不可能出城去拔小花吧。
玉娘怔了怔,掩唇一笑:“府中一花一草都是主人家说了算,夫人不好花,只做欣赏,小公子亦然。主家是务实的人家,你可以亲自问问。”
白谨拧眉:“会不会太过得寸进尺?”
玉娘宽慰道:“西院里的桂花要么凋零要么拿来做了桂花糕。大部分都会自然凋谢,公子与夫人都觉得可惜。今年金秋桂花已经飘香了,自然可以一试。”
白谨立刻换上了喜悦的表情,每年桂花的甜香飘进鼻腔,望着葱郁浓绿大树枝丫间的朵朵细碎小白花,心情都会变得舒朗明媚。
是他着相了,一个现代人穿越后,竟是比古人还要惊恐时代封建的禁锢压迫。
影视剧害我不浅!
经过玉娘三言两语的变相开解,白谨现在好多了,关于香皂这门生意也可以做下去,指不定他还能靠着这玩意儿让钱包鼓起来呢。
手艺是差了点,但胜在独一无二!
第11章
未时过半就开始上课了,也就约摸下午两点的样子,白谨只好将所有的激动兴奋都按捺下去。
读书人都是寒窗苦读,争分夺秒。在午睡后就爬起来拿着书看,连刘先生都不例外。
他没急着上课,而是布置了看书的功课,划了一堆书籍范围让左安礼看,就是白谨和刘善也各自都有任务。
白谨不知道身边的人有没有过目不忘的技能,反正他是没有,最多看完一遍后记个囫囵,并且不求甚解。
刘先生对他的要求也并非考取功名这么严格,考校他几个问题,知道他的吸收水平就放过他了。
这让白谨松了口气。
左安礼的表现则让他目瞪口呆了。
不仅对刘先生的问答如流,而且对答总能让先生拍案叫绝,举一反三。
刘先生抚着美须赞叹道:“不愧是左县令的儿子啊。左县令当初就是状元出身,在翰林院进修又干过五品中书令的官职。如今自请外放来偏僻之地当个小小县令,其为国为民之心,还有不慕名利,当受人敬佩!”
左安礼淡然自若:“家父深受皇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自然要为圣上分忧解难,而只有深入民间百姓,才有资格成为圣上的左膀右臂。”
刘先生愣了一下,旋即大笑:“是极是极,左县令的风范才是真君子啊!”
白谨眼眸闪了闪,穷乡僻壤的县令最多就是个九品官,从五品最终落到九品,还是自请外放。
若不是得罪了人,那么这个官员绝对是自有考量,而且完全不是上一个草包县令可以相媲美的。
从刘先生这位读书人的言行可以看出,左县令肯定不是被帝王厌弃贬谪的那一方,多半就是这位县令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他没有亲自跟左县令接触过,识人还是要眼见为实的好。
*
这年头养孩子讲究少吃多餐,左夫人有一颗玲珑心思,体贴温柔又面面俱到,让厨娘给他们准备了许多精巧可口的点心、饮子。
就是被严格要求的刘善都暴露出小孩子本性,吃得津津有味。
好在刘先生也知晓孩子的天性,并未斥责他。
毕竟还有个更加“不知礼数”的书童在,刘善就显得不起眼了些。
饮茶休息时,白谨没想到这一块块小巧精致的白色糕点这么好吃。上面点缀着粉色的小花,吃起来香甜软糯,并不腻味。
粉色的小花不知是什么食材,酸酸的,中和了糕点的甜口。再配上一杯用井水中冷镇过的酸梅汁,就是难得的人间至味了。
他一口一块小点心,将腮帮子都填得微鼓起来,黝黑的瞳仁亮晶晶的,嘴角还沾了点白色碎屑,就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可爱俏皮得让人忍俊不禁。
左安礼的目光总是会放在他身上,不说他,就是刘先生他们也被他香甜开心的吃法所吸引,忍不住贪口了些。
白谨吨吨吨地喝茶时,左安礼方才如梦初醒,他递了一张柔软的帕子给白谨,笑道:“擦一擦嘴角吧。”
白谨一脸不解,表情呆呆的,忘记接过左安礼手中的帕子,还是对方伺候着给他擦拭了嘴角的碎屑,并被揶揄道:“有道是慵馋还自哂,快活亦谁知*。小谨不拘小节,以后可得注意些。”
刘先生哈哈大笑,就连一直绷着情绪的刘善都没憋住,抿嘴乐呵呵地看着白谨。
白谨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低着头尴尬不已。怎么莫名其妙还被一个小孩子打趣了,这还是他的老板!
左安礼收回手,对于自己鬼使神差帮小书童擦嘴的事比白谨淡定多了,刚刚他就是想到了从前家里养的狸奴,吃饭时也是这样,弄得满嘴都是。
要做谦谦君子,他就得遗憾不能亲手触碰乖软可爱的狸奴,却没想到如今出现了一只比狸奴还天真烂漫的小书童。
吃喝玩乐后,左安礼就要去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了,白谨没做过多要求。
这年头的笔墨纸砚仍旧昂贵,他能够跟着一起读书就不错了。
至于写字,如果他努力的话,也可以拿着木棍在沙地里练习写字,许多穷苦贫寒的读书人都是这般过来的。
但白谨除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以外,就是咸鱼一条。只有在左安礼面前才稍微装模作样,假装认真了一点,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真实德行。
现在还没有以后那么腹黑心脏的左安礼仍是个温润如玉的小天使,对于自己看重的人,他自然不介意对他好。
是以白谨就被这位小公子亲手塞了许多张用过的纸,“这是父亲以前做公务时留下来的不重要的纸张,还有我练字用过的,咱们平日里练字也可以使用。”
对上左安礼殷切期待的眼神,白谨说不出半个不字。
他苦笑着收下,偏生还要装出受宠若惊,眉开眼笑的欢欣模样:“多谢少爷!”
白谨白嫩的小腮微鼓,看得左安礼手微痒,凭借强大的自制力才忍住了掐一把的冲动。
并在心里默念好几句非礼勿动。
白谨好一阵唏嘘。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就是练大字吗?难道他还比不上小孩子吗?
他愤愤不平,他奋发图强,他……他望着自己写出来的字得意扬扬。
尤其是左安礼用惊讶的眼神望过来时,白谨身后的小尾巴都翘起来了。
“小谨的字真不错,是从何时开始练的?”左安礼最终没按捺住,悄咪咪地伸出爪子捏了一下白谨因骄傲扬起的小脸蛋。
白谨懵了一下,他捂着脸,自己明明比对方还大些!虽然因为营养跟不上,所以他瞧着就比左安礼矮一点,但年龄大就是大!
在对上左安礼似笑非笑的目光时,白谨无奈地屈服于强权,古代的小孩真是鬼精鬼精的。
他犹豫着回答:“三岁就开始练字了。”
五岁入小学进入少年宫学习书法,四舍五入就是三岁!
理不直,气也壮.jpg
“天赋真不错。”就是刘先生也忍不住跟刘善交口称赞。
白谨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这样的赞美。
作者有话说:
白居易《晚起》:慵馋还自哂,快活亦谁知
第12章
左安礼他们写功课时,白谨就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桂花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