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舟见昭昭讲完电话了,便一一介绍,苏唱都修养很好地颔首说“你好”,右侧的大钱动了动身子,看见苏唱的手腕轻轻搁在二郎腿的膝盖处,手指错落下垂的弧度既从容又随性。
她们的朋友圈里没有这样的人物,毕竟都毕业不久,每次出来玩还觉得自己是女大呢。苏唱的气质和学校完全没有关系,换句话说,她身上没有任何青涩感或局促感,她像个被社会的规则偏爱的人,甚至像可以制定规则的人。
哪怕她并没有年长几岁,但看在刚出校园的大钱和桃子的眼里,就是不一样。
所以不怪火锅会生出被面试的即视感,苏唱的眉目是不可以被审视的,倘若你要与她对视,你将在心里审视自己。
这餐饭,原本想来审视苏唱的姐妹团,被苏唱月亮似的眼神凝视了。
好在她身边还有于舟,她叽叽喳喳地跟大家开玩笑,把ipad递过去:“我们俩先点了点儿,你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呀,别客气,毕竟下一顿不知道有没有了。”
接着她看一眼苏唱,用“对吧”的眼神笑,苏唱也笑,把二郎腿上的手提起来,揽了揽她的腰。
这个小动作在桌下,但被火锅捕捉到了,她觉得挺神奇的,又仔细看了看她俩,实在想不到这样两个人能do。
她又开始沉思,谁上谁下啊,无论哪一种都让她起鸡皮疙瘩了。
于舟戳戳她的大腿,不解地悄声问:“你今天为啥一直在翻白眼?”仰着头支楞着脖子。
“放你……”火锅看眼苏唱,后半句拐个弯,“我在思考。”
“哦,还以为你隐形眼镜没戴好。”于舟把面前的菜品挪开。
随后开始招呼着大家下菜开吃,她殷勤地张罗着,时而侧头小声叮嘱苏唱:“这个特吸油,有点辣,你别吃。”
或者:“这肉里腌了辣椒,你也别吃。”
而苏唱轻声跟她们闲聊,偶尔不大明白的地方,于舟便接上。
一边接话,一边把苏唱碗里的花椒挑出来。
火锅突然就挺惆怅的,就那种看见自家姑娘找了心上人的惆怅。于舟平时也很照顾人,也会记得她不吃香菜,牛肉面上来的时候,几筷子就挑出来。但她给苏唱挑花椒的时候,收敛呼吸,耳朵里顾着她们的聊天,嘴角还挂笑。
也不会像对火锅那样说:“好了,赶紧吃。”而是什么也没说,抬头又给苏唱烫毛肚。
这是遇到真爱了。
火锅心里酸溜溜的,不是醋的,而是感怀的,谁能想到于小舟的真爱是个女的呢,还是这款。
她没怎么说话,听大钱和桃子俩人辩论大学食堂什么菜最好吃的时候,于舟给苏唱递了块纸巾,小声问她辣不辣?
苏唱看着她笑,轻轻地抽两下鼻子,低声答:“还好。”
一顿饭光把辣度挂嘴边,火锅看明白了,苏唱应该很少吃辣,为了迁就她们几个才来的。
该死的小情侣,还怪宠的。
甜点是于舟最喜欢的抹茶绵绵冰,一大盘,桌子比较大,桃子那边够不着。苏唱让服务员拿来几个小碗,于舟一一分好,苏唱站起来欠身递给她们。
“你俩好像在发喜糖。”大钱笑她们,然后桃子很懂地说嗑到了。聊了会儿,大家自然没那么紧张了。
昭昭接过甜品,又伸手拿勺子,对着苏唱说了声“唔该”,苏唱递给她,顺口接“€€€€”。昭昭很惊喜,问苏唱是粤语区的人吗,苏唱说妈妈是。
吃好饭,去KTV续下半场,包厢是苏唱早订好的,但火锅她们没像之前计划的那样灌酒,只规矩地点歌唱歌,玩的游戏也没有真心话大冒险,而是摇骰子和十五二十。
不找苏唱时,她就搂着于舟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听她们唱,过来找她玩游戏她便放开,认真地听游戏规则,和她们一起猜大小。
她连玩游戏都和别人不一样,说点数时轻声细语的,赢了勾勾嘴角,输了也不叫,只指指酒杯问:“喝这个吗?”
之后不紧不慢地喝完。
于舟望着她的侧脸,在乌烟瘴气的声色中,安静地喝一杯酒,液体的光晕打在她睫毛边,琥珀似的。
她忽然就觉得,苏唱满足了自己全部的幻想,不是大部分,是全部。也忽然就有点害怕,怕万一跟苏唱走不到最后,自己还能爱上别人吗?
危险的预感来临,仿佛苏唱也把她的爱情一饮而尽了,假如她掉头就走,自己的爱情也不会再回来了。
于舟抱着苏唱,把头靠在她颈窝里,借着昏暗的灯光亲吻苏唱的耳垂,悄悄说:“少喝点宝宝。”
苏唱的耳后起了一层薄薄的颤栗,她反手摸摸于舟的脸,偏头问她:“叫我什么?”
“没什么吧,你听错了。”于舟撤开身子,问她吃不吃西瓜。
好神奇,她能叫火锅宝子,能叫桃子宝贝,但刚刚叫苏唱的这声,手心都出汗了,叫完就觉得腻歪得有点讨厌自己了。
但她真的好喜欢苏唱啊,喜欢到想一口吃掉。
苏唱有些醉,大家也就没聚太久,很有礼貌地谢谢她们的招待,然后在KTV门口分别。于舟给她们都打了车,俩人逐一送走,才到苏唱的车里,坐到后排等代驾。
于舟这才知道,苏唱其实不太能喝啤酒,比红酒要不耐受一点。哪怕她尽量保持清醒,但她呼吸重重的,靠在于舟身上的脑袋也沉沉的,坐好后,揽着于舟的腰,就不动了。
动的是于舟,她的心在动。
不必低头,她都能想象得到面色微红的苏唱有多好看,她的睫毛扫在于舟的颈边,像在说一些欲拒还迎的话。
于舟咽了咽喉头,看向窗外。
但她意识中的自己,又开始在车窗上哈出雾气,伸手画图,线条是苏唱的嘴唇。
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欲望,难以克制的欲望。想要亲吻她,想要品尝她,甚至想要更多。
然而,于舟把手心都攥出汗了,也没有动作。因为她在想,自己出门前才跟苏唱说了要慢慢来,晚上就这样,显得她特别想一出是一出,特别不成熟。况且苏唱喝醉了,于舟想,还是清醒一点的时候比较好,比较尊重苏唱。
苏唱靠着她休息了十来分钟,代驾还没到,她清醒一些,靠着于舟轻声问:“怎么样?”
她第一次爱人,第一次去见伴侣的朋友,第一次做不习惯的事,想要于舟开心。
于舟因为这三个字鼻子发酸,差点掉下眼泪。她想,就这一次了,她不会再勉强苏唱做任何。
她有点讨厌自己微弱的虚荣心,她才不要跟朋友们显摆苏唱了,无论别人认可不认可,苏唱都是天下第一好。
但她知道苏唱想听什么,于是抬手把苏唱的碎发挽到耳后去,很真诚地说:“她们都很喜欢你,很羡慕我,觉得我特别了不起。”
苏唱笑了:“是吗?”
就这么刚好,火锅来微信了,一句话:“人挺好的,你俩好好的昂。”
于舟给苏唱看,温柔道:“看吧,真的,她们说我们天生一对,肯定天长地久。”
苏唱看她一眼,又低低地笑。
那一刻,于舟和苏唱在车的后排,不大的密闭空间,生出了与世隔绝的感觉,她们像一对渴望被认可又不屑于被认可的伴侣,矛盾又不矛盾地互相依靠。
回家的路途有点长,要40分钟,在第30分钟时,于舟又收到一条火锅的消息。
“昭昭好像对苏唱有点那什么,你注意点。”
第55章
回到家,苏唱已经好许多,喝完于舟的蜂蜜水就准备去洗澡,于舟有心事,便也没有跟她过多温存,换完衣服仍不放心,往主卧去,浴室里却没动静。
“苏唱?”她敲门。
门开了,苏唱站在没开灯的门边,带着残留的酒气问:“能帮我解一下吗?我不太有力气。”
解什么?于舟没反应过来。
苏唱转过身,然后反手将背后的长发拨到一边,肩胛骨动了动。
肋骨间的硬币在她无声的动作中清脆地落地。
于舟上前,手自背后探进去,顺着凉凉的脊背往上,摸到细细的金属挂扣,原来毛衣和几根长发勾在了一起,她又靠近一些,小心翼翼地解开。
布料绷开的一瞬,心里仿佛也弹了一下。
“好了。”她哑着嗓子说。
帮苏唱关上门,透过门缝看见里面的灯开了,又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像一场倾盆而至的大雨。
于舟洗完澡,躺在床上,由仰躺改为侧卧,她缓慢地扇动睫毛,搁在脸侧的手下移,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挠了挠。
无意识地画着圈。
人总有一些奇怪的习性,比如同样的饭菜,总觉得别人碗里的更香。于舟咬住下唇,也在想,或许有些东西,也是别人的更软。
睡不着,她叹口气,坐起来给火锅回消息。
“你说的什么意思啊?”本来想明天再问的。
火锅过了会儿才回,先是说:“我还在外边呢,昭昭又找我喝酒。”
挺奇怪的,她刚上车,收到昭昭的信息,说没喝够,难得周六,要不去续摊儿。
约在火锅家楼下的烧烤店,昭昭叫的车换个目的地直接过去。
火锅说出去接个电话,然后在街边打着酒嗝给于舟悄悄发语音:“反正我觉得不太对吧,一顿酒她光问苏唱了,问你俩咋认识的啊,又问她是哪人,我说我不知道,我本来也不知道,她又说没怎么听苏唱唱歌。”
“我说她不爱唱歌,你提前打了招呼,她又说可惜,还想听她唱两首。”
“我一听觉得这玩意儿挺那啥啊,就说下次约的时候问问她唱不唱,她说行,她这阵也挺空的,随时约。”
于舟听愣了:“这……”
“然后我问她,觉得苏唱咋样。”火锅清清嗓子,把手上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她怎么说?”于舟也不由自主压低嗓子。
“她说,很charming。”
于舟呼吸停住。剩下的话火锅没说,其实charming这个形容词也不算过界,但微妙在于立场。通常作为朋友,评价好友的另一半,会从适配度或者人品性格方面评价,而魅力值,更偏向于性缘。
于舟说不出话了,她又把火锅的语音点开听一遍,结束在半声喇叭里。
她耳朵有点痒,嘱咐火锅早回去,别喝了,又让到家给自己发个消息,之后把手机放到一边,缩进被子里,望着黑掉的屏幕发呆。
苏唱当然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任何人喜欢她都理所当然。可于舟没想过,假如吸引的是自己的好朋友,该怎么是好。
她又记起,高中时昭昭好像是和一个T走得挺近,那个T经常给她买奶茶,不过她在香港谈过男朋友,应该是个双。
第二天是周日,于舟睡得迷迷糊糊,苏唱来叫她时,她半个脸都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苏唱把被子拨下来,摸摸她的脸,又照例一个早安吻,解除瞌睡虫的封印。
于舟把胳膊伸出来,搂着苏唱的脖子抱住她醒困。俩人腻歪一会儿,下楼洗漱。
一人一个白水蛋,之后下楼去超市买食材做午餐,一如既往地吃饭洗碗,于舟不要苏唱帮忙,苏唱便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平常得风平浪静的一天。
午饭吃得晚,晚上俩人便不想动,于舟两天没更新了,明天又要上班,所以抓紧时间去卧室码字,苏唱在客厅为自己做配导的项目约演员和做排班表。
她想在过年前收完音,排期还挺紧的,甲方那边的ddl又严,压力有点大。
有个压轴出场的彩蛋型客串角色她想问问晁新,不过平时联系不多,正在翻通讯录,于舟从里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