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大家一起做了两个月,大概还剩下一半,再过一两个月可以完成。”秦珏说。
“那正好,你把这个学生加进你们小队。”小老板把唐韵往前一推。
唐韵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这是今年新招的好苗子,想要做点项目历练一下,你们小队那个学生项目难度适中,你带一带她。”小老板说。
唐韵沉默地低着头,仿佛面前那块地砖上有多花一样。
秦珏大概都能猜出怎么回事。
唐韵这人只在她面前装得不谙世事,实则是个很积极进取的人,她知道秦珏的导师是哪一位,所以专门避开她找到这位老师要求上进,但她不知道课题组之间的归属关系,这位是秦珏导师手底下的小老板,傻乎乎地一头扎进秦珏的大本营,傻眼了。
她一直以来在秦珏面前苦心经营的笨蛋小可爱形象崩塌,毕竟一个课都听不懂的小可爱怎么可能主动给自己上这种难度呢?
唐韵不敢看秦珏的表情,但秦珏这么聪明的人,肯定已经发觉她的狐狸尾巴了。
或许是看秦珏一直没表态,小老板心里有点犯嘀咕,她问:“怎么,你不太愿意吗?”
“你要实在不愿意带就算了,让小楼带,我记得你当年刚入学就是她带的,我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项目。”小老板说。
她口中的小楼,现在是这间办公室里最高年纪的师姐,当年的秦珏也如同现在的唐韵一样,上赶着找导师贡献自己的廉价劳动力,被严厉到不留情面的楼师姐用现实毒打到恍惚。现在楼师姐面临毕业,正在为自己的毕业论文焦虑掉头发,情绪更加不稳定,秦珏推己及人,恻隐之心一动,不敢想唐韵在现在的楼师姐手下讨生活是什么样子。
“还是我带吧,不打扰楼师姐写毕业论文了。”秦珏说。
“行。”小老板一笑。
她拍了拍唐韵的肩膀,对她说:“这个是秦珏,你大四的学姐,这段时间正好不忙,你跟她一起做一个学生项目,勤学多问,这种手把手有人教的机会很难得的。”
说完,她仿佛完成了今日的任务,顺走办公室一袋零食,悠哉悠哉地走人。
唐韵站在秦珏办工作前,低着头,明显感觉到暴风雨降至。
然而这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内情,老师一走,立刻原形毕露,笑嘻嘻地跟秦珏打趣。
“这不是你那天领过来的亲亲小学妹吗?好好带,手把手教哦~”
“哎我说江老师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是不是?”秦珏对面的师姐冲她挤眉弄眼。
在场所有人,除了秦珏和唐韵两个当事人以外,都觉得这俩人有点事,涉嫌公费谈恋爱。
秦珏不言不语,唐韵更不敢做出任何回应,看热闹的人揶揄两句就各自回去干自己的活去了,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唐韵越发心虚局促。
“唐韵同学,你过来,我给你讲一下项目背景。”秦珏说。
语气四平八稳,听不出一点情绪起伏。
唐韵脚底蹭着地板,缓缓走到秦珏身边,秦珏甚至拉了个椅子让唐韵坐下,打开了一个文件夹,低声给唐韵讲。
秦珏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此时,她顾及着办公室其他人,嗓音压得很低,又挨得这么近,唐韵耳朵发热腿发软。
幸好是坐着。
老师让秦珏讲项目背景,秦珏真就只讲项目背景,讲完之后把整个文件夹打包发给唐韵,说:“剩下的东西回去自己看,我知道你能看懂。”
唐韵缩了缩脖子,刚想申述,被秦珏一个凉凉的眼神钉着原地。
“专业第一,竞赛金牌,看这些东西不在话下吧?”秦珏悠悠问。
唐韵傻眼,半晌,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秦珏点头。
唐韵闭了闭眼。
秦珏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一下午随便折腾一下就过去了,到了差不多吃晚饭的时间,她腾的一下起身,居高临下问唐韵:“去吃饭吗?”
唐韵愣了半秒钟才意识到这是个邀请,赶紧忙不迭地起身,跟秦珏出门。
学校后街有一条街的小餐馆,学生聚餐的首选,虽然价位非常平民,但口味相当能打,很多店在这地方一开就是二十多年,哪怕秦珏这样口味刁钻的富二代,在这上了几年学也相当认可。
秦珏找了个海鲜档口,熟门熟路地找张空桌子坐下,提笔在空白点餐单上写了几个菜,标上自己这一桌的桌牌号,放到前台等着上菜。
回来之后,在唐韵对面,正襟危坐,开口问:“唐韵同学,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她本来都已经打算抛到脑后了,但唐韵送上门来,她实在忍不住不问。
“我……我……”唐韵期期艾艾,说不出所以然。
只能说是一步错步步错,唐韵第一天见秦珏的时候扯了个迷路的幌子,看上去柔弱冒傻气,秦珏态度非常好,所以唐韵形成了路径依赖,除了找机会去恳求秦珏帮忙以外,她不知道还怎么创造两人接触的机会。
她喜欢秦珏,她想追秦珏。
可秦珏对追求者的厌烦也明明白白展示给她看了,唐韵甚至还同仇敌忾地唾弃这种上来就表白的行径,直言那是给秦珏带来困扰。
表白不是追求的开始,而是两人情愫到位之后才能捅破的窗户纸,唐韵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一直仗着学妹的身份在秦珏身边软磨硬泡。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说?
唐韵并没有太多处理复杂感情问题的经验和能力,她只看过几本青春小说,作者本人都是万年寡王的那种,学会的那一丁点套路根本不足以应付眼前的局面,她如同热锅上走投无路的蚂蚁。
看上去蛮可怜。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秦珏叹了口气。
正好,她点的的虾蟹拼锅上菜了,秦珏往唐韵的碗里夹了一只虾,说:“先吃饭吧。”
第168章 番外十四
唐韵因为愧疚, 所以对秦珏布置的任务格外用心,加入秦珏的项目之后,她熬了几个大夜吃透整个项目, 甚至触类旁通地提出了几个建设性意见, 让导师都啧啧称赞有灵气。
一个月之后,她们在校内评比当中一骑绝尘, 理所当然地被推荐到更高的平台,进入国家级比赛,一群人加班加点又熬了一个月,到后期唐韵连课都没时间去上, 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
秦珏提醒了唐韵好几次,唐韵毕竟和她不一样, 唐韵现在的主业应该是上课, 不能因为这个项目荒废了学业,但唐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扬言就课本上学的那点东西她三年前就掌握了, 直接去期末考试没有任何问题。
唐韵被戳穿之后彻底不装了, 分明是个很骄傲强势的小姑娘, 在秦珏项目里意气风发,完全不需要秦珏庇护,很快混得如鱼得水,跟学长学姐有不同意见的时候也敢大声争辩, 而事实证明她对的概率甚至更大一些。
唯独在对上秦珏的时候, 唐韵会显得心虚气短。自从那天一顿沉默的晚饭之后, 秦珏除了布置任务讨论项目公事公办之外, 再没和她说过额外的话。
再一个月后,秦珏率队出征, 莫荃临时兼任她们项目小队的经理,莫大小姐非常看不上主办方安排的衣食住行,财大气粗地给所有人飞机升舱酒店升级,做了整整一本旅游攻略,仿佛她们不是去比赛,而是去秋游。
好在,秦珏小队不负众望,拿了特等奖回来,莫荃与有荣焉,当即拍板,所有人留在当地通宵庆祝。
有莫荃的钱包打底,这群从小到大好好学习的穷学生终于能大手大脚一回,有人提出自己从没去过蹦过迪,于是莫荃从自己的旅游攻略里翻出来当地最火的酒吧,领着这群人浩浩荡荡地杀过去。
“随便喝、随便点,莫老板有钱莫老板请!”莫荃说。
这句话一出,瞬间引爆气氛,她一下子升级成为这群人的莫总,站在酒吧光怪陆离的灯光里得瑟地瞅了秦珏一眼。
秦珏很无奈,她又一次从自己这个发小身上看到什么叫人傻钱多。
秦珏不爱喝酒,更不爱酒吧这种群魔乱舞的氛围,但架不住队里有人从没来过这种场合,看什么都新鲜,秦珏只好扯着嗓子跟她们强调,不能接受陌生人的酒水食物,自己的酒水零食离开视线之后坚决不能再吃。
但效果嘛,她持怀疑态度。
“哎呀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要扫兴嘛,我会看着她们的。”莫荃端着一杯五颜六色的酒揽着秦珏肩膀乱晃。
DJ放了一首劲爆的舞曲,音响震天,哪怕不会跳舞的人都能跟着鼓点蹦€€几下,秦珏被吵得头疼,莫荃还问她为什么放不开,简直更头疼了。
一转眼,秦珏发现唐韵也在她身边蹦€€,手里一样端了一杯酒。
秦珏看杯子里的颜色分层眼熟,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款酒看着像果汁勾兑的一样,实则度数不低,她把唐韵拽到自己身边,问:“你会喝酒吗?”
一阵密集的鼓点盖过了秦珏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唐韵扯着嗓子喊。
秦珏只好把唐韵控制在自己面前,扒着唐韵的肩膀在她耳边问:“你会喝酒吗?”
“我不知道。”唐韵说。
“以前没喝过。”唐韵笑着噙了一大口,咽下去被呛得眼角发红。
“你……”秦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群人当中秦珏最担心的就是唐韵,她年纪最小,最不谙世事,但唐韵本人似乎并没有这个自觉。
她被呛得咳嗽,扶着秦珏的肩膀咳了半天才缓过来,然后盯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半杯酒默默回味,发现这种从内而外燥热起来的感觉还挺上瘾。
“是好喝的。”唐韵后知后觉地说。
唐韵是成年人了,来到酒吧想要寻找点刺激,秦珏不可能真像个扫兴的教导主任一样拦着她,可唐韵又胆子太大不知轻重,第一次尝试酒精就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秦珏不放心把唐韵交给莫荃看着,只好自己寸步不离守着唐韵。
一群人里总得有人保持清醒,所以秦珏滴酒没沾。
到底是学生,酒量都浅,虽然莫荃嚷嚷着请客,也没人真敢开酒吧的人头马,就喝些花里胡哨又算不上值钱的鸡尾酒,闹了一阵子就东倒西歪起来。
秦珏叫车,把这些人挨个送回酒店,最后剩下个从眼角红到脸上的唐韵,在她身上挂着。
秦珏把唐韵扶进车里,给司机报了地址,唐韵非常自觉,找了个舒舒服服的角度,窝进秦珏怀里。
唐韵喝醉了,思维比平时慢,想什么问题都变成了单线程直肠子。
唐韵蹭了蹭秦珏的肩膀,仰头盯着秦珏的脸,忽然开始傻笑。
秦珏扶额,她知道有的人喝醉了会莫名哭笑,没想到唐韵就是这种人。
“唐韵,你记住,你酒量一般,以后千万不要混着喝酒。”秦珏叮嘱她。
唐韵还是只顾着傻笑。
“你到底在笑什么?”秦珏忍不住问。
“我没笑。”唐韵说。
“那你在干什么?”秦珏反问。
“我在看你啊。”唐韵说。
“学姐,你真好看。”唐韵轻声说。
秦珏怀疑唐韵现在已经醉得分不清楚谁是谁了,不然她不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跟她平时的表现差太远了。
“谁好看?”秦珏问她。
唐韵嘿嘿一笑,仿佛被人喂了颗糖,甜丝丝地说:“你好看,秦珏,好看。”
秦珏心里一阵轻快。
秦珏知道自己好看,从小到大有很多人夸过她好看了,夸得秦珏都免疫了,完全不会起任何波澜,但冷不丁听酒鬼小唐夸一句,她竟然会跟着笑起来。
然而唐韵夸完这句,仿佛心愿已了,眼皮渐渐沉重,趴在秦珏肩膀上阖上了眼睛。
到了酒店楼下,出租车停稳,秦珏轻轻拍了拍唐韵,勉强把人叫醒,从车上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