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
摩拉克斯收回手,昏暗的竹林里他的金眸格外明亮。
宴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失眠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要不然摩拉克斯也不能来守着自己睡上一觉。
“宴道,多与我们谈论谈论自己的事情吧,总感觉你心里藏着很多东西。”
摩拉克斯很温柔,甚至语调都要比平时轻缓许多,那双金色温暖的眼睛里也不在见往昔的冰冷。
宴道看着摩拉克斯,月光下的竹林里光影斑驳,草木的气息让他放松,无尽的话语冲破心房的堤坝,但是等宴道张口却只有轻轻的一句。
“谢谢你,摩拉克斯。”
这位奇怪的魔神,在月光下,在摩拉克斯的面前,展露出了他的笑容,只是那份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摩拉克斯读不懂的情绪。
看着这样的宴道,摩拉克斯的心沉了下来,手掌渐渐握紧。
*
宴道回到房间里,手中凭空出现一本书,难以想象这本书就是他原本的手机,以前只有自己能看出它原本的样子,但是现在在他的眼中这也只是一本书了。
而摩拉克斯的那些安慰宴道并不是没有听进去,而是他不能说出口,或者他无法说出口。
只要他有想说那些话心思,喉咙就无法发出声音,舌头也无法动弹。
靠在一边的宴道有些无奈,他还是找个机会跟摩拉克斯好好说说吧,即使无法告诉他那些事情,也能打消他身上过度的担忧。
宴道转过身将书本收起来,发丝轻轻扬起,他的后颈有一道金光若隐若现。
第二天一大早,一位样貌清隽的男人站在院子里,他的眼睛不太好,总是带着一副眼镜,之前留云见过这种样式的物件自己回去也做了一副带着。
“若陀,吃早饭了吗?”
若陀看到了出门宴道,微笑着上前作辑。
“已经吃了,宴道大人休息的可好?”若陀化作人形的长相格外清秀,但是其原型却是一只十分庞大的巨龙。
宴道看着恭恭敬敬的若陀,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这条地龙怎么回事,对着摩拉克斯和马科休斯都是直接叫名字,但是遇到宴道却恭敬的叫“大人”。
“睡的还不错,摩拉克斯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劳烦你在等一会了。”宴道的身量很长,但身形却有些消瘦,若陀有些担忧的看着宴道。
“嗯,不过大人怎么如此消瘦?没吃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跟归终留云那些家伙待在一起久了,原本文文静静的若陀一时间话痨了起来,宴道连忙把人推到摩拉克斯的房门前,顺便帮若陀敲了敲门,然后迅速撤退。
若陀挽留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宴道消失的背影,只能无奈叹息。
摩拉克斯推开门就看到了若陀,深深的看了若陀一眼,把若陀看的十分疑惑。
“没睡好吗摩拉克斯,要不你再去睡个回笼觉?”若陀抓了抓头发,礼貌询问。
“……无事。”
马科休斯最近很忙,忙着研究新菜谱,宴道闲下来的时候就回来帮忙。
马科休斯站在桌子上哼哧哼哧的揉着面,宴道身上挂着马科休斯的迷你小围裙在剁肉馅。
“马科休斯,你说为什么若陀对我的态度这么奇怪啊,他每次见我都十分恭敬,搞得我很不好意思诶。”宴道手下砰砰的躲着肉馅。
“噜噜噜嘟噜。”若陀是地下的盲龙,很长时间都待在地下,但是以前你撰写的书册被人不小心从地缝中落入地下,他通过元素感应把你的书读完了。
宴道满脸震惊,转过头看着马科休斯,似乎在确定他是否是在骗自己,他写的是人类的文字,而且根本不会运用什么元素之力,难不成是巧合。
“噜哈。”没骗你,那些书卷上的文字确实有元素残留,也许是不经意间留下的。
马科休斯一向笑眯眯的,他昨天还帮若陀去找以前宴道写的那些书来着,虽说都是一些传授技术的书籍,但是若陀却格外喜欢,对宴道恭敬些也就说的通了。
烦恼的宴道听了马科休斯的话感觉更烦恼了。
晚上的时候,宴道从城镇里回来,他推开门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套不属于自己茶具。
摩拉克斯十分快速的将自己的物件搬到了宴道的房间里,宴道望着自己那不甚宽敞的床,转头看向一边坐着的摩拉克斯。
“自己一间房多舒服啊。”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是宴道还是乖乖去整理床铺,给摩拉克斯腾出来了一块地方。
木质的床榻有些偏硬,宴道自己睡还好,但是摩拉克斯要是来了的话就要多铺上一床被子。
马科休斯住在摩拉克斯隔壁,晚上他想去找摩拉克斯聊聊天,但是推开门却没发现屋子里的人。
看着房间里消失的物件,马科休斯很快就明白发生什么了,生气的马科休斯去房间里把自己的小被子捞上果断的往宴道的房间跑。
可恶的摩拉克斯,居然把他堂堂灶神大人扔下去找宴道睡觉。
马科休斯气冲冲冲进房间里,十分不客气的扑到了床上。
宴道坐起身把偷袭的马科休斯捉了起来,拎着他的后腿一脸的无语。
“你不好好睡觉到处跑什么?”
马科休斯不说话,对着宴道怒目而视,然后伸出手指着旁边的摩拉克斯,那眼神仿佛是在控诉,自己已经不是宴道最喜欢的小熊了。
摩拉克斯抓住了马科休斯的肩膀,把他整只熊都抓了起来,马科休斯回头看了一眼摩拉克斯,他那双珀金色的眸子正静静的看着他,看的马科休斯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最后马科休斯和他的小被子一起被留了下来,摩拉克斯睡在最里面,宴道睡着最外面,马科休斯睡在中间。
“看来我们三个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宴道的吐槽虽迟但到。
可是很久之后的摩拉克斯回忆起时却发现,那段岁月就已经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了。
第17章
这片土地叫做归离集,取自“归来”和“离去”两字,两字又恰好来自归终与钟离的名字,宴道和马科休斯都很喜欢这里。
平原上盛开着大片的野生琉璃百合,歌尘浪市和归终喜爱在其中谈论音律,马科休斯却喜欢拉着宴道去其间玩闹。
马科休斯和宴道的关系是最为亲密的,马科休斯自从诞生至今,他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有宴道的参与,对于马科休斯来说,宴道是不同的,是他最最最重要的家人。
马科休斯坐在琉璃百合丛中,编织着花环,宴道手中也编织着,只是马科休斯的速度要快许多。
宴道低着头编织的时候,马科休斯已经站起身将花环戴在了宴道的头上。
土黄色的小熊憨态可掬,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宴道戴好还拍了拍手。
“噜噜。”好看。
“我一向对自己的长相很自信。”宴道将自己手上的花环也扣在了马科休斯的脑袋上。
“噜。”我是说花环哦。
马科休斯拍了拍自己脑袋上的花环,笑盈盈地回答,只是那笑容在宴道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欠揍。
宴道捏住马科休斯的脸,脸色荫翳,像极了话本子里吃小孩子的妖怪。
马科休斯挣脱之后十分迅速地跑了,但是他一个小短腿根本跑不过宴道,最后被宴道抓回来痛扁了一顿。
不远处喝茶讨论音律的归终和阿萍看着琉璃百合中打闹的两位魔神十分默契地看向了身旁的摩拉克斯。
“我说啊,钟离你是不是太古板了,要是你也能像那两个家伙活泼一些就好了。”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归终一眼,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向不远处,把打闹的两位魔神拎了回来。
马科休斯抱着脑袋安分守己,宴道低眉顺眼不置一词。
开玩笑,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摩拉克斯。
“看看压倒了多少花。”摩拉克斯把两位魔神放在旁边,指了指花田里被压坏的一大片琉璃百合。
“噜。”我认错。
马科休斯举起手先宴道一步承认错误,气得宴道偷偷踹了他一脚,但是被摩拉克斯看到了,他瞥了一眼宴道,宴道也乖乖认错。
两位魔神被摩拉克斯训斥着,不过临走之前,马科休斯拽住了摩拉克斯的衣角,摩拉克斯转过头不解地看向一高一矮的宴道和马科休斯。
宴道将身后的花环拿了出来,上前一步,戴在了摩拉克斯的头上。
摩拉克斯有些震惊,瞳孔微微收缩,看着宴道的动作,半晌才缓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花环上的琉璃百合花瓣。
马科休斯在一边鼓掌,现在他们三个都戴上一样的花环了。
“噜哈。”花环真好看!
琉璃百合肆意生长,幽淡的香气浸入泥土,然后雨季到来,植物的根茎被泡烂,泥土里也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雨水犹如海水倒灌,原本明朗的天空变得昏暗,河水渐渐漫过堤坝,一场铺天盖地的洪水就这样覆盖了原本的土地。
这处叫做归里集的平原被无尽的洪水淹没了,那些盛开着的、美丽如梦幻的野生琉璃百合成为记忆里的色彩,仿佛所有的幸福戛然而止。
“归离集被洪水淹没,很多百姓被洪水冲走了,现在被转移走的百姓都在天衡山附近。”
“宴道大人和马科休斯去安置难民,归终和仙众在转移剩下的百姓和屋舍。”
“我们也要出发了。”若陀和摩拉克斯站在天衡山顶,看着远处的大海。
“嗯。”
摩拉克斯抬手拉上兜帽,展露出无尽的杀伐之相,海中有妖兽掀起了巨浪,趁着这次的雨水对他们的部族找麻烦,摩拉克斯一向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若陀跟在摩拉克斯的身后,同他一起往海中走去。
宴道浑身都湿透了,但是他并不冷,天衡附近的高地已经被难民沾满了,归终和仙众在转移剩下的难民,马科休斯和宴道在招呼已经转移过来的难民。
宴道给百姓们打着热汤,马科休斯无数的分身正在照顾受伤的百姓。
有一次马科休斯的分身在宴道身边帮忙,宴道端着碗抬起头要去跟他身边的分身交代的时候却发现了些许异样。
马科休斯的分身消失了,而原本焦躁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了。
宴道转过头看向铁锅上空静止的热气,心瞬间就沉了下来。
马科休斯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也察觉到了异常,分身一消失他就立马察觉了,十分迅速地回来寻找宴道。
“噜噜?”怎么样?
“我没事。”宴道抬头看着天空,心中十分不平静。
远处围着山脊飞翔的鹰鸟也停滞了下来,雨水、树叶、百姓都被静止了,而拥有这样大规模静止一切能力的绝非一般的魔神。
他们预测的那场灾难,想来是要开始了。
此刻,时间被掠夺,施加在魔神身上的磨损全部消失,宴道第一次觉得自己轻盈得可以飞起来,但是下一刻,他和身边的马科休斯就仿佛被拉到了奇异的空间。
*
摩拉克斯睁开眼,冰冷的视线扫过周围的虚影,而属于神明的那份力量却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无法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