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靳呈挑起杨意心的头发,“你这个鬼样子也能见人?”
这段时间各种滋补品吃下去是见了点效果,瘦还是瘦,脸色好一点不像先前那般暗沉。
可消瘦的脸颊和黯淡的眸子,在配上和女鬼差不多的造型,哪儿像是吃饭,更像去索命的。
杨意心倒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一个月不洗澡洗头的日子都有过,郁期最严重的时候差点儿挺不过来,恰好因为房子漏水的问题物业上楼敲门撞破吞下安眠药的他,吓坏在场所有人紧赶慢赶送去医院洗胃。
没死是杨意心命大又许是命不该绝。
以前没人管着他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现在在牧靳呈眼皮子底下,若是有半点自轻自贱男人第一个不答应。
杨意心被拖进浴室洗澡,被命令头发要洗干净,在浴室里磨蹭四十多分钟,出来时发现换洗衣服、内裤都没拿,只好穿着挂在一旁的浴袍穿上。
牧靳呈的体格宽大,浴袍也是宽松版,穿在杨意心的身体上大得像戏服,腰带系了三圈,领口再怎么严实也会露一片胸膛出来。
杨意心在浴室里犹豫很久,害怕擅自穿牧靳呈衣服惹得男人不快,心里又舍不得脱下。
他把衣领放在鼻下,埋进柔软的布料里深深地吸气,像个贪恋罂粟花的瘾君子,浴袍包裹身体,湿润的空气氤氲着水汽宛如一个温柔怀抱。
杨意心呼吸微重,脑子里闪过这几日和牧靳呈同床共枕的画面,还有不久前那个吻。
这是被困在这个牢笼中唯一一次激烈的亲密,吻到窒息气喘呼吸失控,牧靳呈的唇舌亦是他渴求的温度。
杨意心把脸埋得更深,妄想从一件衣服里探寻到牧靳呈更深层的气息。
“叩叩叩”,敲门声吓了杨意心一跳,猛地抬头,湿润的发丝垂下几缕,瞳孔闪过抓包的惊慌。
牧靳呈不耐地问:“还要多久?”
“……就来。”
杨意心整理好衣服,有些忐忑地开门,热气跟着他散出来,脸颊红扑扑的,有了水色之后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牧靳呈淡淡扫一眼衣服,“过来坐着。”
杨意心不明所以的坐在镜子前,长布搭在身上绕着领口围一圈儿,然后看着镜子里的牧靳呈拿出剪刀。
“你要给我剪头发?”杨意心问,“你会?”
牧靳呈神色冷淡,弄乱濡湿的发丝,让它们自然垂下,打量着参差不齐的发尾,“不会。”
“……”杨意心对头发造型不在乎,若是能减轻一点牧靳呈对他的恨,按照男人喜欢剃了都行,只是明天要和柯明蕊见面,以她那个火爆性格又得费好一番功夫解释,他实在没有那个精力。
“要不算了。”杨意心看着剪刀靠近自己,微微躲了躲,“这样也行……”
冰凉的剪刀贴上他的脸颊,牧靳呈说:“你再躲一个试试。”
杨意心心里一颤,从浴室里带出的热气散了大半,喉结滚了滚,金属的冷硬感让他不由得摸了摸手腕上的东西,许是幻觉使然,不知怎么有种漏电般的刺痛感。
牧靳呈的手法说不上娴熟但也不生硬,两把剪刀换着用,把上层的头发夹起来从最下面开始剪,杨意心耳边响起“嚓嚓”的声音,头发在牧靳呈的手中慢慢变短,显然不是他口中的不会。
后面剪好后需要处理刘海,牧靳呈站在杨意心面前,将干掉的头发喷湿,让他闭眼。
杨意心很听话,只是剪掉的发丝落在脸上激起细微的痒,眼睫一个劲儿颤。
牧靳呈没说睁眼他就一直闭着,直到响起吹风机的声音,热风吹在脸上,大手拨弄着发丝,湿气转为干燥,身上的布也撤走了。
牧靳呈:“看看。”
杨意心睁眼看向镜子,差点认不出自己。
头发剪得精神利落,他没有刘海儿了,沿着发际线的发梢留了一截,精心处理过的造型修饰脸型,耳边和颈后修整出贴合干净的线条。
杨意心清瘦,脸不大,这样的发型将他整张瓜子脸暴露出来,看上去更像个青春高中生,虽然还是较为萎靡和青春不太搭边,但比之前的模样好了不知多少倍。
牧靳呈还在拨弄给他发顶的短发,剪出了层次感,但需要搞造型才能支棱起来,“ 明天让卢召给你喷点定型喷雾。”
杨意心看着镜子里的牧靳呈,“你什么时候学的剪头发?我都不知道……”
牧靳呈:“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像我之前也不知道你的事情。”
杨意心抿唇:“但是你现在知道了。”
现在牧靳呈把他调查的一清二楚,而他还对男人一无所知。
杨意心那点儿不公平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听到牧靳呈说:“我不介意你去查。”
“……”
他被困在这里吃喝拉撒都在眼皮底下,哪儿能有渠道查。
“而且请你搞清楚一件事,”牧靳呈继续说,“世界上没有免费午餐,即便我查也要付钱才会有人替我办事,你想知道我的过去能付出什么?”
杨意心被这些话术绕晕,在迷雾中勉强摸到线头,“你想要什么?”
除了这具身体以及情人的身份,他还能有什么可以给的?
牧靳呈的视线描摹着杨意心消瘦的轮廓,淡淡道:“五年换五年,很公平。”
杨意心心里发紧,吐字也慢下来:“可是你已经查到了。”
牧靳呈反问:“看到就能知晓的事,你又何必问?”
“……”
查到归查到,看到归看到,那都是从外界角度探知的东西。
看到只是知晓,倾听才是了解。
道理很简单,解不解释已经不重要,牧靳呈只要杨意心一个态度,一个愿意与他分担五年来痛苦的态度。
只要杨意心愿意敞开心扉,重蹈覆辙又怎样?
牧靳呈把台阶放在杨意心面前只等迈步,但杨意心没有。
他避开牧靳呈的视线,习惯性的把头垂下,局促不安地揪着浴袍上的纤维,没有迈上台阶反而节节后退,再次退回令他安心的角落。
“那我不问了。”杨意心声音紧绷着,竭力放轻语气,“对不起。”
母亲杀了出轨的父亲,他是神经病,有一个杀人犯的家人。
杨意心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牧靳呈的眉心蹙起一瞬而后舒展,只是眼中的冷更重。
二人一坐一站僵持片刻,牧靳呈将剪刀放桌上,“滚去睡觉。”
好不容易因为接吻而缓和些许的关系又被搞砸,杨意心忍着自己活该承受的难过上床。
牧靳呈关了灯,房间里黑下来,杨意心照常只占据大床一角,侧躺蜷缩在黑暗中睁眼等了很久,久到安眠药的药效让大脑昏沉困倦,不得不闭眼。
杨意心埋头埋进被子里,把自己抱得更近,似乎是冷。
但直到陷入睡梦前他都没有等到男人蕴热的体温,和以往一样靠近的怀抱。
第49章 再失控
七点的饭局,卢召五点过来的,看到杨意心的新发型愣了一下,随后夸赞精神好看。
杨意心恹恹的坐在花园里,对卢召的恭维没有反应,盯着花圃里的花看,热汗打湿头发和衣服也没有知觉似的。
在盛暑天要能精神奕奕的恐怕只有依靠阳光生长的植物了,昨夜暴雨让它们吃透水,不惧烈阳,每一片花瓣都充满生机。
卢召让杨意心去洗澡换衣服,晚高峰堵车,再磨蹭下去会迟到。
杨意心在小院阴影里坐了一下午,一直出汗有些脱水,起来时头晕目眩,被卢召扶着才没摔倒。
他抗拒别人的触碰慌忙后退,后背抵在门上,苍白的脸上充满警惕不安。
“抱歉。”卢召说,“你先去换衣服?”
话音刚落,杨意心身后的门开了,他往后倒去,落进宽挺的怀抱,有力的胳膊将他稳稳搂住,愠怒的眸子出现在眼前。
“几点了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牧靳呈问,“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
“……去。”杨意心匆匆起身,不想让自己的臭汗沾到牧靳呈,可落在别人眼里是不想被触碰的样子。
牧靳呈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眉骨高挺衬得眉眼很是深邃,挺拔的山根和利落的下颌线加重了面容的锋利感,不苟言笑时令人不敢靠近。
杨意心回房洗澡,卢召进客厅后看了一眼牧靳呈,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问:“你去吗?”
牧靳呈冷冷反问:“你说呢?”
不涉及工作卢召不怕他,嘿嘿笑了两声:“我觉得你挺想去的。”
牧靳呈:“我觉得你这个月的奖金也不想要了。”
卢召果断闭嘴,笑容消失。
杨意心洗澡一向很慢,过了二十分钟都没下来,卢召频频看表,职业习惯令他重视时间,不会轻易迟到。
“牧哥,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卢召问,“再不出门真的赶不上了。”
牧靳呈看着杂志冷淡道:“他自己的老师都不着急,你操什么心?”
卢召又说:“我来的时候见他在花园里坐着,这么热的天又浑身是汗,他脸色那么难看,万一中暑晕倒……”
牧靳呈依旧没动,卢召也不好再说什么,端着纸杯去厨房自己倒水喝,出来就没见牧靳呈了。
二楼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流出,牧靳呈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水流声并无起伏,不像洗澡更像是放着水做别的事。
牧靳呈敲门没有回应,门没有锁,他直接推门而入,眼前没有杨意心的光 裸的身影,视线下移,浴缸里的景象让他瞳孔猛缩。
———杨意心一丝不挂躺在浴缸里,过满的水流从缸里溢出,而他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倒,脸颊是不正常的两抹红霞,身体缓缓朝下滑去,水已经漫过嘴唇,距离鼻子就差一点点。
杨意心平时是不泡澡的,来这里这么久牧靳呈就没见他泡过,这会儿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竟然接了满满一缸的水泡澡。
究竟是去见老师还是见佛祖?
牧靳呈大脑嗡了一声,快步上前一把将杨意心拽起来,沉稳冷静顷刻间化为乌有,目眦尽裂,瞳孔被失去理智的猩红,惊惧害怕地吼着:“杨意心!杨意心!”
他胡乱摸着杨意心的身体,被水泡得很热,有心跳也有呼吸才让牧靳呈勉强冷静一点,但无法确定杨意心此时的状态,也许是缺氧昏迷,更有可能是溺水。
牧靳呈匆忙拿起浴巾打算把人抱出去送医院,这时候绵软无力的人悠悠转醒,迷茫睁眼,眸子雾蒙蒙的氤氲着一片水雾。
“牧靳呈?”杨意心怔松不解,茫然看着男人。
牧靳呈身体僵住,眼神由慌转静,片刻安静,水流砸在耳膜如雷贯耳,他的眼里迸出浓烈恨意,英俊的面孔都有些狰狞。
杨意心的脖子被狠狠掐住,一股大力将他抵在冰冷的瓷砖上,窒息瞬间涌上,后背生疼冰凉脖子也要断似的剧痛,但他无暇顾及,眼里只有被气到失智的男人。
“杨意心,你就这么想死?!这么想逃离我?!”牧靳呈额角青筋凸起,狰狞的血管从额头一直延到太阳穴,“你妈呢?不管了是吗?!帮你护你的老师也不在乎是不是!”
“你永远狠心,总能抛下一切说走就走,躲了五年还不够,现在还想着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