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心顺着牧靳呈的力道坐起来,反应迟钝,坐起来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头发乱糟糟,睡衣扣子也没扣上,衣领敞开一片露出碎骨胸膛。
他有日子没见光了,囚 禁牧靳呈的时候就天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抗拒接触外人,就算出门买个东西都要把自己捂严实。
就来被牧靳呈关起来的时候转为郁期,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躺在床上,要不是被牧靳呈逼着洗碗、浇花做事,恨不得床都不下。
瘦是瘦但白也白,不是在医院里昏睡那种病态青白,蛋白质滋补品不间断,在别墅里那会儿鸡鸭鱼汤换着逼他喝,总算是有点成效,仍谈不上多健康,但气色看着好些了。
牧靳呈扫了一眼杨意心松垮的衣服,转身去拉窗帘。
朝阳明媚不刺眼,瞬间驱散房间里的沉郁憋闷。
牧靳呈在这待了一个月也算是熟悉,不用杨意心招呼,轻车熟路进出厕所浴室。
“你只有十分钟洗漱时间,”他对杨意心命令道,“超过十分钟我会直接推门。”
杨意心被这五年来有一顿没一顿,不规律的作息搞得体虚,睡觉会出盗汗,每天醒来身上都汗津津的,“可是我想洗澡。”
牧靳呈问:“十分钟不能洗?”
“……”
牧靳呈下楼做早餐,又提醒:“不准锁门。”
不久前在浴室里发生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杨意心想到男人失控到青筋迸裂的样子,难过的同时又升起难言的满足感。
这些年缺失的关怀和照顾,一个人熬过的无数痛苦,深渊的黑暗扭曲了他,迫切需要强制蛮横的占有来确认对方的存在。
杨意心去浴室洗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出来刚好九分半。
厨房飘出饭香,杨意心下楼看到牧靳呈脱掉西装,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手臂,白衬衫黑西裤,熨帖的面料和精准的裁剪将男人长腿包裹其中,宽肩窄腰,这身稳重帅气的精英范儿应该坐在办公室,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药在桌上。”牧靳呈说。
杨意心见桌上药片、胶囊一大把,花花绿绿的,“这么多?”
牧靳呈:“不想吃药就别生病。”
这方面杨意心向来没有话语权,听话把这些治疗双相和感冒的一起吃下。
橙子在笼子里哼哼唧唧叫唤,杨意心想起来要喂饭,去把羊奶热一热,狗粮泡软,打开笼子橙子就扑腾出来,早就闻到香味,一个劲儿围着主人跳。
杨意心把碗放在地上,顺势蹲下去看着橙子疯狂进食。
客厅里的空调被牧靳呈关了,两扇窗户大敞,清新流通空气吹走了封闭一晚的沉闷压抑。
锅里的小馄饨翻滚着白花儿,牧靳呈把切好的菜扔进去,回头时刚好风吹起窗帘一角,飘扬的帘幔灵动画面,晨光落了一片在杨意心的发丝上,他蹲在小狗旁边,依旧沉郁,但状态平和,手指捻着橙子的毛发拧成一小一条的绳状。
牧靳呈不转眼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锅里的水沸腾溢出来发出滋滋的刺耳声音,杨意心都抬眼看过来,他才去处理。
馄饨摆上桌,牧靳呈让杨意心过来吃饭。
橙子吃饱了,小肚子圆滚滚,舔了舔嘴巴,又闻到饭香跟在杨意心脚边,看着他吃饭。
“……”杨意心看了它一眼,对上圆溜溜的眼睛,倒是想起来把狗关进厕所拉粑粑。
牧靳呈就看着他忙进忙出的,又折腾一阵才在饭桌坐下来。
杨意心舀了一勺小馄饨,吹了吹热气,先喝一口汤,慢吞吞吃东西,像只小猫。
牧靳呈一直盯着他,视线难以忽视,让他不得不抬眸对视。
二人对视片刻,橙子在厕所里哼哼唧唧用爪子挠门。
杨意心咽下嘴里东西,想到一个忽略的重要问题:“你怎么进来的?”
牧靳呈递纸巾给他,“你的密码并不难猜。”
生日,分别,重逢,一个个试下去总有对的。
杨意心没接纸巾,怔怔看着他,“牧靳呈,你昨天说,你没有未婚妻。”
“嗯,大学同学,她有男友,订婚不过是互惠互利。”
杨意心不明白。
“就算你不出现,仪式也不会顺利举行。”牧靳呈一直明白杨意心想的什么,轻而易举破了他心中阴霾,“你不是风浪中心,最多算顺水推舟。”
杨意心的鼻腔涌上酸楚,情绪说来就来,很快眼眶湿润泛红,低头喂给自己一口馄饨,“……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牧靳呈也有了些情绪,“到底是谁不辞而别?是谁当缩头乌龟?”
杨意心咽了咽,嗯了一声,掌心蜷缩又松开,反复好几次,话到嘴边说不出,直到牧靳呈的纸巾碰上嘴角。
他抬眼,湿润的眼撞进男人深邃如海的瞳孔。
“牧靳呈。”杨意心一把握住近在咫尺的手臂,鼻息急促,“我们……现在算什么呢?”
牧靳呈没有回答,只是深深注视他。
杨意心的蛮劲儿又回来了似的,紧紧抓着牧靳呈的手腕,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迫切回视,“算……算情侣吗?”
开了一个口子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你照顾我,还帮我这些,又……又随意进出我的房子。”杨意心杂乱的心绪渐渐清明,风吹雾散,一切尘埃落定,羁绊纠缠急需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牧靳呈,我们这是在谈恋爱吗?”
不知何时厕所里挠门的声音也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洒在地板上的阳光渐渐有了炽热的温度,轻扬的白纱让光影忽强忽弱。
隔着不足一米的距离,牧靳呈将杨意心瞧得很清楚,乌黑的眼睛亮起微光,像被乌云掩盖的太阳努力冲破阴霾。
他轻柔擦去杨意心嘴角的水渍,平静道:“不是。”
杨意心眼中的光像破掉的泡泡,倏尔灭了。
是不应该算的。
是他着急了。
杨意心匆匆低头,刚垂眼下颌就被强势托住,被迫与男人继续对视。
但情绪不稳,眼中的泪快兜不住。
“照顾归照顾,我还没有原谅你,”牧靳呈说,“我恨你和爱你不冲突,你要等我什么时候不恨你了,才能和你谈恋爱。”
沉冷的音质敲在杨意心的耳膜,让做不出反应,更难以消化掺杂在其中的“爱”字。
他怎么配被人爱呢?
做了这么多错事,对牧靳呈那么差,怎么还配得到牧靳呈的爱?
杨意心还是落了泪,心脏又痛又酸,潜意识里抵触着牧靳呈的话,可胸膛空落依旧的地方重新灌溉滚烫爱意,冷却多年的那颗心再次跳动。
“我那么坏……牧靳呈,”杨意心难过地说,“我根本不配让你这么对我。”
“你是很坏,但我也不算好人。”牧靳呈说,“你的错事更不差一两件。”
指腹擦去热泪,他沉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命令和警告,“我可以容忍你的所有,但前提是你只能待在我眼前。”
“不辞而别的戏码,再来你试试。”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三次元的一些情况,这周没办法按照承诺的频率更新,对追更的宝宝们说一句抱歉,真的很对不起。这周是一共三更:周五、周日、周二更,周三周四休,之后是周五更。
年底事情多,希望能理解,我会尽快处理好三次元的事情!如果后面有加更的话会提前在作话说明的!
第58章 一辈子
对于杨意心,牧靳呈是矛盾的。
一方面恨极了他甜言蜜语后的抛弃,一方面执念太深无法放手。
在以木雕展投资人的身份和杨意心吃饭前,为他佛堂请来佛像的高僧来了一趟,身体出了点小问题需要来检查,走之前想着来见见他。
牧靳呈对这位师父很尊敬,是去西藏旅行的时候进寺参观,僧人找上来,说他执念太重,问愿不愿意跟他念经学佛。
牧靳呈拒绝了,说自己并不信佛。
僧人却说:“如果真的不信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牧靳呈盯着佛龛升起的白烟,不置可否。
僧人继续道:“佛教讲究缘分因果,万事有因有果方为轮回,不论你信不信,又或者出于什么原因来这里,重要的是你现在站在佛祖面前。”
牧靳呈只当这人是江湖骗子并未理会,给佛祖上了一炷香,参观了一下寺庙,踏出门槛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但他一只脚刚跨出去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风感,凉意让他驻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转头回望。
释迦牟尼映进瞳孔,佛眼与他对视,耳边凉风侵袭,鼻尖充斥着袅袅烟火。
牧靳呈在门口足足站了好几分钟,直到其他旅客出门请他让路才换唤回他的神智。
经此之后牧靳呈没有再去过任何寺庙,但半年后他再次去了一趟西藏,在那里找到僧人,表示自己愿意跟他学习佛法。
他的状态比上次来更糟糕,和尚身穿朱红藏袍,手里拨弄着盘爆浆的四眼菩提,一语中地:“佛学不是药,它没办法让你痊愈。如果你想通过这个来治病,我劝你不要。”
汉语说得很生涩,有些词不达意,但牧靳呈听懂了。
“我没有想用这个来治病,我有心理医生。”
僧人没说什么,给了牧靳呈一串佛珠和一本经书。
他不是江湖骗子,从没有收过牧靳呈的任何费用,哪怕就来寄过去的僧袍和僧鞋都被退回来。
他只教牧靳呈念经文,也只和牧靳呈讨论佛教的东西。日子久了,倒是牧靳呈经常麻烦别人帮忙介绍置办佛像和唐卡的渠道。
钱不是问题,牧靳呈要最好的,所以有了那个金碧辉煌的佛堂。
僧人第一次踏进佛堂的时候,提醒牧靳呈如果做不到放下,那就虔心等待,万物有序,若是缘分未尽自然可以重逢。
在此之前牧靳呈从未提过任何有关感情和杨意心的事情,更没有透露过要学佛的原因。
或许通悟后都有一双慧眼,能看破红尘执念。
不久前僧人再次踏足佛堂,突然笑了笑,“最近心情是不是不错?”
牧靳呈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但僧人只是指了指佛龛和摆放贡品的桌子,“上次来有一层灰,这次打理得干净。”
牧靳呈没说是还是不是,留师父在家吃饭,顺便帮他把一个观音玉坠子开个光。
开光很有讲究,在佛像里注入灵性,凝聚信徒的虔诚心,僧人要来清水,拿着玉坠嘴里念念有词说着经文。
走之前,他问了一嘴:“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要学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