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下吧,南橙摸出手机,点开和老婆的聊天框,不舍的泪水积聚在眼眶——老婆最近都会回他早安晚安,明明马上就要和他好了,他却要走。
消息发了过去,没过一会儿,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下,是老婆的回信:【会来,等我。】
南橙眨了眨眼,手指诚实地长按截屏,保存到了手机相册。他抱着手机,幸福地盯着窗外,归巢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在他听来有如天籁——
老婆让等他欸。
不过哥嫂先到了。南柏是第一次带简书意在这种场合亮相,挨个跟其他人介绍了个遍。
三人组坐在楼梯上,不想下去社交。南橙托腮静静地看着南柏挽着书意宝宝的手从容地和其他客人应酬,他突然发觉,其实没有他,他哥也很幸福,因为有书意宝宝在。
南柏在门口就瞧见了树懒一样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弟弟,他没立刻过去打扰弟弟的清闲,和简书意在熟人中间转了一圈,方才找了个借口到了楼梯下:
“楼梯坐着硬,下来坐。”
懒洋洋的南橙站起来,他后面的两个人也跟着起身,听南柏的话挪到了大厅。洛瑛和罗琦燕领了各自的儿子过去,南橙在他哥身边,不停地被人搭话。
对他来说,来搭话的人只是亲切的陌生人,而在搭话的人眼里,他是已过世朋友的小儿子,是南柏的弟弟。
“对不起,我来晚了。”
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在南橙跟前站定,抱歉地说。佣人接过谢蔺的外套,他垂下视线,整理自己的袖口。
老婆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得南橙心又是乱跳,没及时回应他的话。
“来晚了你跟我们说干什么,”南柏不理解,“洛姨不是在那吗?”
谢蔺的目光在南橙身上停留片刻,没解释。
南橙察觉到他的视线,反应过来老婆那句“来晚了”是在回应让自己等他的消息,南橙在心里乐得冒泡泡,不过老婆和书意宝宝打完招呼就要去问候宴会主人了,也没跟他说说话,他幸福的泡泡又一个一个破掉了。
“又不是他过生日,穿这么正式干什么?”南柏在他离开后,酸酸地说。
他哥不说,南橙都没注意到老婆的不同,今天的西装是更合身了点,领带也像是静心挑选过了,还有腕表,也不是老婆平常戴的那款,好像华丽了一些,不过都没老婆本人好看。
即便走进众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宾客当中,老婆也依然瞩目得耀眼。
南橙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抑制不住心动。
“嘉宇,过来跟你谢蔺哥打招呼。”洛瑛和他寒暄几句,马上拉了自家儿子过来,跟谢蔺见面。
被迫和妈妈招待客人的程嘉宇一脸苦瓜相,见到谢蔺时又换了副狗腿的样子:“谢大哥好!”
洛瑛困惑自家儿子这会儿怎么这么上道,谢蔺解释,“我们前不久见过。”
程嘉宇瞪大眼睛,在不被妈妈发现的程度上疯狂朝谢蔺使眼色求他不要告状。
“嘉宇在酒店招待了我们几天,多劳他费心了。”
程嘉宇松了口气,洛瑛还以为自个儿子又闯祸了,听谢蔺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下,暗自高兴儿子终于和靠得住的人来往了,“是在岛上的山庄吧,嘉宇没告诉我,也不知道这小子在那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没有,嘉宇很细心。”
“哈哈。”程嘉宇尴尬别扭地在一旁笑了几声,还不如说实话,太折煞他了。
洛瑛表面上当然尽说程嘉宇不好的地方,在谢蔺离开后奖励性地拍了下儿子的背,“你还招待谢蔺了?”
“啊,”程嘉宇自然不好说是为了帮兄弟追人,“反正他跟阿橙一起来的,我不就顺便招待了。”
“顺便?”洛瑛皱眉,“就你这态度,人家还夸你了。”
“行行行,下次我供着他。”程嘉宇找了个借口,迅速抽身离开,不想再听他妈唠叨了。
角落的沙发上,三人组又一次聚齐。莫文泽仰头灌下一杯鸡尾酒,烦躁地抽下领带,“我不就创个业吗,他们唠唠叨叨的,又是劝又是出主意,生怕我败光家产是吧?烦死了。”
“你好歹有事业让人说了,我在他们眼里跟小米虫一样,”程嘉宇垂头丧气,“这日子什么时候到个头。”
两人的抱怨南橙没听进去,他专注地在人群中找老婆的身影。
“阿橙,听说你嫂子是西城简家的人。”程嘉宇向他求证今晚听到的八卦。
南橙回过视线,“嗯,怎么了?”
“没怎么,”程嘉宇记得南橙以前挺反感这个多出来的嫂子,现在估计接受了,他也没必要再提往事,“我听说你嫂子和郭家的大儿子订过婚,郭家不是向来和你们作对吗?他们能这么轻易解除婚约?”
南橙豁然开朗,他总算知道嫂子这段时间在烦恼什么了!
“你仔细说说?”
程嘉宇刚才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听了不少八卦,这会儿分享欲正强:“郭家挺喜欢你嫂子的,订婚的时候就允诺要送给你嫂子不少地,你嫂子家估计有人代他签了字,后来你嫂子逃了婚,到A市,本来郭家都要松口了,一听你嫂子要嫁的人是你哥,马上改口坚持不解除婚约,有那个土地赠予合同在,挺麻烦的,何况你嫂子家还不愿意他嫁你哥。”
南橙单纯地发出疑惑,“我们家这么有钱,为什么简家不愿意?”
程嘉宇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在简家前要特地加个西城吗?”
南橙摇头。
“本来许多年前人家在我们现在这块地方发展得好好的,被你们南家后来居上,挤到西城去了,”程嘉宇给他科普祖辈的恩怨,末了还不忘感慨一句,“果然,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是世代循环的。”
南橙都听懵了,他在读原小说时就觉得主角攻受的爱情之路坎坷,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不过南柏都不着急,他着急啥。南橙放下心,说不定他哥有什么妙计呢。
此时的南柏,端了两杯酒来到好友身边。和谢蔺正说话的人见他过来,随便掐了个借口离开,腾地让他们二位聊天。
谢蔺接过南柏递来的酒,没喝,“你找我干什么。”
“你这话说的,我们好歹当了二十多年朋友吧?”
“哦,我想起来了。”
南柏无语,“你能不能正视一下我们之间的友谊?”
“友谊?”谢蔺冷冷开口,“在你把我排在289名的时候,友谊在哪儿?”
“……在我心里呢。”南柏尴尬。他差点忘了,谢蔺特别计较排名这东西。他是一不小心犯了大忌,但这可是橙子的结婚对象排行,和其他事能比吗?
谢蔺不理会他的辩解,“有什么事快说。”
“就…一个官司,我也不想麻烦你,但这毕竟是我的人生大事,败诉了以后说出去多不好听——”
听到这,谢蔺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及时打断,“我好像说过,简家是我重要的客户。”
“没说和简家打官司,是郭——”
“郭家也是。”
南柏怀疑世界三秒,缓缓开口,“所以,我来往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一直都在帮我对家打官司,我就奇了怪了,你是我朋友,他们怎么会这么信任你?”
“他们倒也没有多信任我,不过比对我们友谊的信任多多了。”谢蔺客观地回答。
“……什么意思?”
“可能因为他们都相信,我们两个最后会背刺对方。”
南柏差点想仰天长叹,“……你平常在他们面前,都是怎么说我的?”
“不好也不坏,”谢蔺懒得和他扯东扯西,“你别阴谋论,首先,我和你们家不存在任何业务往来,再者,我和你的关系怎样,并不影响我的胜诉率。”
“行,”南柏扶额,回到正题,“那这次你接我的委托行吗?”
“我的原则是尽量不和老客户对立,你还是找别人吧。”
“你就不能活泛一点吗?”南柏有点急了,“你以后要跟橙子结婚了,你那些跟我们家有恩怨的老客户不得跑光?是时候拓展新客户了,比如站在你面前的这位。”
谢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我不会帮你打官司。”
“你这人——”南柏有一瞬间想跟这家伙绝交。
“因为没必要,”谢蔺补充,“郭家现在也不太平,需要那些地暂时周转。你要是提诉讼,他们只会逞面子跟你耗,最后都落不得好处。这是为了我的老客户说的,我建议你补偿简家失去那些土地的金额,至于和郭家的土地合同,让简家去和他们处理,你不需要插手。”
“哦,”南柏在今天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有朋友的好处,“所以官司我能赢?”
“你的关注点错了,要是打官司,最后你和简先生的婚姻只会成为笑话,除非你以后不认岳父岳母。”谢蔺言尽于此。
“是我不认吗?他们不想认我才对,”南柏突然意识了什么,“谢先生好像和我未来岳父岳母关系挺好的啊,不知道可不可以引荐一下呢?”
谢蔺:“……”
“我给的绝对比郭家给他们的多,祖辈的恩怨到我们这一代该清一清了,你觉得怎么样,谢先生?”
“关我什么事。”谢蔺冷漠拒绝。
“怎么能不关谢先生你的事,我们两家要是和好,你就不用失去简家这个客户了,而且,还多了一个稳定的客户。”南柏指了指自己。
“你的设想很美好,可现实是,我一但越界,至少在西城范围内,我就不用混了。”简家对南世集团的仇恨,谢蔺比南柏清楚一白倍。
南柏读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那你刚刚说的,对简家的补偿金,他们不收怎么办?”
“你直接给简先生,在法律效力上是一样的,不过具体还要看他们签的合同。”
“这样会不会让书意难做?”南柏担忧。
谢蔺烦了,“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你们俩干脆别结婚了。”
“还有个问题,”好不容易免费咨询一次,南柏白嫖到底,“书意不是独生子吗,我怕被外界认为是南世集团要搞吞并,谢先生您看我和书意的婚前协议该怎么——”
谢蔺沉默,取出自己的名片,递了一张给他,“看到下面的电话了吗?工作日上午9点到18点打这个号码,我助理会帮你预约时间,估计要排到下个月底,如果你很急的话,我这边建议你联系其他事务所。”
“谢先生,”免费时间戛然而止,南柏揽过好友的肩膀,“不谈了不谈了,我们俩去喝点酒。”
他四处张望,提醒谢蔺,“我刚才还看见尹女士了,你们俩还没和好的话,要不要避避?”
谢蔺推开他的手,“要避也是她避。”
“你也太冷血了,”南柏吐槽,“谁没犯过错,何况她还是你妈。”
“我不原谅她,是因为她不愿意为自己的错买单,和她犯的错没关系。”
叔叔还没离成婚啊,南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换个角度想,你妈还是爱你爸的。”
“她只是对谎言戳破前的生活太执着,即便什么都改变了,她还想和以前一样,怎么可能呢?”谢蔺冷冷反驳。
这话戳到南柏,已过世的父母牵动了他的情绪,“以前的生活更美好,向往以前怎么了,你反正可以随便忘掉过去,走向新的人生,我做不到,要是有办法能让我回到过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谢蔺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他道歉,“对不起,南先生,请你忘了刚才的话,我们去喝酒,行吗?”
南柏恢复冷静,“行,谢先生,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举起谢蔺给的名片,“我好像不识字了,这上面写的是谁?”
谢蔺无语了一阵,收走名片,“你少给我转些什么单身指南,说不定我回你一两条消息。”
“啊?什么单身指南,我转你这些了吗?”南柏故作不知情,接着嘲讽,“原来你还单身啊,上次见你的势头我还以为我弟跟你在一起了呢,说什么自己是最适合橙子的人,别到头来是你自作多情。”
二十多年的友情,到此为止是最好的结局,谢蔺波澜不惊地想。
深夜,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餐台前,南橙又吃了一块小蛋糕,等他哥一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