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林一木之后,”陆唯逸”的崩溃和改变历历在目。
安东尼奥带走了迪安,周围人也各自离开,空荡的别墅只剩下了”陆唯逸”一个人。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直至深夜,像是在等待谁的晚归,他可能会笑着问是不是担心了,即便得不到回应也依旧能热烈的自言自语。
”庄明旭”离开的第一天,没有人叫他吃饭,没有人提醒他该睡觉,他咳嗽着夜半从沙发上醒来,摸了摸额头有点烫。
身下不是柔软的床榻,身上没有温暖的被子,没人无奈又包容的说,”你又不好好吃药”。
庄明旭看着他在黑暗中望向窗外,突然间明白了他在做什么€€€€他在折磨自己,以求那个心疼他的人回来。
“他希望……他……好好活着”庄明旭望着沙发上期盼的身影,说出了他们共同的愿望,身边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泪如泉涌。
”庄明旭”离开的第二天,庄家重新选出了掌权人,”庄明旭”迅速被人取代,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葬礼,”陆唯逸”所住的别墅被人强制收回,他茫然的站在路口,像是被遗弃的小猫,等着被人带回家。
行人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没有他期望的人出现,”陆唯逸”等到夜幕降临,低声呢喃了句,“庄明旭,我想回家”。
”庄明旭”离开的第三天清晨,”陆唯逸”终于认命€€€€将他放在心间上的那个人回不来了。
庄明旭看着他握着晶核离开,心中酸涩,被护在羽下的雏鸟早以长成,他有了面对风雨的实力,只是还不适应离开大鸟保护的日子。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可以……
庄明旭侧头看向身旁的人……他会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心酸和欣慰中,庄明旭看到”陆唯逸”到了季家,季家正在热热闹闹的吃早饭,”庄明旭”的死亡没给他们带来任何影响,看到”陆唯逸”出现,气氛僵硬了瞬间。
“这不是个好去处”庄明旭低声提醒,哪怕明知道他听不到。
面色如常的”陆唯逸”在季瑾叫着哥过来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眉心,一声惨叫,打破了季家宁静的清晨。
京都基地第一精神系异能者向所有人展示了属于S级精神力的强大,整个季家战队覆盖面积将近一公里,这里被精神力屏障隔绝成另一个世界。
无数条精神丝线在屏障上散发出去,朝着四面八方,最终汇聚在距离京都基地不远的京都市中心,这里汇聚着整个京都清理不掉的丧尸,级别之高令人乍舌。
他们像是受到召唤,又像是被控制一般,朝着京都基地的方向奔跑追逐,最终形成了一股丧尸潮,汹涌着义无反顾的往前。
在距离京都基地一公里处,所有丧尸从齐齐汇聚与地下一条鲜少有人知道的通道,穿过层层密道,再出现时,已经是京都基地内部。
不顾周围人的惊唿与惨叫,他们目标明确朝着季家的方向行进,最终用丧尸身体圈出了一个隔离带,将整个季家的人包围其中。
而里面的杀神一脸鲜血,面色平淡,他双手什么都没有,却直取所有人晶核,惨叫惊唿痛哭忏悔一时响彻四周。
当最后一个异能者都消失时,”陆唯逸”空间里已经存满了异能者晶核,地上惨烈一片,受惊过度的普通人蜷缩在角落,往日吸着他的血,又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他的人此时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季家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惨叫的儿孙跟前,无措的一遍遍喊着”唯逸唯逸”。
”陆唯逸”仿若未闻,撤了精神力屏障之后,外面的丧尸瞬间涌了上来。
他几步走到季瑾面前,在他挣扎着不断后退中拽住了他的头发,手上一把匕首出现,利落的挑断了对方脚筋,断了他离开的路。
破音的惨叫让周围人都忍不住后退,他们看着”陆唯逸”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丧尸逢人就咬,鲜血更加刺激了对方,没多会儿就是一副人间炼狱场景。
庄明旭呆愣的看着”陆唯逸”闲散的坐在房顶,他脸上手上全是溅出来的鲜血,在白皙的皮肤上衬出危险的气息,这副冷静着癫狂的样子,让他心脏砰砰跳动,却又有悲伤蔓延上四肢百骸。
“你想做什么?”庄明旭转身看向身旁沉默的陆唯逸。
“小逸,你想做什么?”他想抓着他的肩膀质问,奈何没有身体,连触碰都做不到。
周边的能量在混乱,人影不受控制的化成模煳的散圈,当周边再无一个活人时,所有丧尸的目光对准了”陆唯逸”。
他轻轻一笑,宛若带着露珠的红玫瑰,迎着清晨的照样,嘭的一声支离破碎,一颗金黄色的晶核从他手上坠落,紧接着被能量引动再次发出一声嘭,四周的一切化成飞灰,他们在飞灰中融为一体,再无法分离。
幻境重归与白茫茫一片,身旁的陆唯逸也消失不见了,故事走到了结局,庄明旭被这惨烈的一幕震的久久无法回神。
不稳定的能量在波动,在震颤,随时能将他的意识推出去,庄明旭收敛心神,四处张望,“小逸,小逸€€€€”
他能感觉到无形的东西在驱逐自己,得不到回应的庄明旭只能喊桃桃。
意识被牵扯着朝着一个地方飘去,庄明旭在一个角落找到了陆唯逸,他闭着眼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是一个极度不安的姿势。€€
第八百六十章 苏醒
“小逸”庄明旭控制着意识上前,即便知道自己并不能实实在在的接触对方,还是做了将他环抱住的动作。
“我觉得如果你想的话,应该能听到我的话”。
幻境中的一切和现实中的经历在脑中重复回溯,庄明旭终于有了将陆唯逸错过岁月都补齐的心安,他确定那是自己不知道却是陆唯逸真实经历过的时间,正是有那些日子,才有了后来强大稳重的他。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说对不起,又觉得这样轻飘飘的三个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歉疚,他对自己命运不公的每一次反抗,都成了压在陆唯逸身上的重担。
迫使他站的更高,掌握更强大的权力,只为了支撑着他体面的站在人群之上,成就他的自信从容。
他一无所知,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份殊荣,却还矫情的希望命运能再馈赠他一份平起平坐的异能。
庄明旭自嘲一笑,可真是贪心。
他想到陆唯逸问他,”你会不会怪我,改变了你的命运”时的泪眼婆娑。
他是得有多自责,才能将自己困在记忆中,不愿意去面对当下。
庄明旭俯身想去亲一下他额头,却听到他近乎无声的质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我重生?我不要重生”陆唯逸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莫名其妙带他回到过去的元凶。
他短暂的半生被家人欺辱利用,却有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护他无虞,他享受过最独一无二的偏爱,也在失去后手刃仇人。
他没有遗憾,没有追求,命运却让这样的一个人重生。
重生却又要面对完全不同的轨迹,每一处的不同都在提醒他,这是他的重生带来的改变。
他是导致一切的元凶。
这让他愧疚自责,却又无法改变。
日复一日的纠结,最终在升级时看到过去,彻底将自己困住。
“可能……”庄明旭想了想,笑道,“是我太想看到正常的你了”。
“带你离开京都后,我做过很多事儿,找心理医生,求神拜佛,捐款做慈善,我没放过科学的手段让你恢复,也不想放过玄学”。
“任何有机会让你恢复的办法,我都在尝试”庄明旭想到做过的那些蠢事,甚至被骗过的经历,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望着眼前白茫茫的虚无,轻声道,“我太想念那个幼时的你了”。
二十多年过去,庄明旭依旧能记起幼时的陆唯逸,站在院子里的小朋友,有着蓬松的头发,在太阳下毛茸茸的像是晒过的棉被,拉着自己的手小跑过庭院,留下一阵肆意的笑。
那是他严厉童年的暖阳,合该享受最好的东西,却被人磋磨的再无生机。
“我很后悔……”后悔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自己去了部队,多年未归。
之后再用余生弥补,都再没见过他肆意的模样。
想到此庄明旭又有些怅然,受过的伤害到底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若是换了小时候的你,怎么会觉得愧疚呢?”
那是个被众人宠爱大的孩子,他做了坏事会撒娇会卖萌,也会哭泣泣的求原谅,唯独不会放在心中折磨自己。
收获的过多爱意是他的底气,让他敢面对所有结果。
庄明旭面对面躺在陆唯逸面前,握着他的肩膀直视他的双眼,“当时所有队友都怀疑我下药背叛大家时,你向李壮求情,态度坚定的说我不会”。
“他问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你说因为你是被偏爱的,那么现在怎么会觉得我会怪你呢?”
“小逸”他半开玩笑道,“你应该理直气壮的说,”我愿意改变你的命运””。
“”是你的荣幸”!”
周遭的浓雾像是被无形的能量触动,发出震颤的嗡鸣,本就没有形体的庄明旭觉得自己好像被震成了无数波折号,若有人能看到此时的自己,那一定如波浪一般扭曲。
可他在陆唯逸逐渐聚焦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是我给你的特权,许你终生享用”。
庄明旭的目光温和的能包容他的一切,这让陆唯逸有种他做了任何事儿,都可以被原谅的感觉,仿佛那些纠结的过往都不值得一提。
他俯身垂靠在他肩膀上,无声哽咽,“你本来可以有……很厉害的异能”。
“我之所纠结异能,只是希望能分担你的压力,替你遮风挡雨”庄明旭顺着他的后背,“我们小逸是条小咸鱼,我强大了你才有躺平的机会”。
“你该有很强的战队,是最让人敬仰的队长”。
“我们现在不也有强大的战队,我还是唯一一个普通人基地长,敬仰我的人依旧数不胜数”。
“你……”
“小逸,我失去的那些,你都已经补全了,所以不欠我,不必觉得歉疚”庄明旭认真看着陆唯逸,“你应该为你的重生高兴”。
“大木哥还活着,迪安阳光开朗,徐飒安稳强大,爱逸还在我们身边……”。
“如果这些仅仅是用我失去异能就能交换来”庄明旭耸了耸肩膀,“我换的心甘情愿”。
陆唯逸被他的思路左右,似乎觉得还挺有道理,“换也该是我换的”。
庄明旭弹了下他脑门,“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没有异能的是你,我会让你成为别人仰望的存在,如今没有异能的是我,你不也撑着我到了如今的高度?所谓灵魂伴侣,不过如此”。
庄明旭一个在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的人,想要煳弄个小朋友的思想跟着自己走,简直易如反掌,连夸带捧的一番话,没一会儿就让陆唯逸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钻牛角尖。
他抿唇没有吭声,就听庄明旭询问,“你想留在这里吗?”
他目光中的宠溺从未变过,这个人一生的温柔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如果想,那我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正好我有很多事情都没见到,可以顺着你的记忆重温”。
陆唯逸有种被人偷窥记忆的尴尬,“那……他们呢?”
他还记得自己是个基地长,肩负责任。
“你承担的足够多了,也是他们成长起来的时候了”庄明旭没有将当下的情况透露一点,那会成为陆唯逸选择的砝码,让他的选择不再出自本心。
“你只要想,自己愿不愿意就好”。
即便他什么都没说,陆唯逸也能猜想到基地会面临的情况,可他选择站在自己身旁,哪怕放弃所有人。
陆唯逸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他是有遗憾的,他遗憾上一世一起活着的时间太短。
陆唯逸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在宣誓,“我想跟你一起活下去”。
庄明旭笑了,如情窦初开时的阳光炙热,他应了一声好。
周身能量再次波动,庄明旭感觉自己在被轻柔的送出去,不同的是这一次陆唯逸注视着他。
“我在外面等你”庄明旭朝他挥手。
再睁眼,首先出现在耳中的是关维骂骂咧咧的声音,“来啊……老子烧不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