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左手按在胸口,揉他手指,吟声低低浅浅:“暮暮也摸摸我。”
迟暮里手掌推开他:“沈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朝汐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敛了笑:“周导说你拍打戏受伤。怎么弄的?”
迟暮里反问:“他没告诉你吗。”
“没呢。”
不,沈朝汐你根本没问过周汀。因为周汀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玻璃片划了,刚刚缝过针。不会太影响拍摄进度,沈编放心。”
“......”沈朝汐表情像在委屈,惯用手段了。
“是哪一场?这么不小心。”Omega抓起小桌板上剧本翻看,迟暮里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他手指轻轻拂过每一道纹路,“暮暮...真想看到这部电影上映。”
迟暮里只和他谈工作:“所有人怀疑李明成谋杀,把他逼进船头的那一场。”
“那...快结束了。”
“是啊。快结束了。”
沈朝汐牵起他受伤的手:“暮暮,你说你想做电影演员,我一直记着€€€€”
迟暮里忍痛抽出:“沈编,我和周导请过假了。这几天早晚都在连轴转,能否给我一点工作之外的休息时间。”连工作都不想和你谈的意思。
沈朝汐只好转头去够小桌板上的橘子:“谁给你的。”
沈朝汐你也有没话找话的一天。迟暮里旁观他自顾自剥开橘皮,一瓣,一瓣,像剥开某人腐朽的死躯,掏一颗停跳的心。
病房里原有的快餐味、碘水味,混了橘子酸涩,像是泔水。或许有人觉得房间熏臭太过,打开了窗。温度骤降,沈朝汐打了个哆嗦。
一个哆嗦竟就让他拿不稳橘子,骨碌碌摔在地上。太假了沈朝汐。
迟暮里目送他弯腰去拾,右手拇指食指以外的三个手指停不住抽搐。这也是演戏。
“把衣服穿上。”他说。
沈朝汐置若罔闻。坐回他床边,继续掰橘子:“我以为这样穿,你会对我温柔些。”就像那一夜,温柔得让一颗匹诺曹的木头心都化开。
迟暮里觉得好笑:“不会的。别想多。”只会让他记起那一夜他抱住沈朝汐像个白痴,说尽了喜欢和爱意,而沈朝汐甚至不愿施舍一句“我也爱你”。
“哈...。”沈朝汐浅浅叹了一声,贝齿咬住下唇,来抑嘴角难抑的颤动,“为什么...”
“为什么?人都是要朝前看,对吧,沈编。”
沉默在床帘圈住的狭小死圈里膨胀,床帘外仿佛另一个世界,老夫老妻拌嘴,父母教训儿子,暖暖的人间烟火。
迟暮里总以为深爱能代替标记,可是不爱者随时能抽身。深爱着的,才是被标记了的。
沈朝汐悄悄摸到他手背:“这么多天都不回家救我。你是真的忍心。”
“我早就说了,我关不住你。”迟暮里淡淡。
他曾经的爱人骤而仰起脸,喑哑了嗓音:“是不是现在我死了你也不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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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潮酱就是《狼来了》里的小孩,上个篇章,当大家知道他确实抱着目的接近小迟之后,是不是他的每一句话好像都不是真心诚意了呢,小迟也是这么想的
第45章 N-逃途吻-2
“是不是现在我死了你也不会伤心。”
迟暮里听了莫名想笑。
我知道我就没办法忍心把那根该死的皮扣扣紧,所以我知道你逃得掉,就像五年前那样从官泾路逃之夭夭,但是别逼我这样说好吗沈朝汐。
“是。”迟暮里望向他,眼睛一眨不眨,“我爱的人,我早就当他已经死了。”
抿唇,咽唾,迟暮里将脸撇开,埋进病床漂白水气味的枕头里。这样就看不见沈朝汐怎样让脸霎那惨白,怎样贝齿紧咬下唇,两枚梨涡盛着盈盈泪水。
这一定是他喉咙对沈朝汐吐过的最重最重的句子。哪怕五年前他夺走沈朝汐手机,翻到周汀留言当天晚上某酒店某号房见时,他都没有这样残忍过。
无所谓了。沈朝汐你提的什么沤烂问题。提问前先问问自己,这么多年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死活。我在月海大剧院为了争一个配角赔笑卖命,算着便利店打折日期,买临期面包便当过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周汀的观江平层里。
这都无所谓。我试着找过新人,我试着把你忘记,到最后都功亏一篑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别人身下喘气。
半晌,沈朝汐小声反驳他:“不行。你要伤心...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动机。
迟暮里回过头,他以为沈朝汐会满脸泪痕,意料之外Omega只是无言凝望他。望得他无名火烧得更旺。
“我伤心?”句子牵扯伤口,Beta忍痛翻起,钳制沈朝汐胳膊:“五年前你给我判死刑的时候,有没有一瞬伤心过?”
力度一如那夜,他扯开Omega衬衫,Beta根本看不出标记,只能把Omega捆在床头:“我像条狗一样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见他......求求你...我只剩你...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瞬伤心过?”
隔着单薄制服,沈朝汐被他掐得双眼泛红:“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你信吗...”
迟暮里渐渐松开他:“是啊...沈朝汐,你只爱自己。”
“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
“......”
“说啊。”
“……”
“算了。”迟暮里笑得悻悻:“你每次想去哪,我哪次不答应啊?”
后来人们为横空出世的影帝莫衷一是,没人知道他一生演技都留在官泾路一百三十一号的老旧待拆房,唯一一次,连他自己都骗过去。
他和沈朝汐共度的最后一个后半夜,狂风渐渐歇了,只有大雨淋漓。他坐在床边地上,屋顶漏了,老天往屋子里灌水,他往身体里灌喜力啤。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听沈朝汐在床上€€€€€€€€。
沈朝汐很快挣脱了他的皮带,赤裸的双足踏下床,打开那扇开启时总吱呀作响的衣柜,除了那件外衣,他将什么都不带走。
沈朝汐头也不回逃出门时,迟暮里还没有醉。凌迟剜肉,也能忍住一声不吭。去吧,走吧,沈朝汐。我答应给你的“一切好意爱意”,到最后只有腺体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而已。
现在沈朝汐摇摇头,又摇了摇头:“...暮暮...我知道你很生气...所以...”
手足无措比划着,“所以我写了一部剧本,我知道暮暮的梦想是做电影主演,所以我要让你拍电影,我希望你开心,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迟暮里淡淡:“你疯了。”
“我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猛地站起,陪护椅锒铛,沈朝汐急红了眼。嘶喊回荡在病房里,迟暮里才发觉这房间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像极了只剩他一个人的小平房,和沈朝汐无处不在的喘息。
床帘外面,不知是谁慷慨关心上他们两个异类:“你们...小两口...吵架了?”
“有话好好说,吵什么架啊。”
“是啊,这大过年的,别吵架啊。”
沈朝汐大喘粗气凝视床上那人,像是恼羞成怒,眉心紧紧蹙扭,又像泣不成声,眼里淌泪,嘴角止不住下抑。
迟暮里静默对望回去,劣质护士帽松了垮了,变得歪歪扭扭,那件开叉粉红制服盘扣大开,让Omega整个人如同被谁玩烂的玩具。
而他倏尔平静,类似台风过境,总会途经风眼:“穿好你的衣服。滚吧。”我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放过我吧,沈朝汐。
沈朝汐微微抬起双臂,嗫嗫:
“暮暮...暮暮抱抱我...暮暮...就一下...”
“滚。”
“不许演戏。”
“谁和你演戏了。”
床帘外不知有多少叔叔婶婶侧耳在听,还都莫名站在沈朝汐一边:“小兄弟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太难听了实在是!”
“要不你就抱抱他吧,听着怪可怜的。”
“......”
沈朝汐往前挪挪:“要暮暮抱我...就一下,一秒也可以。”
“你就答应他吧!”、“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现在人都挺不容易的!”
迟暮里抬眼看浑身瑟瑟发抖的Omega,“...就一下。”
沈朝汐两眼瞬间亮起,用力点头:“嗯。就一下。”
“...。”迟暮里稍稍抬起胳膊,他就扑了进去,“暮暮€€€€”
还不够,沈朝汐干脆钻进他被窝,伏在他胸口,哭红的眼,凌乱的衣,单单从画面看,算得上旖旎。可是冻得够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暖的。
真是服了你了。也真是服了我自己。迟暮里抬眼看向天花板。明晃晃得很刺眼。
“沈朝汐。”
沈朝汐好幸福:“€€。...暮暮。”
你啊,永远被所有人溺爱。所以给点好处就得意忘形。
“改口吧,沈编。等电影拍完,我会离开月海,找一个真心对我的Beta,恋爱,结婚,生子...”
沈朝汐打断他:“那就不要拍那个电影了。”
“...你开什么玩笑。”可从沈朝汐双眼看来,他是认真的。
沈朝汐捧住他脸,比童话里讨伐魔王的小骑士还坚定:“我是想让你开心才写的剧本。你不开心,就不要拍了。”
“那周汀会杀了我。”还有你。
“没关系,我们逃吧。一起离开月海。”
迟暮里哑然失笑:“又来?那时候我怎么说的来着?我得回去参加高考?€€€€沈朝汐,当时我真的想和你一起走。可是那天晚上你半夜起来偷看《还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沈朝汐讷讷眨眼,他不知道。
“从在一起的第一晚,我就知道你没有把真心给我。我怎么敢和你走。”迟暮里撇开脸,“可是我还以为...真心总有一天能换你真心。”
沈朝汐额头抵住他额头,一字一句:“暮暮。我保证,这一次,我是真心的。”
“最后最后,相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