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在西州城内。
这个选址,立即让萧谨行皱起了眉。
云舒在对方提出质疑前,直接解释道:
“北面现在数条井渠都在开挖,挖出来的土都堆积在外没有处理。现在有了煤,正好可以建砖窑,将这些黄土烧成砖。而烧出来的这些砖不光可以用来建房,还能用来建造各类作坊。
锻刀坊需要用砖,锻刀时需要用煤用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锻刀坊都应当建在这个位置。
况且,你们有精通锻刀的匠人吗?”
最后一条,简直是会心一击。
萧谨行还真的没有专业的锻刀铁匠。西州城内的铁匠最多只会打几把菜刀,对于兵器的锻造根本一窍不通。
但云舒从京都来的时候,让吕长史寻了许多匠人,其中就包括从匠作监退下来的老匠人。
萧谨行只好一退再退,点头同意锻刀坊的位置。
直到离开,萧谨行才觉得不对,明明煤是他们发现的,怎么主动权全被云舒捏在了手里,回头看着一脸喜滋滋模样的庞农,萧谨行气得又踢了他屁股一脚。
庞农一脸委屈,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自家将军生气了。
“以后有什么事,先禀报给我!”
庞农揉了揉屁股,嘟哝着:“人家夏王殿下一来,又有水又有好兵器,您来西州都半年了,除了带我们喝风,也没给兄弟们弄啥好东西。”
萧谨行气得给庞农的屁股又来了两脚,命令道:“点三千人,随我出城。”
就在萧谨行带人出城时,云舒则带人将庞农发现的那块煤矿给围了起来,随后让吕长史贴出告示。
各封地都会有各种徭役,例如挖河道等,这些都是无偿的。但云舒让吕长史张贴出的告示却是雇佣,只要参与劳作的人,都可以领到薪酬。
百姓们还是第一次听说参加朝廷的徭役可以得到酬劳,于是纷纷报名参加。
除了需要人挖煤外,还需要人运土,建砖窑,烧砖,建锻刀坊……
好在这年头的薪酬很多都不是日结,出于对夏王殿下的信任,大家都接受了薪资月结,这也大大减少了云舒的压力。
砖瓦窑是第一个建起来的。
烧砖在后世来说,并不算难事,但是在大雍用砖的地方却并不算多。
因为烧砖需要极高的火温,因此就需要用到大量木材,在造价方面就比石材要高出许多。
但不管是烧砖所用的木材,还是石材,在西州都不多见,所以在西州不管是房子还是城墙,都是用土坯建造的。
虽然云舒不懂烧砖,但好在来西州之前,让吕长史网罗的匠人中就有烧砖的。
于是在砖窑建好后,很快就烧出了第一炉砖。
西州百姓从未见过青砖这种东西。
当他们第一次看见方方正正的青砖时,均是惊奇极了,还是原原州的那些百姓给他们解释了砖块的用途。
西州百姓惊奇道:“原来这东西还能用来盖房子呀?摸起来干净极了,一点灰都没有!那你们以前住的房子,都是这种砖头盖出来的吗?”
原原州百姓立即摇头:“那哪能呀,这都是乡绅老爷们才能用得起的贵重东西,我们哪住得起啊。我们也是住的土坯房或是石块房。”
西州百姓的眼睛一点都不想离开那些从砖窑里搬出来,垒得整整齐齐的砖块。“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该是什么样的体验啊!”
原原州百姓咋舌,“你们可真敢啊,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这些人就围在附近,说的话刚好被交代完接下来的任务,从砖窑里出来的云舒听了个正着。
云舒笑着说道:“你们以后都有机会住青砖房。”
“真的?”说话的是那日去挖井渠的吴氏,她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可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人。她家相公考上案首,去拜访恩师的时候,她可是跟着去了的。
那位恩师曾是朝中三品官员,致仕回乡后所住的房子就是用青砖和木材所建,屋里的铺着的更是刻着花纹的青砖,干净又漂亮,让她看得都挪不开眼。
云舒见她感兴趣,索性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日后此处会建很多的青砖瓦房,到时大家可以选择购房入住。”
吴氏的脸瞬间垮了,“还要花钱买的呀!”
她家现在就她一个劳力,所有的家当加起来,只有记在王府账上的一千多文工钱。要买那样漂亮的房子,可要攒到猴年马月啊?
云舒想到她家里的那位,突然有了别的想法,他笑着说道:
“也不是所有人都要买,王府的在职官员,可根据官职大小分配住所,无需购买。”
吴氏却并没有觉得开心。
王府的官员跟她家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没法在王府供职。
如果自家相公身体还健康,她倒是会怂恿他去,但是现在,唉,谁会要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呢?
吴氏虽然感到丧气,但她天生是个乐观的人,没过多久就把这个烦恼抛在了脑后。就算别人觉得她家相公无用,但是在她心中,她家相公永远都是最好的。
吴氏性格泼辣,什么事都爱凑热闹,放工的时候,看到王府的人正在张贴新公告。
她不认识字看不懂公告,嚷着让张贴的人读给她听。
同她一样看热闹的还有不少人,全都起哄要听听夏王殿下又有什么新主意。
告示写的通俗易懂,大家一听就明白了。就在大家还在踌躇的时候,吴氏怪叫一声,一阵风一样地刮走了。
丁嘉禾正在家教两个儿子功课,就听到自己的妻子还未进门,就大声嚷道:“阿禾,快,快去王府!”
自家妻子总是这幅风风火火的样子,丁嘉禾已经习惯了,此刻倒了杯水给吴氏,让她喝口水坐下慢慢说。
但吴氏哪坐得住,她接过水猛地灌了一口,来不及缓口气就急着催促道:“阿禾,王府招人,什么人都招!列了长长的一串,除了要有一技之长的,还要有学识的!学识越高,官职越高,不论身份高低,也不论身体是否残疾!”
丁嘉禾手中的书本掉落,神情有丝恍惚,“什么?”
吴氏猛地拍了一下丁嘉禾的胳膊,将人拍醒,“殿下招人当官呀!阿禾,你快去试试。你这么聪明,一定行的。”
丁嘉禾看了一眼缺了一只脚的左腿,讷讷道:“我……”
他因为断腿,断了仕途的路,回家后一直靠着吴氏养活,这么些年一直被人嘲笑。他已经很久不敢与人交流了。
吴氏却根本不管他的伤感,“阿禾,当了官,咱们就有大房子住了,还是青砖盖的!你一定要去,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吴氏的两个儿子也都过了十岁,这会儿听到父母的对话,也劝道:“爹,你就去试试吧。”
“就是,就算聘不上,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吴氏听到儿子的话,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给丈夫的压力太大,于是改口道:“试试嘛,这会儿都护府外都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家都能去试试,咱们也可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丁嘉禾这才抬头,看向妻子,“你去试什么?”
吴氏毫不在意地一仰头,“殿下说了有一技之长也可以,我也去看看嘛。”
她儿子问道:“娘,那你有什么一技之长?”
吴氏颇为光棍,“不知道啊。”
丁嘉禾以及两个儿子:“……”
吴氏摆摆手,“这不等殿下发现呢嘛,万一殿下他就从我身上看出什么一技之长了呢?咱不就赚到了。”
丁嘉禾以及两个儿子:“……”
你高兴就好。
有了吴氏插科打诨,丁嘉禾的自卑和怯懦都散了不少。
是啊,试一试又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被人嘲笑两句嘛,他这几年听到的还少吗?左右不会少块肉。
第17章
云舒实在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应聘,见外面吵吵嚷嚷挤作一团,他只好让人组织他们排队,然后给所有排队的人,每人发一个写了编号的牌子。
跟他们说,喊到哪个编号,就拿着对应的编号牌进来。号码排得太靠后的,可以先回家休息,不用全都挤在这里。
只是虽然王府的人这么说了,但是百姓们还是等在外面不肯离开,生怕后面的人先进去了。
然而他们等了半个多时辰,见王府果然是按照号码一个一个喊人进去,并没有人插队,他们也就陆续放了心。见一时半会儿轮不到自己,就先离开干别的事去。
只是应聘的人太多,别说吕长史了,就算是云舒这么好的记性,也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姓名以及各项信息。
于是云舒索性喊来一名书记官,让他坐在面试厅的侧面,记录前来应聘的人员信息。
每人一张纸,上面写着姓名、年龄、籍贯,以前做过什么,擅长什么。这些现在看来毫不起眼的纸张,以后成为了大雍朝第一批简历。
当日一共发出了三百多个编号。这些人一开始是被大家起哄,说手艺人都算是有一技之长,所以脑子一热就跑来王府应聘。想着万一能进王府,就算是当个厨子或是赶牛的,也算是改变命运的造化。
但是当他们真的站在面试厅里,面对着云舒、吕长史和曹诚三位面试官时,顿时吓得身如抖筛,大冷的天,额头上全都是汗。
吕长史是正经科考上来的,曹诚是家里有些背景给他弄到了军中,他自己也争气,当上了校尉。
所以在云舒要给普通百姓面试的时候,他们内心里多少是有点不以为然的。
这些人里有木匠、石匠、泥瓦匠、皮匠等等,甚至还有杀猪的。
虽然今日是吕长史为主面试官,但他还真的不知道要问这些百姓什么,难道要考考他们都读过什么书吗?
最后还是云舒问了这些人几个问题,应聘者见夏王殿下仍旧如往日般和善,一点都没有嘲讽看不起他们,也慢慢地放下了紧张的情绪,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云舒一边听着他们的介绍,一边盘算着后续西州城的建设,他们都能在哪里出力。
数十人过后,就轮到拄着拐杖的丁嘉禾。
丁嘉禾虽然穿着破旧打满补丁的衣服,但全身上下尚算干净整洁,整个人也收拾得比较利落,光是外形就与干惯农活的百姓不太一样。
他即使缺失了一只脚,但仍旧拄着拐杖给云舒和吕长史行了个学生礼。
吕长史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随后问道:“姓甚名谁,哪里人,曾做过什么?有什么特长?”
这是云舒之前问应聘者的问题,现在吕长史有样学样地问了丁嘉禾。
丁嘉禾恭敬地低头,抱拳道:“启禀大人,学生姓丁名嘉禾,字文吉,是永平十三年的秀才。本想继续科考,然从马上掉落摔断了脚,此后一直久居家中。”
他是秀才出生,现在到了西州,在吕长史面前自称学生,也没有不合适。只是说到此处后,丁嘉禾顿了一下,抬头疑惑道:“请问大人,何为特长?”
吕长史听了几十个特长,已经被特长洗了脑,这会儿只好解释道:“就是有什么手艺?”
丁嘉禾羞愧地低头,“未曾有什么手艺。”
吕长史之前面试的全是各色手艺人,一时忘记了没有手艺的能问些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