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现在抓的马匪,也不全是从罗勒部那边过来的,其中有一部分是牧民当中的青壮年男人。
他们也不是自愿成为马匪的,而是马匪觉得既然要养着那么多人,当然不能让他们白吃饭,于是用亲人逼迫他们,让他们也成为马匪,去抢劫其他的突勒牧民以及大雍商队。
他们享受这种同化别人的感觉,同时也让这些人壮大他们的队伍。
但事到如今,这部分牧民虽然不是自愿成为马匪的,但是他们确实参与了劫掠商队的事,萧谨行不可能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边实也不好再为牧民们说话。
他能做的也就是想尽办法,在马匪的手里,保住他们的性命。
对于此事,萧谨行自然是断然拒绝。
“他们劫掠了我大雍商队杀害了许多人,自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跪在地上的牧民们一听,全都抱头痛哭起来,本以为这种炼狱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但没想到自家当家的还是死路一条。顿时受害者和一部分马匪哭作一团。
云舒眼珠一转道:“念在他们是被逼迫的份上,本王可以酌情减轻处罚,但仍需要在大雍服刑五年……”
云舒还没说完,反应过来的牧民们赶紧朝着云舒磕头。
“谢殿下不杀之恩!”
云舒看着一地的老弱妇孺,突然心思一转道:
“虽然你们不是西州百姓,但是念在你们的家人要在西州服刑,本王可以允许你们到西州生活。
五年之后,他们刑满归家,就可以与你们团聚。
而且这五年当中,你们每月可以探视一次。他们需要什么,你们也可以趁探视的机会,捎带给他们。”
云舒这话一出,在场的牧民全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在他们的观念里,发配出去的刑犯就算回家,也是九死一生,怎么还能允许家人探视送衣物呢?
别说牧民们愣住了,连萧谨行和边实都没想到。
牧民们嘀嘀咕咕相互讨论着到底要不要去西州。
被抓走的男人,都是各家的顶梁柱,是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剩下的老弱病残在草原上生活,本就不易。
真的要去西州吗?
见他们犹豫,云舒接着说道:“本王宣布,你们在西州居住,可以获得暂住证,如果你们在西州居住满五年,就可以获得西州户籍。”
云舒的一番话,将这些牧民们给说懵了。
云舒想法很简单,西州人还是太少了。沙州的人口都是西州的好几倍。他得想办法,将西州的人口搞起来,这样才能搞生产建设。
而人嘛,总不能从沙州那边挖人吧,原州那些难民还是碰巧呢。既然大雍的人暂时不好挖,那就从突勒挖人吧。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们户籍,当然是因为突勒和大雍本就是敌对,而且这些人的家属又因为残害了商队还在服刑期间。
他要是对他们太过优待,岂不是让西州百姓心里有怨气。
云舒又接着道:“你们取得西州暂住证后,若是表现良好,并介绍其他亲友来西州,还可以缩短取得西州户籍的时间。”
云舒这条措施,是希望这些牧民能够拉更多人来西州生活,充实西州人口。毕竟他听说突勒的牧民过得也很不好。
只是此刻,他的这条措施,并没有引起牧民们的注意。
他们还是更关心,自己到底该不该去西州,哪里可是大雍人的地盘。
“我们去了之后,不会变成俘虏吧?”有人提出心中最大的担忧。
云舒笑笑,“本王要你们这些老弱俘虏干什么?虽然大雍与突勒征战,但百姓是无辜的,不是吗?”
云舒这话虽然是真心的,但是牧民们还是不放心。
萧谨行见状,冷着脸说道:“你好心给他们方便,既然他们不领情,就让他们离开好了,还省得麻烦。”
他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突然冷下了脸,倒是一下子就唬住了牧民们。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瞬间让牧民们慌了。
人家要是真的想抓他们当俘虏,直接抓便是了。不管是突勒人,还是马匪窝,随便一个借口,就可以将他们所有人都给绑了,哪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给他们许诺这个那个。
“人家王爷说了这么多,总不至于全是骗我们的吧?我们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呀。”
“就是啊,人家救了我们,还什么都不要我们付出,就同意放了我们。如果去了西州,孩子还能看到他爹,虽说一月只能见一次,但我跟孩子心里都能安心。”
“是啊,我也觉得能去,在哪讨生活不是讨呀。”
“而且我们原先的那些家当,全被马匪给毁了,现在一穷二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夏天呢,要不就赌一把,你们说呢?”
大家都已经开始动摇,最后全都看向了边实。
他们想问问这位一直保护他们的老人,这位殿下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边实听到云舒那几条针对牧民的措施的时候,也有些震惊。
让突勒牧民来西州生活?
云舒作为西州王,他说出的话,自然就代表了西州的意思。他不知道云舒到底是什么用意,不管是因为仁爱,还是因为另有所图,但是云舒对这些牧民应该是没有恶意。
毕竟几个牧民实在不值得一个王爷费这般心思。
边实冲着那些牧民点了点头。
见到边实也给予肯定,所有牧民齐声道:“谢殿下收留。”
云舒满意地让所有人都起身,并让他们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一σw.zλ.起出发回西州。
由于今日夜色已深,且沙漠里不安全,夜行风险极大,于是萧谨行决定今夜修整,明日一早出发回西州。
牧民们离开后,余达又将马匪们按照身份分开,带去另外的地方分开关押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萧谨行问云舒:“你今天是玩的哪一出?”
云舒看一眼边实,道:“既然边老先生也能证明那些马匪是被胁迫的,那给他们一个机会又有何妨,再说了我们西州现在也缺人干苦力。”
缺人这事萧谨行也知道,毕竟云舒一直在花钱雇人干活,不管是烧砖还是建房子。现在砖瓦窑已经扩大了好几倍,房子也建了不少。
据他猜测,云舒身上应该是没有多少银两的。
萧谨行没猜测,云舒不仅没钱了,甚至现在都是开的空头支票。他既需要开源,也需要节流。
“至于那些十恶不赦的马匪,当然得干一辈子活赎罪了,就这么一刀把他们砍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萧谨行也知道西州缺人,不管是让这些死刑犯做苦力,还是让他们成为战场的炮灰,都是一种刑罚。既然他们精力旺盛,就让他们戴上镣铐,将力气用在正途上。
“为什么让那些牧民去西州,还许诺什么‘暂住证’和户籍?”
这个云舒倒是没有打算隐瞒,“自然是为了扩大人口啊,咱们西州才几个人。”
萧谨行皱眉,“你为什么一直想尽办法扩张人口?”
从一开始不远千里将原州难民带到西州,再到这些几百人的牧民,云舒似乎对于人口有很大的执着。
萧谨行一直是武将的思维,所以他并不在意一城的百姓人口。
云舒却是无语地看了一眼萧谨行,“萧将军,你是个将军,你会不会考虑自己手下的兵够不够多,需不需要补充?”
“同样的,西州是我的封地,我自然想要他变得人丁兴旺,百姓可以丰衣足食,同时还可以不惧外敌。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两个字€€€€人、钱。”
萧谨行若有所思。
人?钱?
两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边实。
边实也到此刻才发现,现在的夏王殿下与自己印象当中,那位沉默寡言的皇子不一样了。
不说从前,单说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藩王了。
但边实心里也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只是一名罪臣,皇子王爷们如何,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见牧民们的事情解决,边实也躬身向两人告退。
云舒并未拦他,任由他回了牧民们那边。
边实走后,萧谨行和云舒也没有再多聊,两人没有另外找地方安置,而是凑合着在这间屋里过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一早,所有人整装待发。
云舒过处,寸草不生。
马匪窝里搜罗出来的所有东西,被连人带物一起打包运回了西州。
等到了西州,罗勒来的那些马匪,被分去了煤矿区,由原先负责挖煤的西州军负责看管。
而马匪中的那些牧民,则被分去了建造新的西州城。
西州城的规划图,云舒早就画好交给了吕长史,而吕长史和副都护高然最近一直在分工负责西州城的建设,以及西州百姓开垦荒地的工作。
由于春耕在即,相较于建城拿到的那点工钱,百姓们更愿意将时间和力气花在开垦荒地上。毕竟谁开垦的荒地,谁就能拿到对应的田契。
有了地,只要自家不出败家子,将田地给卖了,那一家子的生计就有了着落。
现在可不像以前那样,缺水,种不出粮食,现在有了井渠,有了水的灌溉,这一片的地质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由于少了百姓建城,云舒的资金压力小了,但是城内建设的进度也慢了下来。刚好来的这些牧民,可以顶上一部分缺。
从突勒来的那些牧民,一开始以为受罚的苦力会是很可怕的,到了之后才发现,建城建房虽然辛苦,也没有其他人说的薪水,但是官府提供的饭食却可以让他们吃饱。
这居然比他们之前自己放牧的时候,吃的还好。
正因为如此,那些跟来的普通牧民,要求也加入建城的队伍。
萧谨行虽然一直知道云舒画了新西州城的规划图,但是今日还是第一次实地来看。
城墙还没有建,但是城内的道路已经都夯实了,横平竖直将整个主城区划分成了不同大小的方块。
这些方块里,有些已经建了房子,但大部分还空着。
虽然现在整片地方空空荡荡,但是仍能看出,规划图上的新西州城,应该不比京都内城小。
萧谨行咂舌,这人的野心不小啊!
萧谨行看了一圈道:“现今西州城一共也没多少人,没有必要花这么多精力建这么大的城池吧?”
云舒却淡然道:“大吗?这还只是内城而已。”
他原就是打算建一个比京都还要大的城池。
萧谨行这下再也忍不住了,他瞪着眼睛问道:“你要建这么大的城池干什么?”
比京都还要大,你想干什么?
萧谨行压低声音,警告道:“你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