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对于庞农的问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见萧谨行没有反应,他索性端起了碗,将桌上淡如水的汤,舀了一碗,递到了萧谨行的面前,同时细声细语道:
“喝点汤,别噎着。”
他不说还好,一说,萧谨行立马打了一个嗝。
也不知道打嗝是不是会传染,庞农和余达也紧跟着打了个嗝。
余达、庞农:……
咱也不想的,咱也不是噎的,是被殿下您吓的啊!
这般晶莹剔透的碗,不应该放在家里的博物架上供起来,日日擦拭,生怕稍有不慎,给打碎了吗?
怎么会有人真的当成一只碗,用来盛汤喝呢?
萧谨行也愣住了,他恍恍惚惚接过碗,小心地喝了一口。
云舒追问:“怎么样?”
萧谨行抿了抿唇:“挺甜的。”
余达和庞农顿时愣住了。
“这碗还有这功效呢?我也尝尝。”
说着,庞农就要伸手过来端萧谨行手里的碗,却被萧谨行一伸胳膊躲了过去。
“你用你自己的碗盛。”
庞农撇撇嘴,有点失落,“我就是想试试这翠绿碗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余达却白一眼他,“那是殿下送给将军的碗,怎么能给你用?”
庞农还是不明白,“之前碗不够的时候,将军的碗,也给我用过,怎么以前行,现在不行了呢?”
余达只觉得跟庞农这个直脑筋讲话太累,索性不再给他解释。
云舒也完全没料到萧谨行会回答有点甜,他明明是让对方品评一下碗的质量。
见云舒狐疑,萧谨行觉得脸有点发烫,但是话说出去了,怎么能收回呢,于是他一脸严肃道:“确实有点甜,不信你尝尝。”
见他递碗过来,云舒也不好直接拒绝,同时他也想知道,这碗盛的汤是不是真的会变甜?
难道还能多一个卖点?
就着萧谨行的碗喝了一口后,云舒再次确定,萧谨行还真的能睁眼说瞎话。
这汤不光不甜,还很苦涩,毕竟现在没有什么青绿色的菜,煮汤的菜是一种冬季长的苦草。
见云舒皱了脸,庞农也不再嚷着要喝萧谨行的汤了。
很明显,没有变甜嘛,将军的舌头一定出现了问题。
萧谨行也没有再坚持说是甜的,而是一口饮尽,然后将碗放在了手边,只是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让庞农根本无从拿到手。
萧谨行咳嗽一声,转而问起正事,“你做这样的碗,是要干什么?”
虽然这是云舒送的碗,但是他并不觉得云舒会无缘无故送自己碗。
余达闻言,看着萧谨行一脸的一言难尽。
收到礼物不立即表示感谢就算了,还要公事公办问干什么,活该二十五六了,还娶不上媳妇儿。
但是余达刚想完,又不禁一愣。
他为什么要将这件事,跟娶媳妇儿联系在一起?
庞农的心思没有余达那么复杂,将军问为什么,他也好奇地看向云舒,问为什么。
云舒笑着说道:“这碗是用一种叫玻璃的材料做成的,玻璃除了可以做成这样的碗外,还可以做成花瓶、酒杯、盘子等等,由于色彩多变,甚至可以做成各式发簪头面。
你觉得他与玉石或是瓷器比,如何?”
萧谨行闻言,重新拿起了碗,仔细端详了一阵。
“如果是当做宝石镶嵌在发簪头面上,以他的透光性来说,应该能与南红珠相差无几。但是这样的玻璃,你若是还要制成杯碗花瓶,那价值可能就要打折扣了。”
这个问题,云舒之前也有考虑过,玻璃到底是做成珠子当玉石卖,还是做成各式器皿,以高于瓷器的价格,成为有钱人家里的日用品?
玉石和瓷器,这中间的价值相差太多了。
若是一颗玻璃珠等同于一颗南红珠,那么一只玻璃碗,得相当于多少的红南珠?
毕竟很多人能买块玉石打造头面,戴在头上,一用就是几十年,甚至还能传给下一辈。
但又有多少人,吃饭的时候,用的全是玉碗?
当玻璃的价值被捧得如玉石一般高,而玻璃坊又要开始大批量制作玻璃,到时候有多少人有那样的财力,能大量购买玻璃?
就怕到时候玻璃的价格被抬上去了,达官贵人买了回去,也是当做工艺品摆着那里,几十年都不坏不烂。到时候云舒手里一直源源不断的玻璃该怎么销?
他的玻璃要么降价,要么烂在手里,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利于玻璃今后的发展。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因素。
玻璃毕竟不是真的玉石,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玻璃源自普通的石头。
以假玉充真玉,以欺骗的手段,从大雍百姓手中,获取数万倍的利润,这种事云舒他干不来。
虽然不能用玻璃获取玉石般的暴利,但是玻璃器皿独此一家,他如今垄断了玻璃市场。
只要能将玻璃推广开,到时候也能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最主要的,还是安心。
至于销往西边的,当然是珠子和盘子一起了。毕竟瓷器往那边销也很贵。
“我准备做一套酒壶酒杯,带去沙州。”
云舒并不打算对萧谨行隐瞒自己的打算。
两人几日后,要一起前往沙州,到了沙州后,两人的行动都是绑在一起的。他的动作,根本瞒不过萧谨行。
甚至萧谨行在沙州待过的时间比较长,他还需要萧谨行给他做参谋。
闻弦知雅意,萧谨行立即明白,这东西虽然晶莹剔透,但是应该比不上玉石的价值。
只是余达和庞农在,他也不好直接问云舒,这东西价值几何。
他想了想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沙州?”
“十日后吧,等学院那边的开学仪式举办完,我们就出发。对了,沙州那位刘都统有什么喜好吗?”
萧谨行一开始以为云舒说的那套酒具是送给刘都统的,现在看来应该有其他的用途,他想了一下,说道:
“他平日里得空了会写写字、画画画。”
云舒当即了然,一击掌道:“那就做支玻璃杆的羊毫笔。”
玻璃笔杆可太好做了,难度几乎为零。至于羊毫,他们这里养的羊也很多。
对于云舒来说,这礼几乎零成本。收的人开心,送的人更开心。
同时也让云舒打开了思路,文人也可以用很多玻璃制品。
万物皆可玻璃!
第34章
送了碗,又确定了玻璃笔的制作,云舒开开心心告辞回了住处,留下干瞪眼的余达和庞农,以及看着碗发呆的萧谨行。
余达忍了忍,问道:“殿下今日过来,就是特地给将军送碗表示感谢地?”
庞农大着嗓门,理所当然道:“自然,不然还能干什么。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用上这样的碗?”
说着,他就想伸手去摸萧谨行的碗,却被萧谨行一巴掌拍开。
“我去洗碗。”
打完手的萧谨行直接起身,拿着他的翠绿碗走了。
庞农揉着红成一片的手面,满是疑惑地问余达:“将军何时这般小气了?看都不让看,摸都不让摸。”
余达白他一眼,“殿下给将军的东西,你少碰。”说着舀了一碗已经放凉的汤,一口气喝完。
“嗯,确实一点都不甜。”
余达喝完也走了,临走之前还吩咐庞农,“最后一个人收拾碗筷。”
庞农愣愣地看着余达的背影,不明白今日这是怎么了。
随后他起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嘀咕,“不过话说回来,将军那只碗是真好看,殿下手可真巧。”
云舒回到书房,展开纸张,画了一支玻璃羊毫的图纸,让人送去玻璃坊交给杜乔。
几日之后,丁嘉禾来向云舒汇报西州学院招生情况。
“其中,小学部招到学生,共五百一十八人,中学部,仅二十人。”
“这么少?”
云舒皱眉,他预料到学生数量不多,但也没想到会这般少。
“西州五至十二岁的少年这么少吗?”
丁嘉禾翻开册子,查看统计的招生信息,回道:“其实这五百多人中,主要还是五至八岁的幼童,八岁以上只有五十多人。”
八岁以上的孩子,不可能这么少。
云舒问道:“八岁以上的,为什么不愿意来上课?”
丁嘉禾合上册子,表情有点尴尬,“小人特地走访了几家,问了一下情况。都说是孩子在家能帮着干点活,不想浪费时间去上学。”
云舒没料到,免费上学他们都不愿意,宁愿让小孩在家干农活。但是八九岁的孩子能干多少活呀?
云舒见丁嘉禾似是还有话要说,于是问道:“你一次说完,不用遮遮掩掩的。”
见云舒这般说,丁嘉禾才鼓足勇气将话说完。
“殿下您此举是为百姓谋福祉,免了他们的束€€。但是除了束€€之外,往后数年的书本、笔墨纸砚都是很大一笔钱。他们不觉得自家的孩子,能读出什么名堂,于是就……”
丁嘉禾的声音越说越低。
他既觉得免费入学是天大的恩德,百姓们应该赶紧将孩子送到学堂,同时又能理解大家的行为,对这样的事感到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