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遇仙的传闻一出,立即给云舒添了一层神秘色彩,并拔高了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跟那种硬编出神话,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故事不同,云舒是切切实实拿出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这才使得大家对仙人指点深信不疑。
这才是真正的得上天垂爱啊!
余达此话既是将西州城的功绩归到云舒身上,也是为了替云舒在京官面前说说好话。
这些京官回头都是要向承安帝复命的,西州城的见闻肯定也是其中一项。
余达觉得夏王殿下这么优秀,若是不让承安帝看到他的好,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样一个能被仙人指点的皇子不登大宝,那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虽然余达不认识京中的那些皇子王爷,但是他觉得他们那么多人加起来,也一定没有夏王殿下厉害。
韦宗康诧异道:“这些都是最近半年多建的吗?”
路上的时候,他没有细看,只以为这里与之前的凉州沙州一般,早就建了坚固的城池,往日听到的那些传闻都是夸大其词,与事实不符。
但现在仔细回想一遍,那城墙及道路,确实干净得很,不像是久经风霜的样子。
半年多就能将一座城改造成这样吗?
云舒压根不知道余达的好意,他闻言摆了摆手道:
“也不是本王一个人的功劳,这是整个西州百姓和西州军的功劳。”
韦宗康更惊讶了,“西州军也参与建城了吗?”
虽然知道韦宗康是萧谨行的表姐夫,但余达还是留了个心眼,生怕对方误以为他们西州军不务正业,不训练却跑去做工,闻言立即道:
“我们西州军倒是没有参与建城,但是我们抓到的数千俘虏干活了。”
韦宗康闻言了然。
他想起来萧谨行传回京都的战报里,确实提及了数千俘虏的事。这么多俘虏若是没有直接杀了,肯定是要有安排的,而安排俘虏做苦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云舒并不想对方过于关注西州城的建设,同时也不想给自己揽功,于是转移话题道:
“此次怎么是韦郎中来运送粮草?”
户部确实不负责粮草运送,而负责粮草的,向来都是兵部。即便真的需要用到户部,也是要他们出钱,然后交由兵部统一采购。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韦宗康叹了口气,道:“萧将军将西州军断粮数月的奏折,连同西州军大捷的战报,一同递到陛下面前的时候,陛下勃然大怒,立即下旨彻查,这一查就牵动了无数人。这也是下官今日才赶到西州的原因。”
云舒没料到萧谨行居然去承安帝面前告状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萧谨行之前不告状,非得等到打胜仗了才去告状?
一军粮草迟迟运不过来,可不是小事。虽然他们用其他途径换到了粮食,但别人不知道呀。萧谨行任何时候去告状,都是可行的。
余达自然不会嫌弃粮草多。
此前用精盐换到了不少粮食和牛羊,后来又种了地,再加上韦宗康运过来的粮草,他们西州军接下来可以敞开肚皮吃,也不怕粮食不够了。
浑身畅通无比的余达,却装出一副愤慨的模样,气愤道:“粮草到底是为何迟迟运不过来?”
韦宗康是真的觉得没脸,西州军差点就被那些人给霍霍死了,还是最憋屈的饿死。
原来西州军的粮草是被抢了。
原州去年大旱,一大批难民流离失所变成流民,而原州的官员根本不管他们,赈灾的粮食也只是象征性地发一发,做做样子。
流民们没法,只能全都跑去兰州,希望兰州的官员可以帮帮他们。但兰州的官员,见原州都不管,那他们更加不会管了,左右又不是他们地界的百姓出了问题。
于是兰州将这些流民全都挡在了兰州城外。
云舒从京都来西州的路上,遇到的就是这些流民中的一部分,而后这些人被云舒从原州带来了西州,并在西州扎根重新开始生活。
但是还有一部分流民不愿意离开故土,他们死守在原州和兰州地界,寄希望于老天开眼,官大老爷们能管管他们。
但是他们的期盼一次次落空,在大家饿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有人揭竿而起,决定落草为寇,彻底反了。
他们第一个动手的对象,就是押送西州军粮草的队伍。
若是平日里,他们定然不敢对军粮下手,但那时候的流民早就饿疯了。即便告诉他们吃上一口饭后,就得立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更何况是摆在眼前的,实实在在的粮食。
流民们如同饿狼一般,冲向了运粮队。
他们根本不惧怕死亡,有武器用武器,没有武器就用手用脚甚至是用嘴。
面对如饿鬼扑食一般的流民,运粮队在抵抗了一阵后,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投降。
流民的首领看了一地的流民尸体,以及长长的车队,最终下令将所有运粮兵全部诛杀埋了。
一军军粮,自然足够他们吃很久很久。
流民以为他们将运粮兵全部杀了,就没人知道粮草被劫的消息,但却不知原州和兰州那边都发现了。
但是他们两边,没有一方派兵剿匪,甚至于他们一同盯上了西州军的另一样东西。
€€€€军饷!
西州那边粮食不多,所以粮草都是由兵部在近处购买后,运到西州去的。除了日常粮草外,当兵的也是可以分到军饷的,而这些军饷并没有与粮草一起运送,而是另外派了一支队伍。
毕竟与粮草相比,运送军饷的队伍,要不起眼的多。不起眼,也就更加安全。
但是架不住有自己人要动手。
最先动手的是原州那边,他们直接派人伏击了运送军饷的队伍。等到兰州那边的人赶到的时候,运银队的人已经全部被杀。
知道自己晚来了一步的兰州这边,立即指责原州那边不干人事。原州则表示,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双方吵了一架,最终决定军饷一人一半。
余达听到这,不禁问道:“他们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运银队全都杀了,就不怕被人追查吗?”
韦宗康刚要回答,就听到云舒猜测道:
“莫非这些人是打算让原州那些落草为寇的流民背锅?”
韦宗康:“……”
殿下还真的是一点就透。
只是这么丧心病狂的栽赃,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韦宗康点头,“他们确实将军饷被劫的事,推到了流寇身上。”
余达气氛道:“这些人也太恶毒了!但这事都已经是去年的事,距今已经半年多,为何后续的粮草也一直没有运过来,难道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半年多的时间,他们的粮草怎么也不该就运那一次。
韦宗康更觉得羞愧,“第一次军粮军饷被流寇所劫的消息,传回京都后,陛下震怒,下令让原州和兰州共同剿匪。但是没想到原州和兰州那些官员,在尝到了甜头之后,根本就不想真的剿匪。”
毕竟好不容易出了流寇,若是这些流寇死了,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坑路过的粮草和军饷呢。
于是,那些人表面上喊着剿匪,但背地里却干着匪贼的勾当。
因为那些流寇除了第一次真的劫了粮草外,后面根本没有再劫粮,而后续的军粮军饷,全被那些剿匪的人给劫了。
他们将劫到的粮草转手卖给百姓,套成现银分成。
云舒皱眉,“原州和兰州的官员剿匪不利,难道承……呃,父皇没有处罚他们吗?”
粮草次次被劫,就这还能容许那些人安然无恙地尸位素餐?
在云舒看来,就算不砍脑袋,也得将官职一撸到底关起来先,怎么还能容许他们继续干这么久?
对此,韦宗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京中大牢里已经装了一堆人了。
“兵部那边有人被收买了。后续的那些事,并没有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所以就是兵部照常运粮,然后粮被劫走但人放走。若是追究,就说是流寇干的,若是不追究,就继续相安无事。
云舒沉默。
所以只有西州军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而韦宗康说的京中震动,也是萧谨行泣血的奏折摆到了面前,又有萧丞相领命调查,于是京中兵部一堆人落马,而原州和兰州的官员,也是撸得七七八八。
云舒听着韦宗康说着兵部、原州、兰州所有人的处罚,但他却没听到最关键的一个人,“六皇兄呢?”
六皇子云玮,正是原州和兰州两地的藩王。
打死云舒都不行,这两地如此离谱到丧心病狂的事情,云玮会不知情。
“本来是要严办六皇子的,但是六皇子提前得到消息,跑去了陛下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说自己一直待在京中,并不知道属地上发生的事。若是真的要治罪,那他只认监察不利的罪。”
云舒:“……”
在他印象当中,或者说在原主印象当中,云玮并不是个会到承安帝面前痛哭流涕的性格。他一向自视甚高,做任何事都要求有格调。
痛哭流涕情绪外放,不是云舒才会干的事吗?
若是云玮在,他定要说,他就是收到了云舒的启发,才发现承安帝居然吃这一套。
而承安帝果然放过了他,认为他离原州这么远,肯定不能管到那边的官员。就如同兵部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依旧欺上瞒下,但他作为一国之君,也没有察觉到。
“六皇子被罚俸一年,并禁足三月。”
对这个处罚,云舒只想说:就这?
也难怪大雍后面会乱了。
承安帝有雄心,也一直希望对外扩张国土,从他支持萧谨行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但大雍的弊病实在是太多了,整个王朝的权利机关到处都是蛀虫,而承安帝本人又不够杀伐果断。
也或许他清楚,但却无能为力。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几个人身上是干净的?
能不能拔出蛀虫是一个问题,若是拔出蛀虫了,有没有人可以用,又是另一个问题。
云舒再次感叹,当皇帝还真的是个苦差事,特别是王朝发展到后期,各种弊端都显露了出来。
其实云舒还想问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不管是承安帝,还是朝中大臣,难道都不好奇西州军在断粮数月之后,是如何撑过来的?
按理来说,西州军早就应该弹尽粮绝,饿得皮包骨头了,怎么还能打败突勒联军,甚至是夺了乌思三城呢?
第85章
寅时五刻,天刚擦亮,城外百姓正挑着担排着队,准备将正新鲜的蔬菜卖到城里去,而城内各坊也陆陆续续开了店,迎接早晨第一批客人。
只是时辰尚早,除了一些早餐铺子有人逗留外,其他铺子正是最闲的时候。
掌柜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面前的一小块桌子,想着最近的生意很是不景气,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好些。